第53章 老友相见，分外眼红

    1

    郭忠义不明所以，犹犹豫豫的轻声发问：

    “大军师销声匿迹这么多年，莫非此次是专门出山，助咱赤焱军再创大业来的？”

    沈丹青并没有回答，而是沉声说：

    “南宫昊天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我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时有些吃惊，与邱小果对视一眼，发现她的脸上也有明显的错愕。但见郭忠义思量再三，拱手道：

    “大统领的军帐离此处尚远，现在又已入夜，沙漠中不好辨别方向，大军师不如先在我的营地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咱们再去拜见大统领。”

    沈丹青挑了挑眉，盯着郭忠义说：

    “老郭啊，年纪越大心眼儿反倒越多了，放心，我老沈想见大统领，从来都是直接走到他跟前，无需任何人禀报，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怪罪不到你的头上。”

    郭忠义冷汗直流，赶紧赔笑：

    “大军师说笑了，毕竟你们远道而来，属下这也是替大军师着想。”

    沈丹青眼神变得凌厉，霸气十足的说：

    “少废话，立刻带我去见大统领。”

    平时看这老小子跟谁都客客气气的，忽然发起威来还有点不适应，眼前的沈丹青回到赤焱军中立刻变了一个人，变的有点让我不敢亲近，这感觉并不是很好。

    郭忠义不敢怠慢，即刻吩咐几个近身的护卫前面开道，自己像个跟班一样跟在沈丹青后头满脸堆笑，要么这人天生就这德性，要么沈丹青必然是有什么地方让他崇拜至极。我很后悔没有生在凤凰城之战的年代，亲眼目睹沈丹青曾经是个怎样的英雄人物，但不管怎么说他给我看到的都是他猥琐到极点的一面，也怪不得我没来由对他心存鄙夷。

    我和邱小果跟在队伍末尾，一路出了营地踏上漆黑无垠的广阔黄沙，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大概都是分散各处的赤焱军，着实不在少数。

    夜里的沙漠很冷，我忍不住握住邱小果的手想要感受一点暖意，却发现她的手比我还要冰冷。邱小果双颊绯红，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并没有急着将手抽走或者挣扎，只是默默的瞪着我，任由我牵起她的手传递手心里仅余的一丝温暖。

    众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以至于邱小果的手都被我捂热了，我们这才来到一处仅有一间大帐的空旷沙丘。大帐周围人影攒动，仅手里火把的数量就能把方圆一里照个通明。

    沈丹青和郭忠义在护卫的簇拥下才一靠近大帐，立刻就有几个值守的赤焱军横刀来问：

    “来者何人？”

    郭忠义前脚还在跟沈丹青堆笑，后脚马上脸色一沉，高声道：

    “走开走开，没看见我老郭来了？”

    值守的赤焱军立刻收起手中的刀，变作好声好气：

    “见过郭大帅，这深更半夜的，不知郭大帅来大统领帐中有何事？”

    郭忠义横眉竖目：

    “当然是有事要见大统领，我有何事也是你们能问的？”

    他的语气强硬，一看平时也是作威作福欺软怕硬的主，那几个值守的赤焱军面露难色，颓然道：

    “小的们自然不敢问，只不过夜已经深了，大统领恐怕早已休息，万一打扰了大统领，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沈丹青抬头望了望天，悠悠发问：

    “现在是几更天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郭忠义的护卫小声说：

    “回大军师，已经二更天了。”

    沈丹青微微一笑，对着值守的赤焱军说：

    “南宫昊天就没有在三更之前入睡的时候，几位大可放心前去通报，就说老友来访，就算躺下了也给我起来相见。”

    值守的赤焱军吃了一惊，不仅很少听到过有人敢直呼南宫大统领的名讳，更没见过如此不客气的，仔细打量了沈丹青几眼，小声问郭忠义：

    “郭大帅，不知这位先生是……”

    郭忠义大喝：

    “让你去通报就赶紧去！哪那么多废话？”

    2

    几个值守的赤焱军眼见郭忠义都对此人唯命是从，立马明白了沈丹青来头不小，犹豫再三，只好打发两个相对好欺负的倒霉鬼进去通报，两人苦着个脸转身进帐，不多时便回来行礼：

    “各位，大统领有请！”

