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拿什么面对你?带路党
周渝带领一千人进入豫章的时候, 每一步都很是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落入了敌军的陷阱。她这个时候才发现了自己的缺陷,虽然她打过仗, 杀过人, 面对过强敌,但其实都是在自己的地盘,有熟悉的山山水水,有无限的支援。可当成为入侵者的时候, 她看四周的树木都担忧着背后蹦出一个人来。
周渝有些自嘲,她好像又看到前面的树林中有不少人埋伏着了, 这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有敌人!”走在前面的士卒大声地叫着。
周渝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来不及埋怨斥候为什么没有发现埋伏, 匆忙下令:“列阵!列阵!”
一千人飞快地靠拢, 一根根毛竹长矛飞快地对着四周, 等待四面八方出现敌人。
前面的树林中果然有人影晃动,却好像是向远处逃遁。
周渝冷笑,这是发现埋伏失败,所以撤退了?她也不在意,大声下令:“前进!”
一千人缓缓前进,没走多远,就看见前面数十人在树林间拉拉扯扯,见荆州士卒靠近,有人惨叫着:“快起来!快起来!”但怎么也扯不起倒在地上的人, 只能扔下那几个倒地的人拼命地跑。那十余个倒在地上的人对着同伴的背影伸出手臂,凄厉地叫着:“救我!救我!”
周渝瞅瞅那十几个人,瘦弱得走路都会倒下了, 也是伏兵?这个计策太深奥,有些没看懂。
一群士卒抓住那十几个人,很快就搞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军官道:“周将军,那些人不是伏兵,是从豫章农庄中逃出来的百姓,想要去荆州投靠亲戚。”豫章执行集体农庄制,所有百姓佃农成了农奴,但凡有一点点脑子的人百姓都抓住一切机会逃出农庄,农庄岂肯罢休,派了大量的人抓捕他们,他们见到有大批的官兵从前方来以为被农庄的人堵住了去路,于是惊慌地逃窜。
那为什么忽然倒下了?
那小军官道:“他们实在是太饿了,每天只有一碗野菜粥,却要从太阳出来干到月上中天……”一碗野菜粥怎么可能撑得住如此巨大的劳动量?
周渝看着被抓住的豫章郡百姓,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骨瘦如柴,好些人倒在地上之后根本起不来,逃出农庄已经耗尽了他们的体力,他们随时都可能活活的累死和饿死。周渝看着那些惊慌失措又麻木的脸,心中微微一酸。
当年荆州大水,她与这些百姓一模一样。若是没有那些小门阀提供的野菜粥和椰菜馒头,若是她没能加入集体农庄,她现在大概已经是路边的枯骨了。
周渝道:“来人,拿吃的来。”一些士卒掏出了馕饼,递给了那些百姓,百姓们惊喜又不敢置信地看着馕饼,有人不顾一切大口吃着,有人惊疑地看着周渝,唯恐做错了事情。
周渝柔声道:“吃吧,我们不是豫章郡的官兵,我们是荆州胡刺史的官兵。”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自豪感,豫章郡毗邻江夏郡,可百姓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那些百姓终于大口地吃着馕饼,还没有咽下,仿佛就恢复了一些元气。
远处,几十个逃跑的百姓高高地举着手,又走了回来,远远地大声叫着:“我们也要吃馕饼!”“只要你们给我们馕饼,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周渝摇头,她不需要这些可怜的百姓为她做任何事情。她大声地道:“等我周渝打下了豫章,所有百姓都有饭吃!集体农庄不是剥削百姓的,集体农庄是让百姓吃得好穿得好,过上幸福生活的。”
那几十个百姓狼吞虎咽地吃着馕饼,有人惊愕地看着他们:“你们也是集体农庄的?”
一些荆州士卒笑着:“当然!要不是集体农庄,我们早就饿死了。”“集体农庄每十天就能吃到肉。”“进入集体农庄后,我比以前重了三十斤!”
