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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天亮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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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铁司里,一片混乱。

    有官员正想往外跑,却被闪动凛冽寒光的刀剑逼回。

    “皇城司奉命逮捕罪官,即刻起,谁也不许外出。违令者,斩!”

    “是是。”

    官员赶紧缩着脖子往回退,颤颤巍巍回到原位。

    不多时,整个盐铁司中一片寂静,只剩皇城司翻阅账册的声音。

    皇城司副使握着刀柄,迈步走进来,锐利的目光在众官员中搜寻:“谁是陈瑞?”

    “我。”

    副使顺着声音看过去,众官员赶紧退开,让出正坐在昏暗角落里的少年官员。

    陈瑞缓缓站起身,窗棂中有光透进来,洒在他身上,明明暗暗。

    他指着自己,一片坦然:“我,陈瑞。”

    “带走!”

    有侍卫来想要抓住陈瑞手臂,陈瑞往后一退,避开他们的手:“我自己走!”

    说完迈步往外,刚跨过门槛,薄薄一层春日阳光温温柔柔洒满全身,暖烘烘的。

    陈瑞停下脚步,有些不适地眯起眼,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有些感叹:

    “天亮了啊。”

    “快走!”

    皇城司侍卫猛地推搡他,陈瑞一个踉跄,青色官袍轻轻拂过湿润的土壤,也抚过刚从石缝中钻出的微微颤抖的、嫩绿的新芽。

    春天了,天亮了。

    不过一个早晨,京城的天就变了。晕倒在地的徐南被抓进诏狱、成了京官谈资。不过宋德已经焦头烂额,没有心思去管他。

    因为御史台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像是提前准备好,只等今日行动。

    如同一阵风过,先是宋家所有在职官员全被停职;再到清风阁被封,管事的和所有私妓、茶役都被控制住;然后是盐铁司官员多半被抓,账册全部被带走。

    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宋德明白,这不是巧合,所有一切,都有预谋。

    是谁在背后下这盘棋呢?

    宋德急地团团转,耳边是妻儿凄凉的哭声,更加让人烦躁。

    枯坐片刻,宋德咬牙,吩咐仆人:“备车!我要去楚国公家!”

    诏狱中,一片死寂。

    “开门吧。”

    陈瑞靠着墙坐着,听到声音,轻轻动了动,脚上铁链发出清脆而沉闷的声音。

    他仰头看去,视线中那只鹤还如以前那般——

    丹砂作顶,白玉为羽。

    曾经科考时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想来,恍若昨日,只是,却早已物是人非。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我不明白。”陈瑞苦恼地皱起眉头,故作轻松:“你怎么想到是我的?”

    崔知鹤叹息一声:“太巧了。”

    “什么?”

    “你出现的时机太巧了,正好在我去找碎玉的那个晚上,正好又在碎玉要开口的时候撞开门跑进来。”

    崔知鹤顿了顿,随后继续:“当时你挡在我面前,正对着的窗前有一面铜镜,铜镜里映照出你的眼睛。很模糊,但依稀能看出很凶狠,满是警告和威胁。”

    陈瑞轻笑:“原来这么早,可单单只是这样就能断定我与清风阁、与宋家有联系?会不会太武断了,说不定我是真的担心你呢。”

    “是啊,我也在想,会不会太武断。但后来,有人告诉我谜底,橘皮和牡丹花蕊泡茶。”

    “橘皮,就是陈皮,取陈字;牡丹花蕊,取蕊字。”陈瑞曲起腿大笑:“是碎玉吧?还真是七窍玲珑心,就差指着我鼻子骂了。”

    崔知鹤静静看着他:“我也不明白。”

    陈瑞停下笑,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不过商人之子,所有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可你呢?河西崔氏出身,血脉高贵,自有祖父、父亲铺路,你从小到大见到的,都是别人双手捧过来、剔除一切脏污的最干净的东西。你高高在上,自然不明白。”

    牢狱中阴湿,墙根处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一株细弱的小草,陈瑞轻轻碰了碰,指尖摸到湿润而柔顺,他回过神来:“我家中从商,世代做的是航运生意,从我考取功名的那一刻,无论修改账册还是开辟私盐水路,都没得选。我,我们家,全都成了人家手中的玩意儿。”

    崔知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也落到那株轻轻颤抖的小草上。

    他想,若是自己像陈瑞这般境地,会怎么选呢?

    陈瑞嗤笑:“那些人,手握大权、联姻帮扶,什么鱼跃龙门?什么飞黄腾达?翻云覆雨不过在他们举手之间!”

    崔知鹤掀起官袍,就着茅草坐下,目光悲哀:“人之变化,无非就三种,被逼无奈或是心甘情愿,亦或是两者都有。你呢?你是哪一种?”

    “我啊!”陈瑞仰着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声呢喃:“最开始确实是被逼无奈,可权力这个东西真好用啊!一旦触碰,那些欲望就像横生的枝桠,在五脏六腑疯狂蓬勃、蔓延,难以遏制,我也没办法。”

    陈瑞像是陷入某种癫狂的状态,他猛然握住崔知鹤肩膀,目光兴奋:“你知道的,甚至都不需要我自己出手、不要我自己开口,只要是我想要的,就那么一眼、轻飘飘的一眼,都会有无数人爬着滚着要为我实现。”

    “以前多少人看不起我这个商人之子啊?可后来他们只能弓着腰像只、像只哈趴狗。”陈瑞捂住嘴,笑声却从指缝中溢出,他难以抑制,直到笑的喘不过气,只能靠在墙上胸口起伏。

    崔知鹤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太过悲哀也太过悲悯、太过沉重,沉重到陈瑞难以忍受,他闭上眼,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为什么要这么看我?我很可怜吗?我就是个可怜虫对不对?被人玩弄于掌心却最终臣服于他们?是不是很可笑……”

    “我只是。”崔知鹤垂下眉眼,声音很轻:“有些难受。”

    无论为了多么崇高的目标、多么宏伟的理想,又有多么义正辞严,可劝人向善、用圣人的标准去逼迫那些深陷泥潭的人必须达到怎样的高度——

    矫揉造作,虚伪又无耻。

    但,他还是难以遏制。

    因为,有些难受。

    陈瑞的声音突然卡在嗓子眼,他猛然站起身,背对着崔知鹤,不愿再面对这样的目光。

    崔知鹤声音更轻:“陈瑞,是我来晚了。但所幸,你还保有良知。”

    崔知鹤明白,若不是陈瑞找了套说辞,碎玉怕是已经死了。况且自己查到清风阁的事已经暴露,但一直以来,宋家却什么也没做,一切如常。只能说明陈瑞没把这件事上报。

    陈瑞半晌没说话,崔知鹤站起身往外走,即将走出之际,突然听到沙哑的声音:“若是有得选,我也愿意做个好人的,做个干干净净的好人,一辈子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崔知鹤停下脚步,什么也没说,很快又继续往外走。

    有的时候,做与不做,不过一扇门是推与不推的距离,这是理智和欲望的界限。

    陈瑞望着牢狱中那个小小的糊着蜘蛛网的铁窗,蛛网上挂着只残破的小虫。

    他看着,渐渐痴迷。

    好像自己也变成了那只小虫。

    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一片滚烫。

    像他也曾有的一腔壮志与热忱。

    天下举子,谁不曾想谋一个天下太平呢?

    只是,大概如今这样,就是他一生宿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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