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中来客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地上，斑驳的光影柔和了刺目灼热的太阳。姜与眠重重摔在地上，今天的堂庭已全然没了昨日的温和。
“站起来！”他站在姜与眠不远处，沉声命令着。
姜与眠努力想从地上爬起，可他满身都是青肿。身上疼痛，心里更是委屈，小时候他是和姜与兮一起上过散打课的，每次姜与兮把他打到地上，都会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可堂庭……姜与眠侧目看去，他正冷冷看着他，眼中已有了怒气。
“站起来！”这一声，比方才的声音更冰冷。
姜与眠艰难站起，可没接过堂庭一招，便又倒飞了出去。
满身汗水混着泥污，姜与眠一瘸一拐朝溪边走去。虽是夏末，可太阳已落至山头，溪水并不温暖。姜与眠泡在溪里，身体顷刻间便已冷透。他缩成一团，身体碰到那块一人高的岩石时，又觉一阵冰凉。
脚步声传来，在岩石另一侧停下了。随即便传来了衣物落地声和淅沥的水声。姜与眠知道是堂庭来了，可他没做声，堂庭把他打得那么惨，他还在生气呢！
丝丝温热从岩石缝隙中流过来，姜与眠疑惑地回过身，用手探到岩石缝处，另一侧的水竟然是热的。他三两下攀上石头，堂庭倚在岩石上，身体四周的水正腾着袅袅的热气。想都不必想，定是用法力把自己周遭的水变热了！
堂庭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岩石上方。姜与眠趴在石头上，正撅着嘴，梗着脖子，看着他这边的热水。
“你怎么不先教我怎么把水变热？”姜与眠的声音委屈吧啦的，堂庭已意识到不妙，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姜与眠便爬上石头，扑通一声跳了下来。
水花溅了堂庭满脸，他不自然地向旁挪了挪。姜与眠每次练完球都和同学一起冲凉，他是不介意的，可堂庭向来不喜和人亲近，更不必说这样赤身裸体地坐在一起了。
他手在水面轻晃一下，溪边即刻起了浓浓的雾气，氤氲在两人之间，只留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形轮廓。
“堂庭。”姜与眠的声音传来，似这水雾般轻，“你明天打我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
堂庭朦胧的背影从水中站起：“待你强过我，便不会再挨打了。”他捡起地上衣服，一件件套到身上，临走，又叮嘱了一句：“多泡一会儿！”
虽不知是为何，可姜与眠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怪的是，他身上的青肿伤痕在热水的浸泡下，竟逐渐消失了，他这才知道堂庭那话的意思。他留给了他热水，还为他治好了身上的伤。
柴火熊熊烧着，火堆上的陶罐蒸腾着热气。姜与兮坐在柴堆上，摇着手里的扇子。
堂庭从院里走了进来，一进门便愣了愣。整间小屋饭香弥漫，桶里有水，地上有柴，桌上是早已为他们洗好了的果子。他只出去了一天，这小屋竟有了些家的样子。
“与眠呢？”姜与兮的声音将堂庭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这才看了看眼前的人。姜与兮身上月白色的裙子已沾染了不少赃污，散乱的长发上还挂了根稻草。他只顾着教姜与眠功夫，竟让她一个姑娘家弄得这样狼狈。
“在溪边。”堂庭回了一句，而后又问道，“这里可还缺什么？”
“什么都缺！米、油、扫帚、衣柜、浴桶……还有，堂庭，你能不能在院里挖口井？”
堂庭看了看她断掉的指甲和角落的水桶：“这房子下面是没有水的，桶里的水何时没了，何时与我说便是。”
“好吧。”姜与兮应了一声，又继续摇起了扇子。
姜与眠回来时，天色已经泛青，他像只兔子一样，连窜带跳地从庭院跑进了屋子，一进屋便吵着饿，看起来早已将昨天的不开心忘掉了大半。他喝着姜与兮煮的蘑菇汤，还不忘和她说堂庭今天如何如何打他，教了他些什么。
堂庭在旁静静听着，也不反驳，姜与兮宠溺地看着他，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眼中满是欣慰。
夜里虫鸣阵阵，这姐弟两个皆睡惯了家里的床，在这硬实的木床上如何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直到天将明，姜与眠才稍稍睡了一会儿。
天光微亮，山里的雾气还未散去。堂庭站在姜与眠床边，看着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砸吧着嘴。
“姜与眠！”
“……”
“起来！”
“嗯——”姜与眠拐着调子，发出拒绝的声音。可他忘了，堂庭不是周姨。
“啊——堂庭！我错了！姐——姐——”
姜与眠漂浮在半空中，像个无线的风筝，随堂庭的脚步飘了出去。
已是正午了，姜与兮揉揉眼，她好像听到姜与眠叫她来着。推开房门，姜与兮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裙子，正发着愁，一抬头却见桌上整齐地叠放着一身白粉相间的衣裙。那是堂庭折了海棠花枝，为她变化出来的。