几十个百姓根本不信,
有个士卒挤过来,仔细地看,忽然惊叫道:“姑姑!怎么是你!”
那几十个百姓中有人认出来了,哭喊道:“小陵,是你!”泪水簌簌地落下。
小陵看着瘦到几乎认不出来的姑姑,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姑父呢?小仲呢?”
那姑姑哭着:“他们没能逃出来!”
几十个百姓完全不理会两人的悲伤和惊喜,扯住小陵问道:“荆州的农庄真的可以吃肉?”“一天有几碗野菜粥?”“什么时辰可以睡觉?”
小陵没心情解释,抱着姑姑大哭:“姑姑,你放心,我一定救出姑父和小仲。”
几十个百姓仔细地捏着小陵的胳膊,又认真地打量小陵的面色,恨不得看看小陵的牙齿。许久,几十个百姓用力地点头:“果然是吃得好啊!”人的肌肉和气色假装不了,豫章郡的集体农庄中就是铁打的汉子用不了十日就面黄肌瘦双目无神一脸僵尸模样了,这荆州的农庄难道真的可以吃肉?
周渝道:“继续前进,早日打下了豫章,解放扬州的百姓。”
一群荆州的士卒用力地点头,以前就知道荆州的生活幸福,每天吃得饱,每十天还有肉吃,今日有豫章郡的百姓对比,只觉这幸福感真是爆棚啊,一齐欢呼着:“解放扬州百姓,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有几个豫章郡的百姓兴奋不已,有人大声地叫着:“我来带路!我知道农庄在哪里!”有人抹着眼泪:“一定要杀了那些门阀老爷,他们根本没有把我们当人看。”
两个时辰后,周渝带着一千余人到了豫章郡某个小县城的农庄前,看守农庄的门阀仆役见到这么多人拿着刀枪靠近,立刻就吓坏了,大声地叫着:“快来人!有贼人!快拿起刀剑!”农庄内锣鼓乱响,有数百百姓拿着毛竹长矛跑了出来,稀稀拉拉乱七八糟的挤在农庄门口,惊恐地看着周渝等人。
周渝厉声叫着:“列阵!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千余人列好了阵型,准备血战。
带路的百姓连连挥手:“不用打,不用打!”走出几步,在农庄百姓之中寻找着熟人:“张小花!李二毛!王黑狗!不要打,这是荆州的官老爷,荆州的官老爷给吃的,种地一天给三顿饭,每十天还有肉吃!”
豫章农庄的百姓仔细地看那些带路百姓,顿时哗然:“这不是逃跑的那几个吗?”“真的有三顿饭吃?还有肉?莫要骗我!”
带路的百姓大声地道:“我王小二从来不骗人,还能骗自己人吗?这荆州兵老爷中有我们自己人的亲戚,都说了,只要投降,荆州官老爷绝不会亏待了我们!”
农庄中的门阀子弟和仆役们厉声叫着:“不要听他们胡说,杀啊!杀了他们我给银子!”
一群农庄的百姓冷冷地转头看门阀子弟们,一天只给一碗野菜粥的仇恨刻骨铭心。
有农庄百姓大声叫道:“杀了这些门阀老爷!我们要一天三顿饭!”无数农庄百姓响应:“杀了门阀老爷!”
一炷香之后,农庄之中的门阀子弟和仆役尽数被杀,无数百姓扔下毛竹长矛,热切地看着发呆的周渝:“官老爷,真的有三顿饭,真的每十天就有肉吃?”
周渝回过神来,大声地道:“集体农庄是让大家吃的更好更饱的地方,集体农庄不是压迫百姓的。”挥手,一群士卒开始打开农庄的粮仓,给众人分发粮食。
农庄内的百姓大声欢呼,有人叫着:“我表弟一家就在隔壁县城,我这就去找他。”其余人纷纷叫着:“我也有亲戚在其他郡县!”“我带路!”
