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伽文院里有个老和尚

    1

    宫楠茜面上闪过一丝黯然，难掩忧虑之色。

    邱小果哼了一声：

    “我们不是才救了她的命吗，就算当时摆了她们一道，现在也扯平了。”

    我也不明白邱小果何时变的这么尖酸刻薄，白了她一眼，又不敢多说什么，邱小果拔刀就朝我走了过来：

    “张昭仲！你再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一下试试！”

    宫楠茜轻咳了两声，赶忙帮我解围：

    “邱姑娘说的极是，各位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有怨言。再说老张的朋友也就是我肥肉神教的朋友，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见外。”

    邱小果收刀回鞘，紧紧盯着宫楠茜冷笑道：

    “关你什么事？你跟姓张的小子是什么关系啊？”

    宫楠茜眨了眨眼睛，回答：

    “老张没跟你们说吗？他是我肥肉神教的大长老，我自然是他的教主呗。”

    我当时脸色铁青猛咽口水，不敢直视邱小果的眼睛。邱小果狠狠瞪着我，突然狂笑不止，拍了拍我的肩膀，厉声道：

    “叛出赤焱军改投他派者是什么下场，我不是没跟你说过吧？张！昭！仲！”

    我高喊着救命拔腿就跑，哀嚎之声，久久回荡于山谷和林间……

    2

    我们沿着大路走走停停一连行了数日，总算在一个比较清爽的早上来到了穹山脚下。

    开光和尚变的有些兴奋，一路小跑着冲在队伍最前，两只手向山上比比划划，张着个大嘴却不出声，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邱小果拍了拍他的小光头，悠然道：

    “准你说话。”

    开光和尚如获大赦，跳着脚开心的大叫：

    “快看快看！那就是伽文院！”

    我们几个顺着他比划的方向往山上望去，只见到密林青山茫茫一片，根本看不清有什么寺庙之类的建筑。开光和尚却仿若回了家的孩子一样跑得飞快，轻车熟路的就往山上狂奔，我们几个不得不加快脚步紧随其后，没用上半日的功夫就来到了和尚庙前。

    书有“伽文院”三个字的牌匾十分醒目的悬挂于庙门之上，但是这间寺庙着实小的有点可怜，远远望去连个主殿禅房也难区分。整体比土地庙也大不到哪去，难怪我们在山脚下根本看不清楚它在哪。恰逢这山间幽静，别说香火鼎盛了，往来的山路之上甚至连半个上山拜佛的人都见不到，我不禁怀疑开光和尚又在忽悠我们，就想揪住他问个明白。

    开光和尚早已眼含热泪，颤抖着走上前，还没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放声高呼：

    “师父~弟子玄光回来了！”

    他喊得声音很大，余声久久回荡在山间，几个光头小和尚闻声纷纷探头出来观望，看到开光和尚的表情都是吃了一惊。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光头颤声发问：

    “玄……玄光？你……怎么回来了？”

    开光和尚激动地站起身，眼中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夹杂着哭腔说：

    “玄清！我想死你了！”

    说着就张开双臂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做拥抱之状，眼前一幅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看得我们几个都不约而同露出欣慰的笑容，怎料叫做玄清的小和尚惊呼一声：

    “妈耶！玄……玄光回来啦！！！”

    扭头就往回跑。

    一众小和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将院门紧紧关上，在里面开始杂七杂八的叫嚷。有说让他先等着的，有说马上去禀告师父的，更有难以置信问他怎么活着回来的。

    我们几个面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很久很久都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开光和尚就那么大张着双臂杵在门前，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我们目瞪口呆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良久才听见伽文院里隔着门板传来了一位老和尚的声音：

    “门外站的可是玄光？”

    开光和尚总算有了反应，再度跪倒，双手合十：

    “正是弟子玄光。”

    老和尚幽幽道：

    “逆徒，不是说了让你下山了却尘缘广结佛缘，积攒足够的佛缘才可回山吗？”

    开光和尚不敢怠慢：

    “回师父的话，尘缘未了，但佛缘已成，故而回山。”

