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君正
涂山,全名当涂山,延绵百里,其上有白狐,四足九尾,可幻化美人。
涂山脚下,有一国名曰普善国。这个国家的建立也是颇具色彩,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某一天来了一位年轻的光头男子,手拿禅杖。自曰法号“定光”
他于此地立誓“吾将普化万世,教化万民。建六道之秩,创轮回之序。”
随后建施恩寺,降伏了以孔雀为首的各方妖兽,广招万民为信徒。讲众生皆平等,不论出身,不问前尘,哪怕是恶贯满盈之辈,也可放下屠刀,皈依我佛。
百年之内,这涂山脚下,原本的一村之地,发展成为了一座可容纳数万人,信徒上万众的城池,名曰普善国。
普善国中央,一座宏伟的庙宇之内。九名僧人盘腿而坐,围坐成一圈,将一个年轻的僧人围在中间,中间的僧人面色惨白,看来是受了很重的伤。一把没有禅环的禅杖橫放在他的双腿之上。围在他周围的九个僧人嘴唇蠕动,玄妙的佛音从他们口中不断响起,中间的僧人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从他的身体中冒出,随后被悬浮在年轻僧人头顶的金色钵盂收起。随着越来越多的黑气被金色钵盂收起,那金色钵盂内黑气涌荡,仿佛随时都要溢出来一般。周围的僧人见此,停下了咏唱。中间的僧人睁开了双眼,他的气色明显好转了许多“阿弥陀佛,感谢诸位师兄帮我驱除煞气。”
“定光佛使言重了,此乃我们份内之事。”正对着定光的年老僧人一抬手,将那金色的钵盂收起,开口回道“敢问佛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能让佛使受如此重的伤?”
定光沉默了一阵,随后开口“饿鬼道基破了。”
周围的僧人闻听此言,不由得一惊。随后窃窃私语起来。那面对定光的老和尚也是一脸震惊的神色,随后强自镇定下来“阿弥陀佛!”周围的僧人瞬间安静。老和尚接着说道“佛使亲自主持的道基都能被破,难道是那几位出尔反尔?”
“不,都不是。”定光摇头“是一个书生,他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剑,那长剑之上有着根源性的力量。”老和尚闻言皱眉“那接下来?”
定光沉吟了一阵,随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畜生道,开始熔炼畜生道道基!”
离普善国不远的一处茶摊内,李锦与一位老者相对而坐,老者虽然衣衫褴褛,但是脸上却已没有污渍,干净了许多。头发也不再打结,脚上也穿上了一双草鞋。
李锦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一壶茶经过多次添水,此刻已经没了什么味道,甚至已经与白水无异。小白狗趴在李锦的怀里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狐狸却没了踪迹,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你杀了尘剑派满门?而且这上百人都是无辜而死?”李锦看着眼前的老人,实在是无法跟能屠门灭派的猛人联系到一起。
“嗯,当初我回到门中,却只见破败的山门,还有十二个无名坟冢,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往日与我们颇有怨仇的尘剑派。两派挨的比较近,差不多是在一个山头了。他们人多,但是道法却不如我们精妙,所以两派虽然谁也看不上谁,但也相安无事。那日我来到尘剑派,想要问清楚,谁知他们的看门弟子竟然嘲笑我是丧家之犬,我心头火起,打上他们山门,出手皆是杀招,等他们反应过来,外门弟子差不多都已被我屠戮殆尽,他们掌门带着众多门内弟子将我拦下的时候,我虽然力竭,却依然持剑冲杀,我本身就是抱着必死的想法来的,所以皆是以伤换命的打法。猝不及防之下,门内弟子又被我斩杀两人,尘剑派掌门见此,终是不再留手,将我重创,我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带在身上的鸩鸟毒囊捅穿。眼见着大片毒雾升腾而起,我也就晕了过去。”老人说完,似是口渴,将眼前的茶水饮尽。
“鸩鸟的毒囊?你从哪弄到的?”李锦怀里的白泽突然来了精神。
“也是在女乙山附近无意得到的,当时这毒囊附近寸草不生,遍地都是骸骨。我就知道此物非同小可。得到以后,经过数日研究也只知道这毒囊当中有毒雾产生,并且剧毒无比。查阅古籍我才确定这毒囊乃是已经绝迹的鸩鸟毒囊。”
“嗯,鸩鸟之毒无色有腥臭味,溶于空气,并且遇热向上蒸腾扩散,凡人粘之必死,哪怕是修行中人,除非达到了太上境,有御己的手段否则也难逃一死。如果这鸩鸟吐出毒物,附近方圆十里之内人畜无存。就因为这鸩鸟对凡人生命威胁太大,女娲才派藤蛇将其尽数诛灭。”白泽点点头,道出一段秘辛。
“是了,怪不得第二天我醒来后发现尘剑派之人尽皆亡命,整座山上到处都是飞鸟的尸体。晕过去的我反而没有中毒而亡。”老人恍然大悟一般。
“既然这尘剑派上下都被你毒杀,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是无辜的?”李锦问道。