    我一看沈丹青在这里这么好使，脸上的傲气立刻又多了几分，故意把脑袋仰的高高的，用鼻孔瞧着那几个值守的赤焱军，跟着众人大摇大摆走进了大帐。

    这大帐从外面看虽然高大，又有众多护卫环绕，可里面着实朴素的有些超乎我的想象，几张议事用的椅子，几铺睡觉用的草席，一方算不上桌子的矮案，仅此而已。

    目光所及之处，一个肩膀很宽，可以说高大威猛的男人，自桌案后面背对着我们负手而立。朱红色的披风紧紧包裹着他的躯体，长发在脑后随意的打成个髻，凌乱中又有洒脱。听到我们进帐转过身来的一刹那，实在难掩扑面而来的那一种勃勃英气。

    南宫昊天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帅，不是一般的那种帅。明明已经是和沈丹青年岁相仿的中年人了，可是干净的脸上，甚至连胡茬都只能见到少许。一双剑眉星目透露出无法言说的凌厉，以至于被他盯上一眼，就打心底里产生一股寒意。

    南宫昊天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盯着沈丹青，轻轻说了声：

    “你总算肯来见我了。”

    沈丹青轻哼一声，淡淡道：

    “老痞子，你怎么还没死呢？”

    南宫昊天朗声一笑：

    “老狐狸，你都没死，我哪舍得死你前头？”

    沈丹青面色一沉，显然不是很高兴：

    “你来大漠做什么？”

    南宫昊天仍带着笑意：

    “明知故问，这么多年，我想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沈丹青微微点了点头：

    “这么说邱老大和我都是你的棋子，一切早就在你算计之中？”

    我听到邱老大三个字立刻扭头去看邱小果的反应，怎料邱小果早已如痴如醉的盯着南宫昊天不放，根本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眼神甚至都有些迷离。我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说：

    “老大，你怎么啦？”

    邱小果看了看我，脸颊比在外面的时候又红了几分，喃喃说：

    “没怎么啊，唉……大统领还是那么帅~”

    我无奈的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他们在说你爹呢，听到了没有？”

    邱小果痴痴的看着我：

    “啊？没听见啊？我光顾着看大统领了。”

    我好想给这个花痴两巴掌让她从梦游中回到现实，可是场合并不允许我这么做，只能凑到她耳边咬着牙说：

    “老大！你给我清醒一点！！”

    南宫昊天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

    “棋子谈不上，只是苦苦寻觅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总算有了眉目，身为老友的我，怎么能不想着你呢？”

    沈丹青轻叹一声：

    “老痞子，你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躲着你吗？”

    南宫昊天沉声说：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沈丹青没理他，坚定地说：

    “我就是受不了你做事的不择手段，就这一点上，你永远无法成为像张将军一样的英雄。”

    南宫昊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淡淡的说：

    “张将军……张将军已经死了。你永远不要忘了，和你一起创立赤焱军，誓为天下而战的人是我南宫昊天，不是张连城。”

    沈丹青面无表情，平静地说：

    “为天下而战？不对吧？你从来都只是为了你自己。”

    南宫昊天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怒容，狠狠瞪着沈丹青，眼神凌厉如刀，更带了几分刺骨的阴寒。郭忠义见气氛焦灼，赶忙上前打圆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统领息怒，大军师隐退多年，难得今日来到此地与我们相见，旧友重逢本是天大的喜事，何必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不如二位给老郭个面子，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南宫昊天怒容渐消，嘴角微微上扬，看着沈丹青的眼神十分复杂。

    沈丹青也不再去看他，转而对着郭忠义说：

    “老郭啊，我与老痞子的恩怨不关你的事，你且带着这两个孩子下去休息吧，我跟他今天必须论出个高低。”

    郭忠义愕然看向南宫昊天：

    “啊？这……”

    南宫昊天笑了笑，对着郭忠义摆了摆手：

    “大军师说的话即是军令，下去吧。”

    转而又对沈丹青说：

    “老狐狸，我今天还就跟你杠上了，奉陪到底！”

    我有点担心的凑上前，小声问沈丹青：

    “师父，你该不会是要跟他打架吧？你的伤可还没好利索呢！”

    沈丹青看了看我，眨眨眼说：

    “放心，我死不了，你跟小果都去睡一觉休息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再去找你们。”

    我还是不放心：

    “他可是跟你齐名的天下三绝，你可别逞能啊！”

    沈丹青白了我一眼：

    “废话真多，快走你的吧。”

    说着就往外推我，郭忠义见状也只能从命，带着众人拉我和邱小果一起出了大帐，我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看那传说中天下三绝里的两位依旧对峙，依稀还能听见他们的几句对话：

    “小姑娘我认识，是邱老大的闺女，那小小子是谁啊？”

    “邱老大的女婿。”

    “真的假的？没听说邱老大的闺女嫁人了啊。”

    “别扯用不着的，邱老大在哪？”

    “……”