一天后,豫章某县的农庄中,有百姓低声道:“我表哥偷偷地送信来了,荆州的官老爷的集体农庄一天三顿饭,每十天还有肉吃,每天只需要工作五个时辰。”其余百姓热泪盈眶:“还有这种好事?”有百姓质疑道:“集体农庄不是欺负我们老百姓的吗?”一个百姓坚决地道:“我表哥说了,豫章的集体农庄根本不是集体农庄,荆州的集体农庄才是正宗的集体农庄!”一群百姓悲愤极了,集体农庄还有冒牌货?
另一个县城的农庄中,一群百姓红着眼睛:“与其在这里累死,不如就投降荆州的官老爷!”“对!荆州的官老爷给饭吃!”“等荆州的官老爷来了,我们就投降。”“等个毛啊,现在就杀了门阀老爷迎接荆州的官老爷啊!”
南昌城内,几十个官员和门阀子弟脸色惨白,有人道:“一日之内南昌以北数个县城沦陷,这荆州大军所向披靡啊。”其余人怒视这个家伙:“少废话!有没有办法?”被呵斥的人立刻装死,有个p的办法,到目前为止只知道荆州的大军势如破竹,到一个地方立马就攻陷一个地方,几乎就不带停留的,而荆州大军有多少人,是谁带队,通通不知道。
有人颤抖着道:“难道是周渝周县令?”其余人面如土色,豫章郡与荆州距离很近,众人很清楚江夏的周渝以少胜多打败了司马柬的五千余人,若是周渝来了,谁能够抵挡?
众人一齐看南昌县尉,县尉作为一县军事长官,当然是县尉率兵迎击敌人了。
南昌县尉愤怒地指着众人:“荆州忽然进攻我豫章郡,足足出动了十万人,倾扬州之力都挡不住,何况小小的南昌县?”谁知道周渝到底来了多少人,但是想要老子去送死,那么荆州来的人就绝对是十万人,看你们谁敢出兵抵挡。
一个年轻的门阀公子冷笑道:“县尉若是不敢出兵,不妨将大权交给李某,李某愿意守护南昌百姓。”十几个年轻贵公子贵女傲然站在那李公子身边,鄙夷地看着南昌县尉。
众人一齐看李公子,倒是不在意这个李公子想要夺(权),重点是李公子凭什么认为可以挡得住荆州的官兵。南昌县尉的十万荆州士卒自然是胡说八道,但是看荆州士卒一天攻破几个县城,这万余人只怕是肯定有的。南昌城中只有百十个衙役士卒,怎么抵挡万余敌军?
那李公子笑道:“农庄之内不是有上万百姓吗?李某带领这些百姓足以击溃荆州敌军。”
众人怔怔地看着李公子,分不清他是天才还是傻逼,这长江以南的所有集体农庄都是一个货色,就是努力把佃农变成农奴,疯狂地压榨他们的劳动力,每天只给一碗野菜粥吃,就这些吃不饱的农奴也能打败荆州的精锐士卒?
李公子踏出一步,用侧面对着众人,负手而立,淡淡地道:“谁说农奴就没有战斗力了?农奴比刑徒如何?农庄的劳动比建造阿房宫的劳动又如何?当年陈胜部将周文率领几十万大军进攻秦二世,秦二世无兵,章邯曰,可赦免骊山刑徒,而后得兵无数,反击周文,大破之,从荥阳一路追杀到了定陶,屡战屡胜,楚军几乎全军覆没。”
李公子冷冷地看着一群官员和门阀子弟:“难道诸位连这点历史都不知道?”他轻轻地拂袖,真是懒得与一群文盲计较。
一群官员和门阀子弟悲凉地看着李公子,这是两回事,农庄的百姓有没有犯罪,怎么赦免?压根没有动力嘛。
李公子灿烂地笑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众人:“这事情交给李某好了,你们以为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在李某的眼中就是一坨狗屎而已。”一群年轻贵公子贵女不屑地看着众人:“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你们不要用你们无能的脑袋看待有才华的人。”“人老了就该退位让贤,没本事就该让开。”
一群官员和门阀子弟愤怒又期盼地看着李公子众人,若是能够打败了荆州敌军你爱怎么吹牛怎么吹牛,要是你打输了,老子就砍下你的脑袋以报今日之辱。
李公子等人到了农庄之中,召集万余百姓,厉声道:“荆州贼寇正在洗劫豫章郡,已经有好几个县城被贼寇攻占,血流遍地,鸡犬不留,我们该怎么办?”