    老和尚干咳了两声，怒道：

    “蒙谁呢你！那么多佛缘，你诸位师兄下山短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七年都没见回山，你这才出去几个月就完事儿了？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在山下学坏了？都学会编瞎话了！”

    开光和尚无奈的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硬着头皮说：

    “师父啊，咱先把门打开，有什么话先回寺里再说。”

    老和尚隔着门板一阵干笑：

    “不是不让你回来，为师逼你们下山游历还不都是为了你们修行着想，可总有些吃不了苦的想方设法往回跑，别怪为师狠心，不混出个人样儿来，休想回来见我。”

    我气的哭笑不得，大骂：

    “嘿！这老和尚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我很想上去帮开光和尚一脚把门踹开，宫楠茜和邱小果却同时将我拉住，开光和尚也是急得直冲我摇头，无奈的开口：

    “师父您能不能别抽风了，我的朋友们专程来求医的，还在外面等着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只听门内老和尚惊呼：

    “什么？有客人来访，你们怎么不早说！”

    门内小光头们叽叽喳喳一阵骚乱，半晌之后，伽文院的大门总算“吱呀”一声再度打开。

    3

    一个身形伛偻，满脸花白胡子的老和尚缓缓而出，两只眼睛已被耷拉下来的褶皱眼皮近乎盖住，却仍露出别样的慈祥。

    那老和尚朝我们合十一礼，悠悠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老衲法号智丈，乃是本院住持，诸位既是小徒玄光的朋友，倒也无需见外，还请进院内一叙。”

    “智障大师……”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哭笑不得的对着老和尚竖起了大拇指。

    智丈大师朝我点头示意，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法号有什么奇怪，甚至还挺骄傲。沈丹青轻笑一声，十分市侩的上去就跟老和尚套近乎，我也懒得鄙视他们，扶起宫楠茜就在一众小光头的簇拥之下进了佛堂。

    堂内多少显得有些寒酸，只有一尊一人来高的铜制佛像座落其中，平日里似乎连香火都烧不起，半点香火之气都没有。地上横七竖八的摆放着许多老旧不堪的蒲团，小光头们倒也懂事，还没等我们进来就已经七手八脚的开始打扫。

    我环顾四周确实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坐，只好一面道谢一面扶着宫楠茜就地坐于蒲团之上。开光和尚跟着智丈大师走在后面，只听老和尚开口小声问道：

    “我给你的佛缘呢？”

    开光和尚脸色难看，吞吞吐吐的说：

    “没……没了。”

    智丈大师皱了皱眉，又问：

    “那银子呢？”

    开光和尚低着个头，偷偷瞄了沈丹青一眼，低声说：

    “没……没有。”

    老和尚气的咳嗽不止，戳了戳开光和尚的脑袋，怒道：

    “那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开光和尚急忙解释：

    “是徒儿的朋友宫施主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命在旦夕，徒儿想着只有师父您能救她，才着急跑回来的。”

    智丈大师这才发现我们一行人围在一个小姑娘的身边，而这个小姑娘脸色惨白的确是受伤不轻。老和尚缓了缓心神，又在开光和尚的脑袋上狠戳一下，丢了句：

    “回头再跟你算账。”

    智丈大师总算在我们面前端然坐下，又寒暄了几句客套话，待我们表明来意，这才凝神观察起宫楠茜的伤势，伸出一只枯槁的手缓缓道：

    “阿弥陀佛，女施主莫要见怪，老衲需要号上一脉，方知施主受伤轻重，否则不敢妄下论断。”

    宫楠茜哪有那么多讲究，撸起袖子就把她的纤纤玉手往老和尚的枯手中一塞，智丈大师也不含糊，轻咳一声就开始像模像样的闭目问诊。佛堂之中一片寂静，小光头们一个个聚精会神的看着老和尚给人把脉也不出声，我忍不住凑过去问开光和尚：

    “你师父到底行不行？我怎么看着有点像土郎中啊。”

    开光和尚赶紧对我表示不要出声，保持安静才能不影响他师父诊脉。我一脸鄙夷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现在这老和尚是宫楠茜唯一的希望。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邱小果都忍不住哈欠连连，忽闻智丈大师一声长叹：

    “唉……”

