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颜绍祁坐在车上手里拿着碎了屏的手机，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他不知道顾忱是怎么跟于淳联系上的，怎么样都好，这是顾忱第一次主动找他，虽然他现在其实从内心里害怕见顾忱。
上次俞卓和他的那通电话打了很久，将一些空缺了的细节全都填补了上去。
俞卓并不是刻意将顾忱的伤疤揭给别人看，他只是想推这两人一把，想给顾忱争取一个机会。
颜绍祁明白俞卓的意思，可是在听了那些话后，他却开始不相信自己，尤其是想到自己从前说的混账话，就像是在往顾忱心上插刀。
养你这两个字某些人会觉得是一种浪漫，可到了顾忱耳朵里呢，成了什么样不用想都知道。
阳光穿透车窗照进来，投射在两个人身上。
顾忱双手扶着方向盘，衣袖微微向上，露出手腕上两条环绕的伤疤。
光线昏暗的时候看见时还觉得颜色浅淡，如今放在阳光下就显得异常明显，蜿蜒的痕迹仔细看就觉得有些狰狞，尤其是冠上那样的故事。
俞卓说，当初见到顾忱事他一身的伤，说不清是自己弄得还是别人，尤其是手腕血肉模糊，伤口很深险些露骨，至于怎么来的他没敢问，但是细想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这样的日子颜绍祁当初竟然以为顾忱喜欢。
真是活该被抛弃，颜绍祁想着。
车开出了一段距离，等红绿灯的功夫，顾忱转头看着颜绍祁：“刚刚忘记问了，你若是有事我现在将你送过去。”
“没，没事。”颜绍祁赶忙说，脑袋转过来时视线正巧和顾忱对上，他下意识垂眼避开。
顾忱看着这一幕没多说什么，收回目光后盯着上方信号灯倒计时，在归零跳色的前一刻他说：“或者不想和我出来的话。”
“没有！”颜绍祁这次回答的更干脆，随后又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摸摸鼻子说。“不忙，挺闲的，我都过气了嘛。”
顾忱笑笑，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大概走了二十分钟，颜绍祁见顾忱没有停车的意思，好奇心使然，终于没忍住开口问：“我们这是去哪？”
“把你卖了。”顾忱回道。
颜绍祁转头看了眼没有出声。
这若是换做从前，他绝对会说“那卖给你好不好”，但现在这些插科打诨的话只能在肚子里转了一圈，自己消化完了继续开始跟自己别扭。
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回应，顾忱挑挑眉却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又开了十分钟的车才停在一处公共停车场。
下了车，颜绍祁转头看着不远处恢弘的大门，那里是一所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
顾忱锁好车门后绕了过来，手里拿了条围巾缠到颜绍祁脖子上，而后点了点自己的嘴，示意颜绍祁将口罩戴好。
颜绍祁看着顾忱苍白的手指点在颜色浅淡的嘴唇上，薄唇被压出来一个很浅的痕迹，看起来软软的，他下意识舔了下嘴唇，直到听见顾忱的轻笑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赶紧转头将口罩带上，窘迫都被藏匿了起来，只有泛红的耳尖暴露了他的内心。
顾忱和颜绍祁并排站着，双手插在兜里，手指翻动着兜里的烟盒，一开一关，说：“不好奇我为什么带你到这里吗？”
颜绍祁疑惑地看着顾忱。
顾忱笑道：“这是我曾经上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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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学生还没有开学，校园里几乎看不见人，头顶是稀疏的梧桐，旁边有着深绿色的灌木，周围安静极了，似乎整个校园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春风带着清冽的味道冲进鼻子里，虽说还有有些凉，却意外的好闻。
两人顺着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颜绍祁一直落后半步跟在顾忱身后。
又过了一个路口，顾忱停下脚步，转头看着颜绍祁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安静，怎么了，跟我在一起让你很不舒服？”
颜绍祁见顾忱站住脚步也跟着停下来，听见这话后迎上顾忱的目光，刚对视两秒又开始躲闪，最后闷闷地蹦出几个字：“我……对不起。”
顾忱疑惑：“为什么突然道歉？”
颜绍祁犹豫着要不要将俞卓跟他说过的话告诉顾忱，就这么停顿的一会儿，顾忱却已经转身，看了一下周围曾经务必熟悉的环境说：“其实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没必要通过别人来打听。”
颜绍祁猛地抬头，就听顾忱继续说：“俞卓总以为那些事情是伤疤，既然结痂了就不要一遍遍拉扯，他以为我想藏起来，其实我从来没有避讳过，只是没有人问过我。”
“你……知道？”颜绍祁试探地问。