万余百姓静悄悄地看着李公子,没有一个人出声。李公子用眼角看一群贵公子贵女,混蛋啊,这些人就不知道配合吗?下次要记得安排托儿。一群贵公子贵女犹自看着万余百姓,感觉极好,这万余百姓还是很老实很听话的。
没人配合李公子,李公子只能继续大声地道:“当然是拿起刀枪,打败敌人!难道还能任由敌人砍死我们不成?”
万余百姓依然静悄悄地看着李公子,也没人喊个“对,就是这样。”或者“杀贼,杀贼”,李公子更加无奈,遇到一群毫无激情的垃圾百姓,呜呼奈何。他挥手,有几百个仆役端着热气腾腾的野菜馒头出来,香味四溢,无数百姓深深地咽口水。
李公子挥舞手臂,大声地道:“只要大家拿起刀枪保家卫国,我豫章门阀以后每天每天都给大家吃馒头,每个人三个馒头,决不食言!”原本预计的激情演讲看来是无法继续了,直接跳过演讲改成利诱,保证这些低贱的百姓被几个野菜馒头打倒。
万余百姓果然有了细细碎碎的声音,李公子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嘴角露出了微笑,一言不发的呆鸟百姓们终于有了声响,看来是有些意动了。
李公子心中大定,大声地叫道:“乡亲们,我们都是豫章人,若是荆州人杀过来了,哪有我们的好日子过,我们要拿起刀剑保护家园!我们不能后退一步,因为我们的背后就是我们的家!”一群贵公子贵女听着这句话感动极了,握拳大声地叫着:“我们不能后退一步,因为我们的背后就是我们的家!”
万余百姓低声淅淅索索的聊着,有人看着那些激动极了的贵公子贵女,低声骂着:“就知道嘴上说得好听,你为什么不去打仗?”有人抠着鼻孔,垫脚看着馒头:“怎么还不发馒头?”有人低声提醒其他人:“不要上当,门阀老爷拿几个野菜馒头就想要我们去死,凭什么啊?”有人附和着:“老子若是在家里,顶多三天吃一次野菜粥,现在天天吃野菜粥,还忒么的只有一碗!老子在家里每天都有野菜馒头,现在要老子去送死才给野菜馒头,老子至于这么贱吗?”有人安慰着众人:“等荆州的官老爷来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十天就有肉吃呢。”万余百姓期盼地看着李公子等人,赶紧分了馒头,然后大家吃完了走人。
李公子看着万余百姓闪光的眼神,心中一阵得意:“民心可用啊。”他大声地道:“拿起长矛,我们与荆州官兵决一死战!”数百仆役开始给万余百姓分发毛竹长矛。
万余百姓呆呆地看着李公子,王八蛋啊,纸上画饼的人见得多了,没见过这么抠门的,野菜馒头都不分就要他们送死,谁忒么的去谁全家就是傻逼。
李公子看着万余人个个手持毛竹长矛,端的是人如龙,枪如林,有这万余百姓在,他定然可以重演章邯击破周文的故事,一举打到襄阳去。
李公子跳上战马,雪白的长袖在风中飘动,雄赳赳气昂昂地道:“出发!”