不止衣裙，昨日姜与兮提到的那些东西，都摆放在了桌边，桶里的水也已满了。姜与兮笑笑，抱着衣服进了房间。
今日两人是一起回来的，人虽然已经在溪水里洗过了，可衣服上仍满是泥土。姜与兮从房间出来，顿时引了两人的目光去。
白色裙摆随她脚步轻动，似薄云扶风，藕粉色的衫子被她卷至肘边，露出纤弱的手腕。她在两人面前站定，整个人婷婷袅袅柔婉清新。惹得堂庭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把你们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扔到盆里！”姜与兮指指地上的木盆，命令道。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回了房间，又先后将脏衣服放进了盆里。
天色已暗，堂庭叮嘱过，夜里的山林不安全，姜与兮便在院子里搓洗着三人的衣物。水声淅淅沥沥，姜与兮蹲在地上，堂庭余光看着她的背影，竟没注意到姜与眠也在一旁盯着他。
“你在看我姐？”姜与眠凑过来。
“没有！”堂庭不自然地别过头，拿起桌上杯子，又紧接着放下了。
“我都看到了，在我家的时候，你还看过她腿。”
“我何时……”
堂庭刚要反驳却又停住了，认真想想，他好像的确……
“你在想什么？”姜与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腿？”
堂庭神色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虽未有过那般轻浮念头，可那晚花架下她的眼睛与肩头，他的确是想了。姜与眠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窜起来便要叫他姐，可还未发声，堂庭便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进了屋中。
约莫是几人来到这的第十日，白日里，忽见一道流星般的银光划过，直直落到了院落前。姜与兮循声看出去，一个身穿银色铠甲的男人已走进了院里，他长发高束，手执长戟，行动间衣襟带风，眼眸中似含着利刃锋芒。
姜与兮呆滞地张了张嘴：“哇！欧巴！”
林中树影摇曳，姜与眠盘坐在地上，按照堂庭所说，调动体内妖力。可他憋了许久，除了喉咙里便秘般的声音外，什么都调不出来。
堂庭无奈，只得站起身亲自示范给他看。他微闭双眸，手掌缓缓抬起，想要将体内灵力运到掌中。地上的姜与眠看着面前堂庭的手，却疑惑地皱了皱眉。
掌心一暖，堂庭睁开眼睛，垂目看去，姜与眠已将下巴放到了他手上，此刻正转着眼睛，小狗般温顺地看着他。
心中不知何处生出暖意，堂庭竟想起了他方出生时，小肉球般的样子。
“累了吗？”
姜与眠抬起了下巴，摇摇头。天空银光划过，堂庭仰头望去，又继而对他说道：“今日且先练到这里，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男人手中三叉戟哐当扔到了院内竹桌上，又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尽，看样子与堂庭极熟络。
“你找堂庭？”姜与兮站在门前，暂时收起了花痴。
男人放下杯子，看着面前的人类女子，不禁露出狐疑。还未发问，半空中便落下了两人。男人回身看去，堂庭身后跟着个少年，站在堂庭身边，身形似小了一圈。
细细打量着，这少年细皮嫩肉，那双眼睛忽闪着，较之溪水更要清澈上几分。啧啧啧！堂庭找回来的就是这个小娃娃？三界动荡，局势不定，下场大战许就在这几十年间。到时若是吓哭了，也不知堂庭是要先哄他，还是先杀敌！
“贪狼星君。”堂庭叫道，而后侧身看了一眼姜与眠。
他会了堂庭的意，几步上前端立住，微微颔首：“贪狼星君。”
“这便是辞昼之子？”男人脸上透着几分嫌弃，当年的辞昼勇武非凡，加之堂庭伴身，几乎无人能与他二人匹敌。可这小子身上没的半分辞昼的影子。
“是。”姜与眠应道，他听堂庭说起过那名字的。
姜与兮适时退到了屋里，留下三人在院中谈话。听几人话中的意思，那男人是天庭武仙，十几年前，便是他与堂庭、辞昼两人一起诛杀那些为害生灵的恶妖。
姜与兮细细听着，中间还听到了什么“巫惑”、“川淤”。正在疑惑这两人是谁时，一抬眼，却见一只手臂般长的蜈蚣，静静趴在木屋的横梁上。
尖叫声像要刺破耳膜，堂庭匆忙起身，闪身来到了屋中。阴影遮住了蹲在门边的人，她抬起头，眼前衣袍摇曳未止，堂庭已将自己紧紧挡在了身后。
梁上蜈蚣落到地上，化成了人相。一番解释才知，这小妖叫秋迟，是得了堂庭的命令，故而来此。本想先去拜见院内的小主子，可见他们正在说话，便想在里面等上片刻，谁知无意中吓到了姜与兮。
后来的时日，他便留在这照顾姜与眠，每日“小主子”“小主子”地唤着，任姜与眠不习惯，也渐渐听得顺耳了。只是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主仆，倒像是菜鸟收了个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