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就死了吧
晚上，吴县县城中灯火通明，一片忙碌。
崔知鹤走进关押胡人的柴房。
那胡人已经几天没喝水，趴在地上半死不活，见崔知鹤进来，扭着恶臭的身体死鱼一般渴求的看着他。
吴庭上前取下他嘴上的布，他立刻冲着崔知鹤喊:“水！水！给我水！给我水！”
崔知鹤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金疮药:“你不想说当然可以不说，我有大魏最好的金疮药，你一日不说，我便折磨你一日，一年不说，我就折磨你一年。”
胡人不再要水，只是趴在地上用恶臭的词汇咒骂崔知鹤。
崔知鹤恍若未闻:“你要是一辈子不说，我便折磨你一辈子，反正我的人被你杀了，也算是为他报仇了。”
“不，不，不！我说，我说！给我水，我说！”
崔知鹤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现在不想听了。”
他把金疮药递给吴庭，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那胡人还在咒骂，身前，是一轮明月。
崔知鹤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2256，你说我现在像不像反派。”
不等2256说话，崔知鹤便自言自语:“我觉得挺像的。”
他往前走去，不再管身后。
也错过一声叹息。
徐州城中，知州府衙。
有人密语。
“你们不是说肯定能杀死他吗？”
这是徐州知州蒋益存的声音。
“我们派去的两个人也是精锐，其中一个逃回来了，另一个生死不明。”
另一人回他。
“什么意思？”蒋益存气急败坏:“你的意思是另一个可能被姓崔的小子抓住了？”
他焦急的绕着桌子转:“那怎么办？你确定他不会招吗？要是事情败露了怎么办？！”
另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憨厚面相，眼睛却露出阴狠。
“暂时应该还不会，我查过那姓崔的，从小温和守礼，是被当作君子培养的，他就算用刑也用不了太重。”
蒋益存害怕的不行，嘴里不停重复:“不行，得让他死在徐州，不然我官位不保！”
另一人轻蔑的看他:“官位？一个知州算多大的官？等到了草原，金银珠宝，官位美人任你挑选。”
“你以为我现在是在担心官位吗？”蒋益存咬牙:“我是担心我的性命，徐州瘟疫现在闹成这个样子，那崔知鹤可是手持天子之剑的，他要是杀了我，谁也不敢阻拦！”
那人沉默，半晌，狠辣的声音传来。
“他既然想当个好官，那就让他死在瘟疫里，神不知鬼不觉。”
接连三日，吴县县城外，上百所简陋的“疫病所”拔地而起，所有患有瘟疫的病人都由官府统一提供被褥和药物。
“疫病所”中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和呻吟声。
有戴着面纱的大夫穿梭在其中给他们喂葱、姜、豉煮成的浓汤。
崔知鹤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褚月的身影。
一旁，秦逸之也带着秦黑等人在煮粥，见他过来，有些羞涩的笑。
一切都渐渐走上正轨。
等到第五日，周太医找到崔知鹤，有些激动:
“崔大人，真的有用，有十个已经没救被扔在路边的人用了药，其中六人今日已经大好了！另外还有两人也正在转好。”
崔知鹤赶紧让他带上药剂去城外“疫病所”。
可傍晚时，周太医却悒悒不乐的又带着药剂回来。
崔知鹤询问:“怎样了？”
周太医却郁闷的挥着袖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身后的长随也有些萎靡不振:“他们都说痘点在手臂破肤之处，走的是血，这是邪道。走邪道脸上会长出黑色纹路的诅咒。而且痘点在手臂上，不但不能治好病，还会加重病情！”
崔知鹤皱眉:“没有一个人愿意用吗？”
长随气愤的嚷嚷:“没有！一个人这么说，后来就传开了，他们说这么治死得快，而且还会招来邪祟！”
崔知鹤思忖一瞬，下定决心往外走去。
“公子，你要去哪儿？”
“去疫病所看看。”
周希夷摇头叹息。
疫病所。
崔知鹤走到一个已经意识不清，陷入昏迷的病人面前。
拿起刀磨下一点他手上脓包中痂粉，用手帕接住。
众人见他来了，都和他行礼，他却罕见的没有回礼，只是急步走到疫病所中间的位置。
崔知鹤深吸一口气，朗声唤众病人:“诸位！”
见众人都向他看来，崔知鹤长揖:“我是吴县县令崔知鹤，宫中周太医已经找到了治疗疫病的方法，经过试验有八成可能能治好，听说大家不愿意用，认为这种方法会加重病情。那么我想问大家，如果有人在你们面前被治好，你们还愿不愿意用药。”
“愿意啊！”
“要是有人没有加重病情，被治好了，那当然能用。”
“可是谁愿意先用啊？”
……
众人窃窃私语。
“好！”崔知鹤看着一屋屋躺在木板床上满身痘疮、虚弱至极的病人:“既然大家说，要是有人通过这种方法痊愈，就愿意用药，那么，就由我来试药。”
褚月失声，捂住嘴。
崔知鹤举起刀在手臂上划了一刀，随即另一只手举起手帕给他们看:“这是刚从一个重病的人身上取下来的痘粉。”
“不行！”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秦逸之不顾断腿要去阻拦，却摔倒在地。
崔知鹤却猛然间把痘粉撒在伤口上，从容的笑了笑:“现在，我和诸位一样了，今日，我便住在疫病所，等到发病，再用上周太医的药。”
他用手帕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看向众人:“如果用了药，我死了，那么就由吴统领带着大家另寻他法；但如果我没死，脸上也没有被诅咒的黑色纹路，那就证明周太医的药有用，大家也要遵守承诺用药。”
疫病所一片寂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漂亮到如同神仙一般的县令会做到这个程度。
这不是普通的病啊！
他们的亲人、朋友，有多少是死于疫病？
每日看着身边的人被抬出去焚烧掩埋，他们害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秦逸之被扶起来，却泪流满面。
崔知鹤却从容的走到一张空着的木板床上坐下，吩咐一旁红着眼眶的官兵:
“帮我把你们统领叫过来。”
说完不顾众人看着自己或怜惜或愧疚的目光，仰面躺下。
他在赌。
原书中崔知鹤九年后才会死。
如果系统还需要他走后续剧情，那么他也一定不会死。
况且周太医的药能有至少六成的存活率，他也不一定会死。
徐州这么多人，要是没人愿意用药，会死多少？
如果真的那么倒霉，
就这么死了，
崔知鹤想，那就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