南昌城外,周渝带着千余人逼近,远远地就看见了万余人手拿毛竹长矛挡住了去路。
李公子大笑:“才千余人?今日是李某建功立业的开始,历史的车轮终于转动了!”一群门阀贵公子和贵女一齐点头,眼冒星星,能够见证到击破大名鼎鼎的胡问静的部下的一刻,与历史记录在一起,真是人生幸事。
李公子大声地下令:“听我口令,准备……”万余百姓齐声欢呼,拼命地冲向了周渝等人。
李公子又是愤怒又是高兴,一群蠢货不听号令,但是这些蠢货斗志昂扬,而且敌军只有区区千余人,肯定被这士气高到爆表的万余人杀得干干净净。他勒马镇定地看着冲出去的万余百姓,淡淡地道:“这世上能够挡住李某全力一击的人从来就不存……咦,混蛋啊,你们没有拿毛竹长矛!为什么丢下毛竹长矛?蠢货!难道想要赤手空拳打死敌人吗?”李公子气急了,要是因为一群蠢货不懂得拿着兵刃开打而输了,他就是千古第一冤大头了。
万余百姓拼命地冲向周渝,大声呼喊:“官老爷,你终于来了!”“可把你们盼来了!”“快跟我来,那几个人就是门阀老爷!”“官老爷,我要吃饭,我好饿。”
周渝厉声道:“杀门阀!”
万余百姓跟着大叫:“杀门阀!”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李公子。
李公子怔怔地看着万余百姓,敌人在你们背后啊。
“杀门阀!”万余百姓齐声怒吼,用更快的速度冲向了李公子等人,有人在地上捡起毛竹长矛,有人赤手空拳,有人一边跑一边哭,有人咬牙切齿。
“杀门阀!”嘶吼声中,李公子和一群门阀贵公子贵女迅速地被淹没,然后撕成了碎片。
一炷香之后,南昌陷落。
……
数日后,鄱阳郡历陵城,数千农庄百姓手拿锄头木棍,大声地歌唱:“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妖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妖王,妖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够有妖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注1】
歌声整齐又响亮,历陵城中门阀子弟和官员面如土色,有人颤抖着问阀主:“四面楚歌,如何是好?”阀主怒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拽文,怒喝:“楚歌尼玛个头!收拾金银细软,出城避难!”
宣城郡泾县,农庄内一群百姓慢悠悠地干着活,有人不时地抬头看远处,很是失望:“污妖王殿下怎么还没打过来?”其余人同样很是失望,污妖王殿下怎么动作这么慢呢。
有人左右瞅瞅,小心地问道:“污妖王殿下是什么王来着?是陛下的太子吗?”小百姓哪知道这个王那个王的来历,江南人更不关心江北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这世界皇帝老儿最大,排第二的就是太子,排第三的应该是丞相,这污妖王排第几?
一群百姓鄙夷地道:“污妖王殿下当然就是太子殿下。”好些百姓恍然大悟,原来污妖王就是太子的封号啊。
东阳郡,某个门阀前挤满了马车,管家急急忙忙地指挥着:“别掉了!”“放在第三辆车,是第三辆,你个王八蛋,不会数数吗?”豪宅中,一群门阀子弟脸上满是愤然,有人大怒:“司马炎打过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躲进山里去,胡问静打过来我们凭什么要躲,难道胡问静比司马炎还厉害吗?”好些人点头,胡问静打过来就让她打过来好了,这东吴又不是他们的,不对,早就不叫东吴了,这扬州道又不是他们的,管它是被司马柬控制,是被陆机控制,还是被胡问静控制,他们只管老实做地头蛇,老实纳粮纳税,难道胡问静来了就不需要乡绅士子替她管理天下了?家族中的长辈一个耳光抽了过去:“混账!讲得这么清楚还没明白吗?胡问静要杀光门阀的,是司马炎能够比的吗?你想留在这里送死只管留在这里好了!”
……
建邺陆府。
陆机听着众人的言语,只觉这个世界疯了。他一掌拍在案几上,茶杯哐当得响:“到底胡问静来了多少人?”
