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眉间一点朱砂痣(三)
平安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倒是个混不吝的,大夫人特意交代,莫让这件事情脏了小姐的耳朵,你倒好,还说得有模有样。”
阿嬷刚好从门口走进来,指着平安的脑袋骂道。
“阿嬷莫要动气,此事不怪平安,是我非要问。”
涂云将此事岔开,这件小插曲并未掀起多大的风浪。
倒是让用膳的涂云心不在焉。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昨日刚想去黄花苑,今天便出事了。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她查到线索。
这个人是谁?
会是杜姨娘吗?
在她愣神之际,一个面生的丫头,急匆匆跑进来,竟一头撞上了涂云。
“哪儿来的野丫头,竟敢冲撞大小姐!”那一等丫鬟上前将那丫头一把拉开。
就在那丫头离开涂云身边的瞬间,在涂云手中塞了一张纸条。
涂云没有声张,而是将那纸条收起来。
待到众人散去,她才打开纸条。
上面熟悉的字迹,令涂云的心口一阵悸动,这是原身的情绪。
字迹铿锵有力,一看便是常年练习书法的人。
而涂云身边,这样的人不多,与之暧昧的书生,便是其中一个。
只是没想到,这书生的手竟伸的如此长,竟连院中洒扫的丫头,都给买通了。
纸条上只写了一首诗。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涂云冷哼一声,将那纸条团成一团扔掉。
就这几句破诗,用来哄小姑娘还行。
那书生姓吴,名曰吴成启。
记忆中,一道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背影,欣然立于湖边。
头发被发冠束起,手持一把折扇,与众人吟诗作对。
似乎发觉什么,转身而来。
面如冠玉,好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通体的气度,不说,还只当从哪个世家走出来的子弟。
只是在那抹若隐若现的笑意中,涂云隐隐看到,吴成启的上半张脸,竟虚化成了狐狸。
半狐半人的面庞,在周遭山水的映衬下,显得十分诡异。
而再用正常视线看去,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看来不想见的人,非见不可。
这一家子可造了什么孽哟,老的老,小的小,都被狐狸迷了心。
这日便是十五,杜姨娘照例去城外的寺内上香,大清早便命人套了马车。
一个随从都没带,只带了一个据说是家中的老仆,就这么驾着马车离开了。
而涂虎也破天荒从杜姨娘的院中出来,到了大夫人的正院中。
涂云此时也在。
她看着涂虎脚步虚浮,眼底淤青,整个人精神萎靡不振。
被妖精吸了阳气,已没有几日好活。
“夫人,云儿也在此处,云儿近日身体可好?”涂虎精神似乎有些错乱,竟将日子记成半年前。
那时涂云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一病不起,是涂虎亲自求了神医,这才将垂死的涂云救回。
“老爷这是杜姨娘离开了,魂也跟着一起走了不成!”大夫人有些恼怒。
自打杜姨娘进门以来,老爷便是这副模样。
时而提起先前的事。
却绝口不提杜姨娘的事。
“母亲莫恼,瞧父亲这模样,似乎是中邪了。”涂云迈步走到大夫人身边,附耳过去小声说道。
金陵城内,禁止谈论妖邪巫蛊之术,一旦发现,轻则下金陵狱,重则游街示众,当街斩首。
故而,所有人在提及此事之时,大多会有所顾忌。
非亲近之人而不可讲。
果不其然,大夫人听到这话,身体微不可见的颤抖。
“住口!此事岂是能随意谈论的,你父亲的事我自有定夺,赶快回房去。”
大夫人不顾坐在一旁自言自语的涂虎,倒是先将涂云撵回房。
待途云走后,大夫人再也控制不住,瞬间瘫坐在椅子上。
其实,她早就有所察觉。
两人结发为夫妻,前后二十余载,涂虎对她怎样,她是知道的。
关于杜秋的事,老爷同自己讲过。
杜秋是老爷的青梅竹马,两家门当户对,甚至还定了娃娃亲。
若非杜家惨遭横祸,怕是也轮不到自己,与涂虎做这夫妻。
可,可,老爷明明说过,杜秋她,早在家中惨遭变故之时,已经死了。
尸首是在金陵城外二十里路左右,那处河边发现的。
据说当时,和那尸首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老仆,便是今日,驾马车带着杜秋一起出城的那个老仆!
杜秋不是人,大夫人从见到她那一刻开始,便已经知道。
可老爷被迷了心智,竟半分感不到奇怪。
他与杜秋在后院中日日寻欢作乐。
家中账务落在自己这个弱女子手中。
好在出阁之前在家中学习过账房之术,倒也不算手忙脚乱。
本想着稀里糊涂守着女儿过日子,没想到涂云今天一句话,有如当头棒喝,将她的幻想击溃。
大夫人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逃。
带着涂云一起逃。
左右杜秋的目标不过是老爷一人,她们孤儿寡母,有银钱傍身,总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打定主意,大夫人便不顾正在发疯的涂虎,急匆匆向账房走去。
然而在路过花园的时候,却被早早等在这里的涂云,拦住了去路。
“母亲。”涂云朝她行了一礼,屏退了下人,此时的花园,只余母女二人。
“云儿这是何故?”大夫人皱眉,今日那妖孽去寺内上香,正是她们离开的大好时机。
“母亲不必担忧,女儿有法子灭了这妖孽。”涂云抓着大夫人的手,入手便是一股冰凉。
没有一丝温度。
涂云刚要皱眉,下一秒大夫人便将手抽走。
刻意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云儿,听娘的,现在就走!离涂府远远的!”大夫人面色狰狞,脸上的温柔一丝丝皲裂。
惨白的脸,凌乱的发髻,活脱脱一副恶鬼模样。
“母亲,其实昨日,死的不是黄花苑的姨娘,而是住在正院的您,没错吧。”涂云放下端起的手,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