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是狼王
完颜贺钺内脏几乎被马蹄踩碎,艰难的呕出几块碎肉后直接断了气,大魏官兵将其头颅砍下,倒吊在榆津关,任由北风吹干,任凭兀鹫啄食。
既是祭奠,也是立威。
乌羌是大魏开国之初就已经存在的草原部落联盟。
所属的谷室、汗纥、黑靺、赫拉、勒斡、图哈、横仁哨、敖鲁甲八个部落分布在草原各地,完颜贺钺这支名为勒斡。
随着时间的推移,八部之间联系已经不再密切,甚至为了争夺资源相互之间常有摩擦。
因此这次勒斡遭受重创、首领死亡,其余七部明面上按兵不动,私底下却蠢蠢欲动。
谁都想吞食勒斡,将牛羊、马匹、草场、女人据为己有。
所以勒斡人没有心情悲痛,新王选举迫在眉睫。
按照惯例,新王应该是王的弟弟,但完颜贺钺没有兄弟,因此由他的儿子完颜仲真继承王位最合适不过。
可乌羌八部都忘了完颜贺钺的妻子——纥烈哥,她悍然发动政变,趁着完颜仲真还没来得及反应迅速控制了勒斡朝政,当着众人的面将反对的臣子全部拉出去砍头。
完颜仲真被母亲的心狠手辣震慑,一时竟不敢有动作,却也因此错失先机,让纥烈哥完全把持住勒斡军力。
京城,御书房中,争执一片,两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陛下,如今勒斡势微,不如乘胜追击,趁此机会把勒斡人一网打尽!”
崔攸却不赞同的摇头:“陛下,臣觉得不可!”
丞相斜眼瞅他:“为何不可?若是不趁此机会灭了勒斡,放虎归山,定会养虎为患!”
魏帝没理会丞相,只看着崔攸:“既然你说不可,就得说出个道理来。”
崔攸拱手:“敢问徐相,该如何灭了勒斡?”
“自然是直击老巢,尽数全歼。”
“要深入勒斡老巢,就得进入乌羌八部的地盘。如今,乌羌八部人心不齐,其余七部都对勒斡虎视眈眈。但若是大魏的军队进入草原,他们定会调转矛头,合力攻击大魏军队,此时,大魏军队该如何是好?”
“这……”
丞相抚着胡子,有些为难:“如今他们缺乏食物,又遭到重创,不如再用粮草引诱他们从草原出来,趁此歼灭!”
“不可!”崔攸意有所指:“勒斡人不是不可救药的蠢货,同一个陷阱绝不可能跳入两次!”
徐相气得吹胡子瞪眼,很想把这个衣冠禽兽按在地上揍一顿。
我怀疑你在明目张胆的骂我蠢。
而且我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
崔攸却还是正气凛然:“陛下,如今勒斡的太后纥烈哥暂时把持大权,但完颜贺钺之子完颜仲真已羽翼丰满,必定不满,大魏不如坐山观虎斗,勒斡内部自相残杀,必伤元气。等到纥烈哥不敌完颜仲真,乌羌另外七部按耐不住相争之时,再做考虑!”
“就依崔攸所言。”
崔攸话音刚落,魏帝便一锤定音,就像是早就通过气。
“陛下圣明!”
一旁徐相还愣着,听见崔攸回话,立刻反应过来:“陛下圣明!”
心中却痛骂。
呸!马屁精!
等到出了御书房,两人并肩走着,徐相酸溜溜的阴阳怪气:“崔大人厉害得很啊,让陛下直接采取了你提出的方法。”
崔攸却面不改色,崔家世代文官,历代从来都是清正廉明、为民做事,从未有过擅权乱政、贪赃枉法之人。
但能坐到现在的高度,自然少不了一些“旁门左道”。
什么“猜猜陛下的心思”啦、“适当拍拍马屁”啦、“顺毛捋一捋”啦,历代崔家人都手到擒来。
不过,可惜了,徐相这辈子是学不到了,这都是家族秘法,概不外传~
徐相还眼巴巴的看着,崔攸转身面向御书房,俯身行礼,恭恭敬敬:“一切全仰仗陛下信任,陛下圣明!”
说罢,转身就走。
徐相在后面气的跳脚。
老冰块,马屁精!
妈的,就你聪明!
徐相不知道的是,崔攸确实猜中了魏帝的心思,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是聪明人采取的办法。
但无论是魏帝还是崔攸,都从来没把一个女人放在眼里,他们居高临下俯视纥烈哥,傲慢的掂量一个女人微弱的价值。
在他们看来,纥烈哥必将输给她的儿子,届时,八部相争,大魏是既得利益者。
可他们都低估了一个女人的欲望和野心。
以及,对权力强烈的掌控欲和独占欲。
她曾经是负责繁殖和照顾幼崽的母狼。
但现在,她是狼王。
京城的谕旨送往边疆,魏帝重重奖赏了沈畋,并称赞沈行俭有勇有谋,将其提拔为幽州观察使。
沈畋接旨,给了送谕旨的公公赏钱,又让人好酒好肉伺候着,慢悠悠的往军帐走。
沈行俭一路闷闷不乐,却憋住不说。
知子莫若父,沈畋一眼看出他心中有事,却也不问,故作不知。他从未逗过儿子,这会儿兴致勃勃倒想看看儿子被逗急了是什么样,会不会还保持着那张冰块脸。
他常年在外征战,驻守边疆,沈行俭年幼时都是由母亲抚养长大,在沈行俭的人生中父亲的角色总是缺席。因此沈行俭从小到大都是冷冰冰的,话也不多。
沈畋心中愧疚,但也无奈。
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
他守护大魏,又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的家和妻子儿女呢?
吃着午饭,沈畋故意提起谕旨的事,结果沈行俭不搭理他,沈畋暗自发笑。
这小子还挺能憋。
下午操练,沈行俭没问。
晚饭桌上,沈行俭居然还憋着,沈畋原本看好戏的心被他弄得痒痒,最后自己憋不住了,筷子一丢,索性摊牌:“行吧,你老爹我真服了,想问什么就问!”
沈行俭睫毛轻颤:“我是想问,运送粮草让勒斡人自己钻入圈套的办法明明是崔知鹤想出来的,您为何要自己揽上功劳?”
沈行俭有些委屈,他爹自己揽上不说,还要加他一份,要是崔知鹤知道了,万一恨他怎么办?
“你小子!”沈畋大笑:“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就这!”
沈行俭脊背挺直,冷着脸看他。
沈畋被盯的心虚,笑声戛然而止,干咳一声:“好了好了,爹不笑你,说正事啊!”
沈畋正色:“你好好想想,崔家世代文官,均身处高位,如今崔知鹤的父亲又是朝中重臣。你爹我手掌兵权,若是陛下得知我与崔攸的儿子私下通信,会如何想?”
沈行俭愣住,一向冷静的脸看着呆呆的。
沈畋又被儿子的呆样逗笑:“你如今进了军营,就算是踏入了朝堂,这些事慢慢都要学着了解。不过也不急,你还小,你老爹我牛的很,还是能给你挡挡风。”
沈行俭无语,他爹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在他娘面前吹牛,现在牛都吹到他这儿了。
父子俩坐在烛光下,倒是一片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