大厅内一群人摇头,胡问静那一支从荆州出发的偏师推进得太快,几乎是到了一地就攻克一地,只有“早早开门迎妖王”的歌谣比那支偏师更快,各地的消息几乎只有“陷落”两个字可以信任,其余消息差异巨大到一看就是假的,前一个城市写着“敌军数万”,后一个城市就是“敌军数十万”,或者前一个城市写着“鸡犬不留”,后一个城市就写着“百姓浴血奋战十不存一”。
陆机怒喝道:“我江南人士就任由胡问静一支偏师横扫天下吗?我东吴的猛将在何处?我东吴的楼船在何处?我东吴的数万披甲战死在何处?我东吴士子宁死不降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节操又在何处?”
大厅内众人不摇头了,转头死死地盯着陆机,你也有脸说这句话?二十万大军一日崩溃的人也敢谈宁死不降战斗到最后一刻,这脸真是大啊。
某个门阀阀主真诚地道:“我江南百姓已经厌倦了战争,只想早日过上幸福和平的生活,我们岂能让他们流血牺牲呢?”
一群门阀子弟点头,这才是爱与和平的主旋律。
另一个门阀阀主慢慢地道:“民心所向,天意所指,我等不能逆天而行,此刻不如顺应天意,或出海寻找神仙,或入深山修行,或去徐州青州冀州看看外地的山水风光,岂不是好?”
众人一齐点头,不错,为了给百姓和平的生活,他们应该出海、入山、去外地。
陆机看着众人,长叹一声:“孙权非亡国之君,而汝等皆亡国之臣!”
众人瞅陆机,孙权?孙权和亡国之君有什么关系?东吴亡国的时候孙权都死了二三十年了,你为什么不干脆说孙策非亡国之君,岂不是更突出我等是亡国之臣吗?所谓的陆机文采不过如此,水货,假货,某宝货!
有人鄙夷地看陆机:“你最好去问问爹娘,你到底姓不姓陆,陆逊有你这等废物孙子会从坟墓中跳出来的!”二十万大军一日崩溃的人也敢指责他们?滚一边去。
陆机脸色铁青,偏偏无言以对,只能浑身发抖。
十余日后,周渝大军到了建邺,建邺百姓欢呼迎接:“妖王万岁!”“太子殿下万岁!”
周渝恍然大悟,看左右将领:“怪得不我一口气打到了建邺,原来我是在做梦啊!”左右将领很是支持,这一场仗莫名其妙的赢了,莫名其妙的有人欢呼太子殿下,一定是做梦。
……
胡问静一个月平定扬州的消息传开,天下震动。
大缙朝准备了数十万大军,准备了无数的器械和粮草,这才花了四五个月征服了东吴,今日胡问静一支偏师一个月平定了东吴,这胡问静难道真的是污妖王?
王衍焦虑不安,砸掉了手中的古琴。琅琊王氏有数百年历史,乃天下一等一的名门望族,为什么如今却屡屡不顺?定陶死了十几万人,王澄死了,三千铁甲也输了,王敦在冀州又被暴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琅琊王氏在这场追鹿的游戏之中要输得一塌糊涂吗?
四周的仆役不敢吭声,王衍的脾气越来越大,最近处死了好些仆役,有个得宠的丫鬟只是像往常一样向王衍笑了一下,就被王衍一脚踢死了。
王衍厉声道:“来人,传令王敦,若是再不能攻克司马越和胡问静的偏师,拿头来见!”他恶狠狠地想着,王敦竟然敢欺骗他,说胡问静就在冀州,胡问静明明就在扬州!这个该死的东西没把他放在眼中,他就砍下王敦的脑袋,亲自出兵征讨天下。
……
并州晋阳。
卫密怔怔地看着飞鸽传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胡问静一个月时间就取了扬州?怎么这么快!他大汗淋漓,衣衫尽数湿透。若是当日不是父亲卫瓘劝阻,他是不是就起兵攻打洛阳了?这大军此刻是不是还在前往洛阳的道路上?是不是会在洛阳城下被突然出现的胡问静的骑兵打得屁滚尿流全军覆没?