    我和沈丹青邱小果全都凑了上去，宫楠茜也急忙发问：

    “大师，我的伤怎么样？还有没有的救？”

    智丈大师收回把脉的手，闭目合十，又叹了一声：

    “唉……阿弥陀佛。”

    我们几个立刻面如土灰，宫楠茜的脸色也变得更加惨白。我的眼眶微红，忧伤的看向宫楠茜，轻声道：

    “教主……”

    宫楠茜回头看了看我，惨然一笑，一把拉住我的手，轻轻说：

    “没事的，老张，没事的……”

    智丈大师眯缝着眼睛在我们每人脸上看了一遍，终是摇头叹息：

    “唉…………”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邱小果都皱着眉头转过身去不忍心再看宫楠茜一眼，宫楠茜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柔声说：

    “人终有一死的，只是想不到我宫楠茜纵横江湖，还没打遍天下无敌手就要死了，真不甘心啊……老张，谢谢你最后陪在我的身边，我……”

    她说着说着，不由得开始哽咽。

    沈丹青有些焦急的再度询问老和尚：

    “大师，难道真的没得救了吗？”

    智丈大师摇头晃脑，赫然迸出一句：

    “有的救。”

    4

    我的眼泪戛然而止，众人也傻愣愣的看向智丈大师。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差点没暴起直接揍他一顿，这老秃驴也太坏了，把气氛烘托的几乎没给宫楠茜直接送走！我当时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要不是看在开光的面子上非跟他没完不可。

    我瞪大眼睛怒目而视，对着老和尚举起了我的拳头：

    “你大爷的！有的救你不早说！一个劲儿叹什么气啊！？”

    老和尚看我急了，高声道：

    “哎！年轻人你要干什么？你可想好喽，老衲这么大岁数，你敢碰我一下我躺地上讹死你！”

    我一听这真是开光和尚的亲师父啊，当时我就不乐意了：

    “我特么……”

    沈丹青和邱小果赶忙上来给我摁倒，这才避免了一场血腥惨剧的发生。

    连开光和尚都看不下去了，埋怨老和尚：

    “师父您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们了，我还以为宫施主她……”

    智丈大师白了他一眼：

    “我还没说完呢，救倒是有的救，只不过……”

    我们齐声发问：

    “只不过什么？”

    智丈大师眯起眼睛，悠悠道：

    “只不过这位女施主所受的内伤颇重，仅靠老衲和寺里的药材恐怕难以施救。”

    我急忙说：

    “缺什么药材我们下山去买来不就行了。”

    智丈大师瞅了瞅我，忽然邪魅一笑：

    “那倒不必，平常的药材我这都有，现在唯独缺了一味山参，下山去买的话来回耗费时日不说，也不见得能买到上好的野山参。老衲常年在此山中采药，熟知北面山峦低洼之地有一处阔叶林，随处可见此物，我看呐，年轻人不如速速前去采上几支回来，你的朋友就有的救了。”

    宫楠茜自知有救，大喜过望引得内伤发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众人立刻围了上来，老和尚观察了一下她的伤势，沉声道：

    “事不宜迟，还当早去早回。”

    我看着宫楠茜的样子心绪翻涌，正色凛然的说：

    “教主你放心，我这就去把药给你找回来！”

    说罢拉起沈丹青就往外走，宫楠茜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就开始拼命咳嗽几欲昏阙，沈丹青摇了摇头，走回去起手为她灌输真气，对我说：

    “看来我得留在这给宫教主运功疗伤，采个山参这么简单的事你自己去就得了。”

    我瞬间没了底气：

    “我……自己去？我倒不是怕啊，只不过这深山老林的，没老虎吧？”

    智丈大师朝我挑了挑眉毛：

    “有哦~”

    我顿时脸色铁青，可是看着宫楠茜危在旦夕，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忽然听到背后邱小果喊了一声：

    “我跟你去。”

    她晃晃悠悠的凑了上来，走到我身边低低道了声：

    “没出息的。”

    我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觉得更加恐怖，小声说：

    “老大，要不我自己去得了。”

    邱小果二话不说揪起我的领口就出了伽文院，直奔北面的山中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