顾忱看着颜绍祁问：“知道什么？”
颜绍祁有些拿不准顾忱的意思，但顾忱没有让颜绍祁想太久，轻笑一声说：“有些事情不用猜都知道，俞卓这次见到我什么都没说，我就猜到你们俩差不多把该讲的话都讲完了。”
“他，我，我们只是——”
“没事，不用跟我解释。”顾忱打断颜绍祁的话，转头迎着光抬起头。
春天的太阳并不刺眼，透过树杈投射下来斑驳的光点落在身上，看起来虽是暖暖的，却没什么温度。
顾忱又向前走了两步，颜绍祁却没跟上去，目光复杂地看着顾忱。
顾忱转过身走到颜绍祁面前，在颜绍祁震惊的目光中牵住他的手往前带：“这所学校你来过吗？风景还不错，正好现在没什么人，也不怕有人偷拍。”
颜绍祁就像木头人一样任由顾忱牵着，低着头，看着两个人交织在一起手感觉有些不真实，但是冰凉的触感又将他的意识拉回到现实中，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越是这样，颜绍祁越是不安，不知道顾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
又走了一段距离，两个人到了一幢教学楼前，正大门落了锁，只有旁边的小门开着，顾忱拉着颜绍祁进去。
没有在一楼多停留，二人直接顺着楼梯到了三楼，寻了个教室进去。
顾忱牵着颜绍祁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落座顾忱便松了手，双手插在兜里靠坐在椅背上，双腿前身，十分放松地一个姿势。
颜绍祁低头看了看已经落了空的手掌，而后一言不发地坐到旁边。
他的动作有些拘谨，不像顾忱那么放松。
“我看网上说，你念的是音乐学院？”顾忱突然开口。
颜绍祁反应了一下才应了声。
顾忱接着道：“挺好，这年头很少有人能一直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挺好。”
他连着说了两次挺好，带着点羡慕，也带着点遗憾。
颜绍祁看向顾忱，光线的照射下，顾忱下巴处一点点疤痕比其他地方颜色要浅一些。他见过这个疤，从前没有过多的留心，只当是不小心磕碰留下的伤痕，现在再见心里却一阵抽痛，不自觉地去想这一处疤又是担任着什么样的故事。
顾忱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手肘支撑在桌子上，拖着脸侧头看着颜绍祁，又问了一句从前问过的话：“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颜绍祁嘴唇一哆嗦，若是换作从前他可以立刻给一堆答案，将他自以为好的地方全都罗列出来，可现在那些词一个都说不出口。
他想起俞卓曾经问他的话：知道了那些事情后，你还能像平常那样对待顾忱吗？
现在看来俞卓的担心并不多余，看，他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顾忱似乎并没有真的想从颜绍祁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他收回胳膊，双手重新插进兜里：“我的履历还是挺简单的，上学没什么建树，毕业后荒废了三年，之后就出了国，然后回国开了甜品店，家里许久没联系了，基本上可以说就剩我一个人，没什么身世背景，也没有依靠。”
他说这些声音很平淡。
颜绍祁：“我又不是需要吃软饭的人。”
言下之意，他不在乎顾忱家庭条件如何。
顾忱轻笑：“我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那时候还算是上进吧。”说到这他顿了顿，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如果那时候遇到你就好了。”
这句话说出口后顾忱立刻闭了嘴，嘴唇紧抿在一起，原本脸上的笑容突然收干净。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话音刚出他就后悔了，可这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即便声音再小都能清晰地落到对方耳朵里，找补的机会都没有。
顾忱很少会说当初怎么样就好了，因为他觉得在过去某个特定的环境里，即便重新来过，在不知道将来结局的情况下，他都会重蹈覆辙，就像陆铭垣那件事。
所以他从来没跟别人说后悔遇到陆铭垣，也没说过假如。
可是今天，当着颜绍祁的面，他真心实意地想到了假如。
颜绍祁没察觉到顾忱的异样，接着那句话说：“如果让我遇到陆铭垣，我一定提前帮他选好墓地，让他活着的时候就享受一下下半辈子是什么样子。”
顾忱头转向另一边，噗嗤一下笑出声。
颜绍祁听见笑声后看向顾忱，见他原本少有血色的连此时被阳光镀了层金边，笑眯起来的眼尾一直延伸到碎发里，那样温柔，
他不受控制地身体前倾，没想到正好顾忱回头，两个人额头险些擦到一起。
距离极近下两个人连呼吸都交错在一起，颜绍祁看见顾忱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总是不自觉含着疏离的眸子里面隐约多了点慌乱，还有一丝看不懂的情绪。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慢慢放到顾忱脖颈后，抚摸着碎发，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