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吴县县令崔知鹤
终于见到徐州城门，情况却不容乐观。
徐州城外，一堆堆灾民坐着躺着，门口守卫的官兵用布蒙着面，正拦着一群灾民不让进。
粮车后拖着的胡人浑身是血，乱发披面，嘴唇泛白，不时痛苦呻吟几下，周身散发出腐烂的恶臭，早已没了骂人的力气，却始终被吊着一口气。
崔知鹤让吴庭把那胡人绑住，塞住嘴扔进放着随行物品的马车暗隔中。
车队这才继续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一车车都是粮食，立刻赶去通报。
刚进城，徐州知州就已经赶到城门口，是个矮小的中年人，堆着笑，满脸横肉都挤在了一块儿。
按理说他是知州，应该等着崔知鹤来拜见，但崔知鹤手握天子之剑，是陛下钦点赈灾之人，他暂时也不敢得罪。
崔知鹤垂下眼，不再看他，只是拜见:“新任吴县县令崔知鹤，特来拜见知州大人。”
徐州城众官员就见那一身青绿官袍的少年知县，长身玉立，唇若涂朱，白玉指骨托着青白官印，那面皮莹白如玉，眼底却一片清冷，似是冰雪雕砌。
徐州知州愣住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扶，却被崔知鹤轻飘飘的躲开。
他面上讪笑:“崔大人舟车劳顿，不如先在城中休息几日，再去吴县。”
“不了。”崔知鹤顿了顿，:“只是路上确实不太平，被土匪埋伏，差点就进不了徐州城。”
“什么？！岂有此理，这群土匪简直胆大包天。”徐州知州义愤填膺，又唉声叹气的诉苦:“崔大人，我们徐州到处都是山，那群土匪有地方躲，猖狂的很，连徐州城都敢闯，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崔知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下官从京城出发带的人在路上已经折损大半，去往吴县的路上，还请大人派兵保护。有大人的保护，下官定然是安全的。”
“这，这就不用了吧，进了徐州城，已经比较安全了。”
“大人不是说这群土匪胆大包天、连徐州城都敢闯吗？”崔知鹤似乎在替他着想:“要是下官前脚刚从徐州城离开，后脚就被人杀了，陛下问起，大人该如何回答是好？”
徐州知州后背冷汗直流，面上却堆着笑:“是是，下官这就派人护送崔大人。”
离开徐州城时，护送粮队的官兵又增加了几十个，前前后后把粮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路顺利走到吴县，众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路边到处都是白骨和腐烂发臭的尸体。
城中街道上到处都躺着人，呻吟声似鬼嚎，粮店紧闭，有药铺大夫蒙着面，穿梭在疫病病人中治疗。
见到满车粮食，灾民们眼冒绿光，却碍于官兵护送不敢上前抢。
县衙门口有气无力站着几个穿着破烂肮脏官服的守门人，几人正盖着帽子倚着门口石狮子睡觉，其中一个被马蹄声震醒。
见他们一行人来，有些不可置信的揉眼，随即赶紧跳起来把周围几个人踢醒，冲崔知鹤点头哈腰。
崔知鹤走进县衙，暂时顶替县令一职的县丞居然还在瞌睡，被人通报这才胡乱穿好衣服急冲冲抱着账册赶过来。
崔知鹤紧皱眉头，只让他站在一旁。
提前到吴县查看情况的官兵来报，吴县几乎没有余粮，瘟疫盛行，大多数人都倒下，前任县令没有更好的治疗方法，只能挨家挨户让人把患病的人抬出来放到街上。
思忖片刻，崔知鹤召来吴庭和周希夷等人。
“吴统领，让县丞中的官兵去伙房煮粥，煮好了抬到街上去，注意一定要让官兵带着刀在旁边镇守，免得灾民冲撞。
另外，检查城中所有水源，并且要派专人看管。”
他看向县丞:“县城外可有废弃不用的营房？”
“有，有。”县丞连连点头:“练兵时曾经在外搭建过。”
“好。”崔知鹤顿了顿:“不知县丞如何称呼？”
“不敢不敢，大人叫我王发就行。”
“王县丞，你带着吴统领去郊外营地，我给你们五十金，今晚，就要在废营地上搭建简陋的窝棚，要能住人，能煮饭。”
县丞连连应下，正准备领着吴庭出门，崔知鹤拦下他:“库房钥匙先留下。”
等到拿到库房钥匙，崔知鹤递给长随:“你跟着外面那几个守门的，去把县城库房中所有的石灰都搬出来，路边和城中的尸体全部焚烧，洒上厚厚一层石灰，然后深埋。今后如果再有死人，全部按照这个方法埋葬。”
长随拿上钥匙，领了命出去。
崔知鹤这才转向周希夷:“周太医。”
“嗯，嗯？”周希夷被他这一上任就颁布的一系列雷厉风行举措看愣了，这才反应过来:“崔大人不愧是河西崔氏的嫡长子，老夫自愧不如啊！”
崔知鹤摇头:“吴县的情况太糟糕，具体能救多少人还得看周太医您。”
他果断止住两人的互相恭维，召开门外站岗的官兵:
“你现在立刻带人，让县城中所有的药铺都配合周太医用药，所有花销县衙一律补偿。另外，从明日起，郊外会建起“疫病所”，所有病人都会转移到那里，隔离诊治，来诊治的大夫由县衙出面奖励。”
那人领了命出去。
崔知鹤这才又转向周希夷:“周太医，我以性命担保，‘牛痘’方法对于治疗瘟疫确实有用，但我不清楚具体剂量如何，所以还请您立刻实验。我会让城中所有的药铺都配合您。”
周希夷抚着胡须，沉思片刻:“好！老夫这就去试。”
等周希夷出门，崔知鹤这才松口气，戴上面纱走出县衙到街上查看情况。
吴庭动作很快，施粥的棚子面前排起长队，偶尔有几个饿的受不了的插队，但很快被带刀的官兵提回了原来的位置。
见他走过来，吴庭赶紧跑来:“大人还是先回县衙吧，这街上到处都是得了疫病的人，很容易感染上。”
崔知鹤摇头，看向吴庭:“那个胡人放在哪儿了？”
吴庭压下声音:“大人放心，我把他关在后院一个柴房，派了人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