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报仇了啊
崔知鹤从开封府出来,面色脆弱又苍白,长随赶紧扶着人往马车走,低下头从牙齿缝里挤出话:“公子,戏过了。”
于是那脆弱的公子在温暖的阳光照耀下僵硬的四肢渐渐舒缓,任由人扶着坐上马车。
“都安排好了?”
“放心吧!”长随没好气的哼一声:“匕首早就藏好了,不会有人找得到。”
崔知鹤嘴角扬起,眉梢带笑:“你办事总是最稳重的。”
“我哪有公子你稳重呀?”长随阴阳怪气:“又是提前从那铁匠铺子里偷锄头,又是半夜偷偷钻狗洞溜出去,稳重的很!”
想到这儿,长随就心梗。
他那么大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啊,明明一举一动都是君子风范,居然有一天扒开杂草钻狗洞!
昨晚被拉过去放风的时候他都快气晕过去了!
长随咬牙切齿,他就说不能让公子跟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待在一起。偷东西钻狗洞肯定是吴庭那傻蛋教的!
还有装得面色苍白一脸无辜,不是从徐州陈隐那学的还有谁?
他家公子从小学什么都快,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自从去了趟徐州就学了这些乱七八糟不入流的东西!
崔知鹤新奇的看长随面容扭曲、变来变去,见长随若有所思看过来,赶紧转变神态,一脸无辜。
这也没办法嘛,要洗脱嫌疑,一切既要符合逻辑,又要有一整晚待在家的不在场证明。
想到这儿,崔知鹤有些头疼,关键是,开封府的人到崔家去查了,要怎么才能躲过家里那几只老狐狸的盘问呢?
“我听说今天开封府的人来家里查案了?”
书房里,墨香四溢,崔攸撇了撇茶水上的浮沫,抬眼定定看着崔知鹤。
“是。”崔知鹤点头,毫不迟疑对上父亲的眼睛:“昨晚宋家五公子被城东铁匠杀了,半月前我去铁匠家打了把锄头给白叠子除草,开封府派了人来问话。”
“大哥你别担心,现在已经没事了,开封府的人走的时候都说清楚了,不过是例行调查,这事儿与知鹤无关。”
崔琰摆摆手,一脸不在意。
崔攸也移开视线:“你祖父身子越发不好了,你平日里处理完御史台的事就早点回家陪陪他,别整天在外面瞎逛。”
“是。”
走出书房,崔知鹤眯了眯眼,抬手遮住刺目的阳光。
崔琰慢悠悠走出来,崔知鹤赶紧行礼:“三叔。”
“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崔琰面带笑意,似是不经意间提起:“昨晚上没睡好?眼下都是乌青。”
“是。”崔知鹤有些羞涩的笑:“刚到御史台上任,还是有些不习惯。”
崔琰了然:“哦,这样啊。”
两人走下台阶,路过小花园,崔琰揪了朵盛放的花放在鼻尖闻嗅。
“昨晚上不知怎的,小花园狗叫了好一会啊,大哥今早还问了花园的下人,你昨晚没睡好,有听见吗?”
“迷迷糊糊好像确实听见了几声。”崔知鹤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不过我院子离得远,也不太清楚。”
“哎呀!”崔琰拍了拍脑门,在崔知鹤望过来的时候一脸无辜:“我记错了,不是小花园的狗叫,是外院的狗在叫,知鹤是不是也记错了?”
崔知鹤僵住,缓缓转头看着三叔。
崔琰笑眯眯:“不过已经查清楚了,昨晚守夜的下人都被告知了。好像是外院狗洞没堵严实吧?昨晚上溜进来一只胆大的野猫,担心院子里的狗叫嚷打扰人休息,大哥已经吩咐人把狗洞堵严实了。”
“这样啊。”崔知鹤尬笑:“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知鹤长大了啊,会自己拿主意了!”
崔琰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不管僵在原地的崔知鹤,大步往前走去。
留下崔知鹤风中凌乱。
好一会儿,长随赶过来,见崔知鹤正一脸恍惚的盯着小花园的仙人球。
有些疑惑的挠头,长随盯着长满刺的仙人球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这仙人球比其他花好看在哪里,终于忍不住从崔知鹤身后探出头:“公子,您要是喜欢仙人球,要不咱们院子里也种几颗?”
崔知鹤被突然出现的脑袋吓了一跳,略带无语的把长随脑袋往旁边推了推:“不种!”
“哦。”
崔知鹤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啊!”
“什么辣不辣的?”
“没事。”崔知鹤独自咽下心酸:“这么急找我来做什么?”
“对对对。”长随这才想起正事,趴在崔知鹤耳边悄声汇报:“您让我去打听的院子找着了,跟城南盐铁司徐南徐大人家布局很像。这家主母喜欢养狸奴,徐大人花心,莺莺燕燕一堆,和您描述的差不多。”
“这样啊。”
崔知鹤喃喃,随后询问:“这位徐大人家最近有没有宴会之类的?有邀请我们吗?”
“好像有。”长随想了许久,才从一大堆帖子里想起一张:“据说是秋日宴,那徐大人喜欢吟诗颂词风花雪月的东西,每年都要办一场来赏菊。”
长随皱眉:“不过他们家风气乱,年年我们都不去的。”
“今年去!”崔知鹤斩钉截铁:“回帖子吧。”
“哦。”
不知什么时候电闪雷鸣,乌云压下,天空阴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树林里鸟儿惊惧不已,急匆匆往回赶,生怕淋湿了羽毛。
泥泞的小路上一只布鞋毫不留情踩在泥水中,鞋的主人却完全不在意沾湿鞋袜裤腿,只随意擦擦脸上雨水继续赶路。
荒郊野岭里只有零星几间小屋亮着如豆的灯火。
一向冷清的小村里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谁呀?”
屋主人是个弓着背满脸皱纹的老婆子,正坐在灯下细细摩挲一件粗布青衣。
听到声音她有些惊慌,害怕有强盗来袭,赶紧放下破衣,跌跌撞撞站起身,摸索着从墙角抓起一根粗大的木棍,颤颤巍巍。
“赵老娘,是我,万长仁!”
门外传来模糊的声音,老婆子一把丢下木棍,抽出门栓把人迎进来,深凹的眼睛因为多年在灯下缝补无神且灰暗。
“赵老娘,是我,你摸摸。”
赵老娘抖着手摸上万长仁的脸。
摸到满脸疤痕和左眼蒙着的布,赵老娘咧开嘴笑,已经没有牙齿的牙床上,黑红的肉收缩:“是你,是你,没错。”
万长仁深深注视着赵老娘,哽咽着开口:“赵老娘,宋家那畜生死了。”
“死了?”
赵老娘恍惚,眼眶里泪水浸润满脸沟壑。
“是,我亲手杀死的,他活不了了,小文的仇报了。”
“报仇了啊,报仇了啊……”
赵老娘哆哆嗦嗦,摸索着走到桌前,轻轻抚摸那件粗布青衣。
青衣上曾经染着的血渍已经干涸,和青色混杂在一起,片片黑污。
眼泪砸在青衣上,赵老娘腿一软,摔倒在地,额角磕在桌角。
“赵老娘!”
屋外,雨声阵阵,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