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第三百零六章
第三百零六章
斯江这辈子第一次用上浴缸。
踏入浴缸的一瞬间, 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斯江于期待之外还有些惶恐和惊疑。她见过两次浴缸,一次是儿时在警备区司令部的那栋小洋楼里,善让领她去楼上的卫生间, 一个本白色的浴缸静静地躺在拼花地砖上, 玻璃窗被黑铁条划分割成四个一模一样的长方形, 毛玻璃被夕阳溶成了淡金色, 她留意到浴缸内侧的边缘有一圈淡淡褪了色的黄, 像小学门口卖的蟹壳黄, 越接近边缘颜色越淡,但却绝不会变成白色。另一次是在禹谷邨的聚会上,方家的浴缸雪雪白,水龙头上挂着残余的水珠, 香肥皂和洗发水护发素在另一头靠着黑白瓷砖摆得整整齐齐,浴缸外还铺了一张毛绒绒的小地毯,地毯上的毛明显是顺过的, 斯江进出的时候特意绕开了地毯。
酒店套房里的这个浴缸和那两个完全不同, 莫名让斯江想到深海的巨贝,白色的浴缸,水却有点发绿,看着像一片浅海,斯江掬了一把,手里的水分明又是无色的,真奇怪。她有点紧张,刚坐进来的时候腿才一伸直, 浮力就托着她往前滑,半个身子直接浮出水面,差点呛水。
头发像海藻一般飘浮在胸前, 斯江捞起发尾拧了两下水甩到背后。胸脯浸在水中,看上去莫名增大了许多,斯江不自然地挺直了背,露出些斑斑点点的红痕,她脸上一热,又迅速弯了下去,晃出一圈圈涟漪。她收起膝盖,闭上眼把脸浸入水中,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突然感觉似乎有水流了进来,吓得她猛地扶着浴缸边沿站了起来。
景生推开门进来,就见到斯江低着头站在浴缸里扎着马步一上一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斯江一抬头,慌乱地坐回水里,动静太大,溅出不少水花。
“侬勒做撒?”景生长腿一迈也跨进了浴缸。
斯江缩着腿挡住胸,努力把视线固定在景生脸上:“没做撒。”
景生嘴角弯了起来,朝她伸出手:“过来各边。”
斯江捉住他的脚:“覅。”
景生笑着探身过来,直接把缩成一团的她抱着转了个身放在自己身前,舒服地吁出口气。
“适意,阿拉以后啊装只浴缸,天天一道泡。”景生手臂一收,把扭捏着前倾的斯江拢入怀里,她立刻漂了起来,吓得抱紧了景生的胳膊,两条修长的腿在水里乱蹬。
景生笑得不行,抱着她让她坐稳:“侬躲啥?”
斯江扒拉景生的手指:“放开呀,有点痛。”
景生咦了一声,仔细瞧了瞧,很是内疚:“是咬破了一块——”说着就低头不轻不重地舔了一口。斯江觉得自己也化成了水,哼唧了两声,彻底放弃了抵抗,闭上眼软倒在了他怀里。
做坏事的手在水下轻拢慢捻抹复挑起来,一池春水无风也皱,涟漪不断。
斯江如脱了水的鱼似的急颤了几下,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喟叹,无力地跌回水里,落在景生手臂中,很快被打横抱出了浴缸,柔软的浴巾裹住了她。
斯江裹着浴袍拉开一点窗帘,天墨墨黑,泡完澡的身体像跋涉过千万里似的极度疲惫,精神却极度亢奋。她打开茶几上的黑色塑料袋,默了一默,里面大概有七八盒安全套,有三个一盒的,有十个一盒的,不知道要用到猴年马月,还有一瓶先前派上大用的润滑液,斯江拿出来摇了摇,不知道这究竟是水还是油,但质量倒相当可靠,她涂上药膏后只有点肿胀感,和上次火辣辣的疼痛可谓天渊之别。
黑色塑料袋下面,压着几张薄薄的纸,斯江抽出来,果然是《少女的心》。
景生重新开始往浴缸里放热水,心想酒店一天一夜光是水电费就要不少钱了,收这么贵的房费也情有可原。他一边仔细查看卫生间里还有什么物品是明天能带走的,一边不经意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被热水冲刷浸泡过的皮肤有点发红,喉结上似乎有两根米粒大的牙印,景生凑近了看,完全想不出来什么时候被斯江咬了这么一口。她害羞的时候很害羞,大胆的时候却很大胆,为了扯平还特意咬了他胸前一口。
他拎着吹风机和干毛巾走出浴室,见斯江正趴在床上看手抄本。他插上插头,把斯江调了个:“过来,头发吹吹干。”
斯江仰躺在他膝盖上笑:“这哪里黄色了呀。”
景生把她的长发梳理出来,铺了自己一身:“嗯,听说老早还有人因为看这个被判刑的。”
“嗳,还记得大姨娘出事那一年伐?”