    3

    我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可能是长时间的劳累过度让我本能的陷入深度睡眠。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烈日已经高高的悬挂在天空的正中，比起昨夜的寒冷，此刻的黄沙之上已经有了些许让人出汗的感觉。

    我才出帐篷就见到沈丹青和邱小果正迎面向我这边走来，相较于我的精神饱满，他俩更像是一夜没睡，满脸的萎靡。我伸了个懒腰，凑上去仔细端详了沈丹青一遍，轻声问：

    “师父，你不是真的跟那个什么南宫大统领打了一宿吧？”

    沈丹青面无表情，淡淡道：

    “说啥呢，为师是个斯文人，怎么能动不动就跟人打架？”

    我一脸嫌弃的挖苦他：

    “少来这套，你跟人动的手还少啊？我还不知道你，遇到不好惹的就假装斯文人，遇到好欺负的就往死里揍人家。”

    沈丹青长叹一声：

    “师门不幸啊，早早晚晚我得清理门户，弄死你。”

    我懒得跟他瞎闹，正色说：

    “有点儿正经的吧，昨晚你把我们支开到底跟那位大统领密谋了些啥？”

    沈丹青皱了皱眉：

    “情况不太乐观，邱老大……不在此处。”

    我看到邱小果一脸颓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愤然道：

    “我就知道那个叫小蓝的神仙还是不靠谱，说好帮忙追上老大她爹，结果送错了地方把我们弄到赤焱军营地来了对吧？”

    沈丹青摇了摇头：

    “还真不能怪人家神仙，邱老大的确跟南宫昊天约好了取得三件秘宝之后，直奔黄沙坪与大队人马会合，可是南宫带着人早就来到此处等了将近月余也没见到邱老大现身。”

    我有些茫然：

    “什么意思？”

    沈丹青看了一眼邱小果，说：

    “按小蓝上仙的说法，邱老大应该早就来到了大漠，所以我估计，邱老大可能生了异心。”

    邱小果立刻有了反应：

    “不会的！我爹……不是那种人！”

    沈丹青语气平和地说：

    “这没什么奇怪的，当年跟随南宫昊天的老哥几个早就看清了他的为人，不想跟他干了也都是迟早的事。我这么说并非空穴来风，只因邱老大是赤焱军中少数几个知道大荒城秘密的人，如果真的将千辛万苦得到的大荒秘宝交与南宫昊天，将来会是什么下场，谁也说不好。”

    我听的背脊发凉，颤声问：

    “你们赤焱军都黑暗到这个地步了，怎么那位大统领还能召集这么多人？”

    沈丹青说：

    “现在还追随他的人们，都被他那些复国的妄想蒙蔽了双眼。但是邱老大和我早就不信了，我们已经看过了太多兴衰。”

    邱小果垂头丧气：

    “好吧……我承认我也不知道老邱头在想些什么，可是他既然不想再为赤焱军卖命，为什么还要答应大统领去找大荒秘宝？”

    沈丹青一只手遮在额前，抬眼眺望被烈日映成金黄色的沙漠，叹道：

    “也许他真的独自去寻找开启大荒城的方法了，大荒城……给我们这些人造成的执念，真的太深。”

    我有些懊恼：

    “那现在怎么办？茫茫大漠，我们到哪去找老大她爹？”

    沈丹青沉声说：

    “待在这也不是办法，我们以此地为基，继续深入大漠寻找邱老大的下落，多带些水和吃的，一旦吃完了还找不到就回来此地补给。”

    我看了看周围忙忙碌碌的赤焱军，又问：

    “就咱们三个？”

    沈丹青点点头：

    “我不想再跟赤焱军有什么瓜葛，至少不想跟南宫昊天合作，要不是不放心，我连你俩都不想带，自己去把邱老大找回来。”

    邱小果急着说：

    “那不行！大军师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我也附和：

    “老大去哪我就去哪。”

    沈丹青摸了摸邱小果的脑袋，叹了口气：

    “以后别叫大军师了，我跟南宫昊天这次彻底闹掰了，以后闲云野鹤一个，你还是叫我沈叔叔吧。”

    邱小果看了看他，忽然咧嘴一笑：

    “好的老沈！我早就不想跟着赤焱军干了，青山寨也没了，等我找到我爹，我们就跟张昭仲一起去渤……”

    沈丹青撅起嘴斜眼看向邱小果和我，露出一脸坏笑，笑的邱小果的脸颊顿时窜上一抹绯红，不好意思再继续往下说。我趁机打了个岔就拉着邱小果一起去准备水和干粮，待一切收拾妥当，我们三个毅然决然的再度踏上了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