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论天下事鞭辟入里,定站前谋料事如神?
将士们沉默不语,心中震惊无比,不敢相信陈最说的是真的。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侯爷为了早点见到未婚妻,一路之上多么艰辛,为了能够早日与云家大小姐相见,侯爷日夜兼程,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和体力,甚至压缩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
在战场上,侯爷是冷静铁面、令人生畏的将领,可每每提及云家大小姐,总是会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双眼睛里满是对她的思念,这种情感能够感染到每一个人。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抵达了永安城外,眼看着就要进入城中与云家大小姐团聚,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到底是谁绑架了云小姐?又是谁在路上设下埋伏?
对方的目的似乎是为了炸死侯爷和他们这些随行人员。
面对如此挑衅,将士们的眼中瞬间燃起了浓烈的杀意。
然而陈最始终如同静谧的湖水,无波无澜看不出喜怒。
他的冷淡如同寒冬的霜,冷漠则如同深秋的雾,似乎世间万物都无法打破他冰封的情感屏障。
将士们满心困惑,侯爷不是深深地爱着云大小姐吗?
怎么亲眼看到云大小姐死在眼前,他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们不知道,不是陈最不伤人,而是陈最伤心欲绝到连表情都做不出来了,落在外人眼里就变成了冷漠无情。
熊熊烈火仍在焚烧,而那撼人心神的爆炸声却已消逝。
埋藏在地下的所有爆竹全部被引爆,炸裂的地表令人不忍目视。
陈最的耳边还在回荡着爆炸声,脑海之中不断播放着云慕笙死前的画面。
慕笙死了?
他第一次爱一个人,第一次想要将一个人娶回家,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前一秒还鲜活无比,下一秒就四分五裂。
陈最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仿佛世界都在他眼前旋转,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
他用力呼了一口气,恨意袭遍全身。
他一定要找出害死慕笙的人。
想要找到暗下毒手的人,最重要的线索就是那只射过来的箭。
陈最回忆了一下箭射下来的方位,他猛的看向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大树。
如果不特意去看,根本就没有人会去注意树上到底有什么,而且有繁茂的树叶遮挡,很难发现异样。
但若是仔细打量,便能发现有个人躲藏在上面。
从哪个位置射箭,是最容易的。
陈最的恨都快突破天际了。
“树上有人,抓到本候面前。”
此刻的傅守城,因云慕笙的死,整个人都傻了。
她是怎么解开脚上的绳子的?她就那么爱陈最?为了他宁愿自己被炸死?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一切,刺痛了傅守城的心。
云慕笙为了爱的人去死。
而他呢?却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在面前。
他既痛苦又无助,对陈最的憎恨如秋日的狂风,毫无预警地爆发出来。
他的家人和挚爱都因陈最而丧生,陈最就是个祸害,就像一个瘟疫,不迅速将他消灭,他将继续肆虐,荼毒生灵。
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
去死去死去死。
傅守城双眼燃烧着怒火,如同一个疯子,对准了陈最的方向不断射箭,但因距离太远,达不到箭矢的射程,所有的箭都落空。
一千多赫连军直奔傅守城而来,傅守城见此,知道自己若是继续躲在树上,只能被人生擒。
他当机立断跳下树,打算钻入树林里逃跑。
但他小看了赫连军的能力,他才钻进去不久,就被赫连军抓住,最后将他丢到了陈最面前。
陈最居高临下,用冷漠的目光俯视着他。
“你是谁?叫什么?”