“83年。”
“那年听说杨浦区有一对夫妻在家里看黄色录像,被捉起来判刑了,”斯江眼风扫过景生腰间拱出来的帐篷,手里的几张纸轻轻拍了上去,“侬又想撒啦?”
“想侬了,”景生有一说一,“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一张被。”
斯江瞪圆了眼:“吾从来没听过后头一句!”
景生笑了起来,手指在她头皮上轻轻打转:“格么三回四回是旁友?”
斯江丢开虚有其名的黄色小说,舒服地在他腿上蹭了蹭:“旁友可以格。”
“一张被也好的。”
两人说着说着,终究还是滚进了一张被里。
年轻人的体力似乎无穷无尽,一回生二回熟后,越来越毫无顾忌。景生懊恼先前只用了一个姿势,把斯江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地折腾,还不忘探讨一番,适意伐?哪能更加适意?轻点还是重点?浅点还是深点……为了建立数据库磨皮了嘴皮子,被斯江用枕头砸了好多下也不放弃。等三回四回是好朋友了后,他在用户调查数据上总结出了最有效的一套方式,终于渐入佳境,突破了两位数的时间,如鱼得水起来。
景生俯下身,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含情脉脉地乞求被她挽留,炽热的情欲和冲动并没有消退,但心中却涌起了让他颤栗的一种情绪。他完完全全在她身体里了,他们成为了一体,似乎这个世界在这一刻才通过她和他产生了真正联结,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囡囡,囡囡,真好——”景生不停地亲吻着斯江的额头鼻尖嘴唇下巴脖颈锁骨耳垂,他有点焦躁于连亲吻都无法表达他的这种感受,只能执着地把自己往她身体里挤,近乎幼稚可笑地要把她钉在自己身上。
他这样没头没脑忙乱的热情和讨好感染了斯江,疼痛变成了隐秘的幸福感,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证明她对他的爱似的,斯江温柔地回吻着景生,嘴唇擦过他眼角的些微濡湿,咸咸的。她不禁也哭了出来。
“顾景生,顾景生,景生——”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闭上眼,从疼痛中衍生出的幽微快感隐隐约约地游走,断断续续,毫无预兆,捉摸不定,像一星星的火散乱不定,全无规律,她像站在悬崖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坠落,彷徨之极毫无所依,只能全心全意地集中所有的感官去捕捉那星火,越盼越焦灼,模模糊糊知道那后头会带来什么,却又不敢尝试,这种被动的等待太过煎熬,附着了无法言说的委屈,她恨不得挤入他身体里,成为主动掌控的一部分。
随着越来越迅猛粗暴的动作,那星星点点的火苗终于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层叠着冲刷着她的敏感之处,她不得不屏息以待,又盼又怕地等待宣判。
“要到了。”景生的呢喃带着咬牙切齿的颤栗,声音从耳膜透过头骨传递到她每一根血管里,令人无法忍受。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斯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席卷全身的漩涡顶上了虚空,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所有的意识都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必须跃过黑暗的尽头。她甚至失去了对自己和景生躯体的感知,一个不是她的“她”毫无重量地独自在宇宙中攀登那个高峰。终于跨越过去的一刹,斯江脑中一片空白,虚空的尽头还是虚空。灵魂渐渐回归了□□,这期间相隔了多久,斯江毫无所知,也许是三五秒,也许是十几秒,她紧紧抱住了景生,磅礴的余韵充盈着她,不能再美好了。
景生撑起上身,热烈地注视着泪流满面的小姑娘,这个极其完美的收官,不能再好了。
天色渐亮,新的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