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学文？学武？
雨势渐渐大了，林剑锋顾不上准备蓑衣，跑向院门。
“爹，你回来了。”
林父没有应声，快步走进房内。
“厨房还给你留着饭，我去给你热热。”
“先不着急，今天总算没有白跑，李员外家正好缺人手，我讨到租种田地的营生了。”
“是吗？那挺好，咱们这下日子可有指望了，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林母放下手中的梭子，起身坐到林父旁边，额头上的皱纹也平展了不少。
“对了，我看到李员外家的公子年龄和咱们家锋儿相仿，人家打算把孩子送到县上的书院读书。今日还问我要不要让锋儿一起入学，他家正好缺个伴读。”
“读书好倒是好，可是咱们家哪儿有余钱供养。听说县学花销不少，砸锅卖铁也不够。”
“哎，不用担心，李老爷说了，他家包了，就当做请了个小厮来照顾他们家的公子。”
林剑锋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自尊心作祟：我怎么成了小厮，还得伺候别人家的孩子。
“我，我不去，读书？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给李家当个免费的佣人。”
“不去？别人想去还没这个机会嘞，要知道上县里书院读书学习的都是本县乡绅望族。咱们林家几代贫农，你可是第一个读书人。”
风雨大作，窗户、房门都吱吱作响。
一阵凉风吹进屋里，林剑锋身上不觉打了个寒颤。
“读书有什么好，我现在也能卖菜挣钱，一天赚个十几文不成问题。”
“我们不差你那点钱，你年纪还小，正是学本领的时候。看看我们，大字不识一个，三天两头被人欺负。你读些书，明白道理，以后还能教教书，有个体面的活计。”
林母顺着说道：“你爹说的对，我们两人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刚够一家人的温饱。你要是以后有出息了，还能落个官身，咱们家可是彻底翻身了。”
听着父母的你一言我一语，林剑锋始终未透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白天的集市怪人靠着三拳两脚就把彪形大汉制服，怎么能不让他心生敬佩。
脚踏云纹靴，身着银铠，手持红缨枪，胯下一匹雄风凛凛的枣红大马。
正是山村小儿所憧憬的英雄形象。
林剑锋未再和父母辩驳，一头扎进被窝里，幻想着铁马冰河的战场。
次日清晨，依旧是热闹非凡的集市。
许是被父母的唠叨惹烦了，竟来回在街边逛来逛去
身上的担子摇摇晃晃，箩筐里的蔬菜不知掉了多少。
“嘿，小孩儿，你的菜掉了。”
书生打扮的男子一声声唤着正在踱步的林剑锋，见他没有反应。
于是收拢折扇，加快脚步，衣边绣带也随风飘起。
突然，一粒石子儿丢在了林剑锋的脑袋上。
强烈的刺痛感使得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猛地转身，看到书生正喘着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扇端指着前方。
“你……你是听不到吗？害我哮喘都快犯了。”
“先生要买菜？我的菜新鲜又便宜，您来多少？”
低头看下箩筐，担里瓜蔬没了许多，几片叶子挂在筐边。
书生平复下气息，用手擦拭着脑门的汗水，打开折扇。
“我不买，就是提醒你菜都掉完了。叫你几声都没答应，只好丢石头引起你的注意。”
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孩子，目光炯炯有神，手脚瘦弱，脸上表情凝重。
“你这年纪，正是上学的时候。怎么没去读书，出来卖菜可不是长久之计。”
“我家里清贫，父母靠农织养活度日，没有钱来求学。”
“读书问学是人生大计，还是要想办法筹资。后期考取功名，鲜衣高马，好不威风。”
书生得意洋洋，手中折扇造出的风力小了不少。
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好像自己就是读书人最好的例子。
林剑锋看了一眼书生，问道：“先生饱读诗书，如今功名几何？”
听到这里，他手中的折扇已不再摆动，却在不经意间扇面被缓缓移到口鼻之前。
面露难色，耳根略微发烫。
“我志不在功名，一个闲人野鹤，图个清静无为。好歹如今能教导后辈，书席之下有几个大才，也就够了。”
书生苦笑了一声，眼神缓缓离开林剑锋的身上。
“喔，先生原来挺会为他人着想，恕我无知。昨日，家里托了李员外让我伴读他的公子入学，现在我还没决定是否跟随。”
“读书机会难得，去哪里求学？”
“县上书院。”
“啊，那里学费花销不少，能有幸入县学，日后定当前途无量。”
“但是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个佣人，进去之后肯定得照顾李家公子的日常起居。别到时候学问没长，反而成了廉价的家奴。”
书生一听，目光又聚集到林剑锋身上。
“看来我小看你了，年纪虽小，心智沉稳。凡事都有利弊，如果没有入学机会，你仍然只身做个小贩。”
“有了读书的门路，又在县学，多的是进取机会，还能结识不少名门子弟。孰轻孰重，你可要分清。”
话锋一转，林剑锋连连点头，又问道：“昨天我看到一个&39;侠客&39;，只手空拳就把一个地痞大汉打趴在地。让我很是羡慕。难道学问能有武艺实用？”
书生见到有了言传身教的机会，清了清嗓子。
“其实武艺和学问都很实用，但是对于许多百姓来说，求取功名利禄改变的是一生甚至整个家族。蛮力只可用来强身健体、保卫家国，却不易求得晋身之资。”
“有了功名又怎样，贪官污吏遍地都是。我可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
“众人皆醉你独醒，世道如此，你再清醒凭借农家门户又能如何。不如修学问理，也许能找寻一条解决之道。”
“什么解决之道？”
“或考取功名，居于庙堂之上，为政一方，造福一地；或孑然布衣，隐于市井之中，教导后辈，桃李天下；再或，文武皆备，入于大吏幕府，参谋政务，引导劝善。”
“先生一言，让我恍然大悟。”
林剑锋拱手拜谢，告别书生之后，挑起扁担转身回家。
“娘，我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林母撩了几下头发，往窗口斜着身子望了望天上的日头。
又盯着凌乱的菜筐，然后说道：“时辰也还早，我看你里面的菜剩下不少……”
还没等林母说完，林剑锋兴冲冲地回答：“我不卖菜了，要去县上读书。”
“读书？看来你想通了，我们林家终于有读书人了。”
一行热泪从眼里流出，落在已经织了半截的粗布上。
晚上林父回到家，听说了这个消息，一把抱住孩子。
一家人沉浸在即将改变历代农户命运的喜悦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