傅守城尽管面临如此峻厉的逼问,却毫无惧色,他抬起头,看着陈最,双眸中燃烧着怨怒与憎恨的火焰。
“不认识我?睁大你的狗眼,竖起你的狗耳朵,听好了。”他狠厉的说道,每个字都像是冰冷的刀锋,射向陈最。
“我姓傅,叫傅守城,我爹正是傅兴国。”
“你精心布局,毒辣地陷害我傅家,使得我傅家满门遭受惨痛打击,我立誓要杀了你为傅家清算这血海血仇;遗憾的是,你命大没有死,但云慕笙却命丧黄泉,最爱的人在眼前消逝的滋味如何?是不是觉得痛不欲生?哈哈哈——”
傅守城狂笑起来,那笑声如同凄冷的北风,尖锐刺耳。
从陈最的视角望去,他仿佛看到了一只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那喉咙中似乎涌出了无尽的黑暗。
他的白牙在日光下闪烁着冷光,诉说着他的残忍与冷酷。
周围的赫连士兵见陈最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傅守城,有些人忍无可忍,一脚踢在他的后背上,将傅守城替的趴在地上,狼狈的像条狗。
“纳兰国曾以温贵妃和亲为名实施美人计,差点毁掉我赫连国,也曾在宫宴上险些害死顾家嫡女,坑害顾将军府,我们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要怪就怪纳兰胤太没用。”
赫连士兵的言语令傅守城听着十分刺耳。
他情绪激动的大叫:“闭嘴,你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士兵,有什么资格对纳兰国的事情指手画脚。”
有人冷哼:“就凭如今的纳兰国敌不过赫连国。”
傅守城想要站起来与赫连军拼命,却又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令他痛苦地弯下了腰。
一直保持沉默的陈最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像是冰冷的刀片,割裂了周围的空气。
“本候听着很是聒噪,把他的舌头割掉,牙齿拔掉。”
傅守城强忍着疼痛,倔强地抬起头来,他满眼怒火,对陈最的冷酷命令不屑一顾。
“陈最你这个懦夫,只会仗势欺人,你敢不敢与我单打独斗,若是我赢不了你,便任由你处置,你若是不敢,就承认自己是个无能之辈。”
陈最听后,眼神冰冷如霜,他紧紧盯着傅守城,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蚂蚁。
“拖延时间,找机会逃跑这一套,在我这里不管用。”
“来人,立刻动手。”
傅守城的挑衅在陈最面前显得无力而乏味。
陈最最擅长的并不在于率领士兵冲锋陷阵,而在于他那深不可测的心计。
如果连傅守城那浅陋的心思都无法看透,他又如何在诸国之间游刃有余,纵横捭阖?
他根本不会给他计策得逞的机会。
陈最不接招的行为,让傅守城感到憋屈。
傅守城还欲再申辩,却突然感到一只强壮的手掌紧紧按住他的喉咙,紧接着,他的嘴巴被蛮横地撑开,一柄薄如蝉翼的利刃毫无预警地割掉了他的舌头,满口牙齿也都被用暴力手段敲碎。
痛不欲生的哀嚎声在空气中回荡,然而这并未让陈最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的眼神冷硬如铁,紧紧盯着傅守城那喷洒着鲜红血液的口腔,那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裳,却无法清洗掉他内心的痛苦与仇恨。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被炸弹夺去生命的云慕笙。
那一刻的惨状,那熊熊烈火和漫天血雾,如同厉鬼夜叉,无时无刻不在撕咬着他的心。
陈最头痛得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心口的剧痛如同被一把锐利的刀子在搅动,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甚至失去了感觉。
只有在亲手折磨傅守城的时候,他才能暂时忘却那份刻骨的疼痛,才会感觉到自己是鲜活的。
“将他绑起来。”
一声令下,傅守城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人用绳子绑的结结实实,绳子的另一头栓在马上。
陈最轻轻一驱马,那马便像一只离弦之箭,向城门疾驰而去。
傅守城在马儿的牵引下,像一只无力的玩偶,被拖在地上滑行。
他的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每一次冲撞都使他痛苦万分。
不多会儿,已经无法辨识出他原本英俊的面庞,他的皮肤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而身下,一条条鲜红的血痕宛如一条蜿蜒的小溪。
城外的爆炸引起了城门守卫军和城内百姓的主意。
他们纷纷站到城外驻足观看,没人敢靠近那恐怖的爆炸点。
直到爆炸的余波渐渐散去,火焰慢慢熄灭,众人的目光才重新聚焦,才注意到陈最和一众将士们的存在。
不明情况的城门守卫以及老百姓,呼声雷动,仿佛整个永安城都在他们的欢呼声中颤动。
“恭迎侯爷回城——”他们齐声高呼,声音如同晨曦中的海浪,一波又一波翻涌。
“太好了,侯爷终于回城了。”
“再过几天侯爷和云大小姐就要成婚了,相信到时整个永安城都非常热闹。”