卫密浑身发抖,胡问静一早就知道她可以一个月破扬州,所以故意钓鱼,让有异心的人主动跳出来送死,他差点就死了。
卫恒匆匆地进了大堂,道:“大哥,刘渊派人来……”他这才注意到卫密浑身是汗水,惊愕地看着卫密,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卫密想要把飞鸽传书递给卫恒,想了想,还是慢慢地折好,道:“我们且去见父亲,这事情必须与父亲说。”卫恒以为是刘渊的事情,微笑点头。
卫瓘一直在等刘渊的回信。到并州是想要利用并州大量的胡人作为士卒攻打天下,用缙人士卒需要给钱给军饷,用胡人士卒也就是給个野菜馒头而已,与缙人士卒相比便宜到了几乎不要钱。但并州的局势比卫瓘预料的还要糟糕,连续几年大旱,并州的粮草少得可怜,他甚至没有办法从地里找到足够的野菜做野菜馒头。没有野菜馒头,又怎么征召胡人士卒?
卫瓘想要用胡人士卒征战天下,但是胡人士卒必须经过训练才行,若是只给一根棍子,那么就会重复夏侯骏被胡问静击杀的过程,又有什么意义?
但卫瓘无法与胡人沟通,言语不通是假的,那些胡人到了大缙多年了,谁还不会一两句缙人的言语?但是这些胡人宁可在卫瓘面前装傻充楞也不愿意与卫瓘沟通。卫瓘很是莫名其妙,夏侯骏能够征召十万胡人,他为什么不行?后来卫瓘有些明白了,要么是这些胡人记着战死和被俘的十万胡人的血债,认为被缙人坑了,要么是胡人背后的部落头领没有拿到好处,不愿意与他配合。
这就容易了。
天下人不知道,卫瓘其实与刘渊是有联系的。当年贾南风在并州被胡人围攻,难道那些胡人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卫瓘微笑着,那些胡人就是刘渊的人啊。
卫瓘认为刘渊在背后控制胡人投靠他,动机很容易理解,□□一直想要加入大缙朝当官,想要掌握权力,但是一直被大缙朝压制得死死的,唯恐卫瓘也是采取同样的手段,用完就甩,所以想要拿胡人士卒作为筹码与卫瓘谈判。
卫瓘对这点小心思一点都不在意,没有私心的人是圣人,大概只有远古的时代有,他是没有见过的。刘渊若是想要一点小小的权力,他当然可以做主给了刘渊。不过,刘渊若是只能指挥匈奴人,那么还不够。卫瓘微笑着,他需要刘渊拿出一点点诚意来。
卫密和卫恒等人进了书房,道:“父亲,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卫瓘盯着卫密,这种与年轻女子勾搭的语言方式在军中可不怎么好,为将者要直截了当。
卫密不知道卫瓘心中所想,继续道:“好消息是刘渊派人来了……”卫瓘微微点头,这也算是好消息?
卫密继续道:“……坏消息是胡问静已经占据了整个扬州。”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卫恒等人大惊失色:“什么?这么快!”
卫瓘微笑着,很想装逼地说一句,“这分明是好消息,胡问静必死矣。”可是他真心被这个消息震撼了,胡问静为什么能这么快打垮扬州,这不科学!
卫瓘心中飞快地转过几种可能,胡问静的兵力之强,超过了他的估计,至少有五千铁甲骑兵;胡问静一直避过了外人的耳目,在荆州和豫州隐藏了十万精锐大军;胡问静与江南门阀早有勾结,这一次征讨扬州就是一场戏;陆机是胡问静的卧底二五仔;胡问静其实是孙策的亲孙女,东吴的长公主;胡问静其实真的会巫术,诅咒铠甲所到之处所有人魂飞魄散……
几十个念头纷至沓来,又被卫瓘一一否定,卫瓘反而更加迷惑了,胡问静究竟是怎么征服扬州的,又为什么要在扬州钓鱼,难道胡问静又更深刻的圈套,他没有看透?