“我醒来后,看着满地的尸体,浑浑噩噩。隐约听见了小师妹的声音,最开始我以为是幻觉,反复确认才听清楚,于是我顺着声音寻找,才在山脚处接近山门的一间厢房内找到了躺在床上的小师妹,我顿时惊喜无比,虽然她身受重伤且修为尽失,但好歹还有命在。我连忙将她带回家中,仔细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我那些师弟师妹并非尘剑门人所杀,反而是尘剑派众人将其一一安葬,并将重伤的小师妹带回门中救治。”老人轻笑一声,只是笑容中说不出的苦涩与自嘲。
李锦沉默,他看着老人,心中实在无法想象这些年来老人是如何带着杀掉恩人的愧疚活过来的。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你的师父吗?”李锦再次开口“你怎么不进城去找?”
面前的老人望着眼前的茶碗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李锦的问话,抬起眼,看向李锦“我有些害怕。”
“哦?”李锦放下茶碗“我记得白泽把你叼起来的时候,你连眼都没眨一下。现在却害怕与自己的师父见面?怕你师父责罚你?”
“没有,只是害怕自己会做错事,怕自己的选择是错的。我已经错过一次,所以我真的害怕自己再做错选择。”老者闭上眼,抬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头上的白玉簪子拔了下来,推到了李锦的面前“李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李锦一挑眉,看向眼前这“不要脸”的老人,一时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老人却是不管李锦的脸色如何,接着开口“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帮我去莫城何家带个口信,就说我不回去了,在这边与我的师父安度晚年。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对何家照拂一二,嗯。。。。我有个孙女长得国色天香,还没有婚配。。。。”李锦听着老者说的要求,有些头疼。心想这还赖上我了。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禁一惊,连忙出声打断“停停停!我可没时间。”
老者看见李锦慌忙拒绝的样子,嘴角竟是露出一丝笑意,原本死寂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神采。但他却没有将桌子上的簪子收起,只是静静地看着李锦,李锦被老者的眼光看得直发毛,连忙转过身体看向普善国的方向,眼神却是穿过普善国,看向了普善国后面那巍峨的当涂山。
茶摊伙计看着茶桌上的一老一少,撇了撇嘴。这两个家伙点了一壶茶在这坐了一下午,要不是施恩寺的大师要我们与人行善,他早就想撵人了。一想起施恩寺的众位大师,这位年轻的伙计不禁面色一正。仿佛哪怕是想一想,都必须要端正自己的心态,不能有杂念,否则都是一种亵渎。
天色渐晚,城门口的行人渐渐稀疏起来,大多数人开始向着城内走去,伙计用肩膀上的抹布,利落的收拾着空下来的桌子。眼神却不时的瞟向李锦那一桌,忽然那个年轻男子转过头向他看来,脸上带着一抹微笑。伙计一愣,连忙从嘴角扯出笑容,而后转过头,嘴唇蠕动。不知在碎念着什么,但是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伙计一惊,抬眼去看,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前。伙计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口中惊叫一声“渡灵大师!”老和尚面带微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贫僧过来见个朋友,如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不打扰,不打扰,您来我这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伙计慌忙给老和尚让开道路,双手虚引。老和尚迈开脚步,向着李锦和老人走去。伙计快步跟上,用抹布将空着的椅子擦了擦,老和尚再次行了一礼,坐了下来。伙计将桌子上的茶壶收走,重新上了一壶,给三人斟好。随后一脸笑意的退了下去。
茶碗中热气蒸腾,茶香四溢。竟是比李锦二人所点的那一壶好了不止一个档次。远处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在看见老和尚时皆是投来敬畏的目光,却无一人上前打扰。而站在不远处的伙计昂首挺胸,一脸的荣光。
桌子上的三人此时却是陷入沉默,坐在李锦对面的老人伸手拿起茶碗,送向嘴边。这时老和尚突然开口“君正,好久不见。”
老人手一抖,茶杯里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