……
冀州。
一群百姓又兴奋又惊恐地聚在一起,最近八卦的素材实在是太多了,生活丰富多彩,比过年还要开心。
一个百姓道:“听说了吗?胡刺史的诅咒铠甲威力又提升了,隔了一个城墙,合肥数万百姓化为齑粉。”另一个百姓摇头:“你搞错了!诅咒铠甲不会把人化为齑粉,而是吸收了人的魂魄,然后把人变成了僵尸,胡刺史吸收了扬州数百万人的魂魄,扬州处处都是魂魄不全的僵尸,生不生,死不死,不需要吃喝,不畏惧刀剑,就算被砍下了手臂,挖出了肠子都不会死,只有砍下僵尸的脑袋才能杀死僵尸。”
其余百姓颤抖:“数百万僵尸?那还得了。”
那僵尸粉百姓冷笑道:“知道胡刺史的名头是什么?污妖王!是大缙皇帝陛下亲口承认的污妖王!这大缙朝除了皇室宗亲,见过谁封王了?大缙朝第一个女官,唯一的女刺史,十几岁就能南征北战,你们真以为这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你们都是大老爷们,做到了吗?胡刺史能够做到,那是因为她不是人,她是污妖,还是污妖的王者!胡刺史是先帝承认的,用大缙朝气运加持的护国法师一代妖王!”
一群百姓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大缙朝第一个女官、女刺史、女将等等称呼放在妖王的身上立刻不那么刺眼了,怪不得诅咒铠甲被她所得,那是妖王的法力驱动着诅咒铠甲啊。
那僵尸粉百姓长叹道:“这污妖王殿下有了江南数百万刀枪不入、不惧生死、勇猛无敌的僵尸替她开路,这天下谁是她的敌手?以后这大缙朝只怕要变成大妖朝了。”
一群百姓纷纷叹息,双目放光,谣言越是恐怖,传播得就越是开心。
清河城内。司马越看着军报,苦笑出声,还以为城外的那支骑兵就是胡问静呢,没想到是个冒牌货。但一支冒牌货都能看穿他埋伏的长矛阵,他又怎么打败真正的胡问静?
司马越慢慢地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能够破骑兵的,唯有骑兵啊。来人,去鲜卑征募骑兵。”祖逖带着万余士卒深入司州之后没了消息?司马越一点都不需要知道祖逖的消息,祖逖不是死了,就是投降了,难道还能从胡问静的包围网中逃出来?祖逖只是他手中一个普通的将领,不论生死并不会影响他的实力。他可惜的反而是那一万精锐中央军士卒,若是早点看破胡问静的诡计,他怎么会牺牲了一万精锐士卒?一万啊!不是一千不是一百,是一万啊!这个数字足够让司马越痛不欲生了。
……
胡问静仰天大笑:“胡某得扬州矣。”
一群豫州官员努力地眼睛闪光,这绝对不是拍马屁,这一个月取扬州已经是威震华夏了,己方零伤亡简直是惊天动地了,当真是牛逼到了天上。
胡问静鼻孔向天,拔剑四顾,心中一片茫然,难道自己成了位面之子玛丽苏了?没感觉到啦。或者自己不知道,但是在别人的眼中她浑身发光呢。
胡问静厉声道:“来人,取纸笔来。”一群官员理解,这是要写诗助兴了,众人开始准备各种美好的词语,就算胡问静写出“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他们照样能够从玄学,从义理,从考古,从道德,从四书五经扯出这是一首绝妙好诗的理由。
胡问静在纸上一挥而就,扔给众位官员:“且看胡某写了什么。”
一群官员崇拜地看着纸上的“e = mc2”,眼中冒着精光:“果然是污妖王殿下,这竟然是污妖界的法咒!”“啊,我竟然看到了绝世禁咒!”“朝闻道夕死可矣!”
胡问静淡定了,没有变成玛丽苏。那么,该死地怎么就一个月灭了扬州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ps:注1 这首大家应该都知道,是李自成的闯王歌谣。感谢在2021-08-06 22:58:54~2021-08-07 22:4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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