“可不是嘛,侯爷可是我们整个赫连的大英雄,到成婚那天,必定是十里长街。”
老百姓们用最朴实的语言,最真挚的情感,表达着他们的敬仰与爱戴。
然而,等陈最带着赫连军入城时,他的脸上不仅一丝笑容都没有,反而面色阴沉的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尽是隐忍的杀意,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冷漠不仅仅是一种外在的表现,更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寒意,使得人们不自觉地在他面前退缩。
就连他身后的赫连军,也同样是愁眉不展,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阴霾所笼罩,原本勇猛的战士们此刻也变得严肃而低落,使得城内的百姓们在他们的气息前不寒而栗,欢呼声戛然而止。
他们沿着道路两旁站立,目送着陈最等人前进,都疑惑陈最为什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之后,大家才注意到被马拖行的傅守城。
傅守城为了赚到足够的银子买爆竹,每天起早贪黑的送餐,他的身影遍布永安城的大街小巷,很多老百姓都见过他。
因此,当满身伤痕的他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即便他此刻惨不忍睹,却还是被大家认了出来。
百姓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他们不明白,为何刚回城的陈侯爷会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送餐者施以如此残忍的对待。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陈最冷然地离开了,他的背影显得孤独而决绝。
而身后,一片片吸凉气的声音如波涛汹涌,人们在震惊中猜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一直冷着脸的陈最,当他步入府邸,看到府内到处都已经布置的喜气洋洋,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素。
他本是打算回来后娶她为妻的,她马上就要成为侯府的女主人了。
他们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辈子他都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所有那些曾在她面前许下的承诺,宛如飘渺的烟雾,随着她的离去而消散,独留下他一个人,以及侯府内挂满喜庆的大红色。
在与云慕笙共度的两年里,她的喜怒哀乐如同色彩斑斓的调色板,不断在陈最的脑海中重现。
侯府的下人见自家侯爷回来,一个个全都喜出望外。
他们的喜悦,让陈最的心情愈发沉重,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翻涌。
他拖着千斤重的双腿,一步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头部的剧痛如同锤子猛击,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天旋地转的感觉喜上心头,翻天覆地的眩晕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陈最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澎湃的痛苦翻涌而出,仿佛有烈火在燃烧、巨浪在翻腾。
那是一种无法名状的、无法忍受的向上的冲击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突然间,他觉得喉咙间涌起一股腥甜,紧接着,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他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浓雾笼罩。
周围的人们惊恐地尖叫着,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吞噬他的一切,他的意识渐渐远去,被黑暗的漩涡卷走。
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陈最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是要死了吗?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
他到了地府,应该可以赶上云慕笙的脚步,和她携手一起踏过奈何桥
城外发生爆炸以及陈最已经回城的事情惊动了永安城所有人。
上到皇帝赫连爵,下到普通百姓,早就听说了这两件事。
赫连爵特别激动,只是有一点让他不解,陈最既然入了城,为何迟迟没有入宫?
以往他回城都会先行入宫来向他汇报情况,怎么这一次却没来呢?
难道是因为一路之上风尘仆仆,他先回府洗漱更衣去了?等晚些时候再来?
赫连爵这样想着,并没有太在意。
其他文武大臣全都穿戴整齐,准备在赫连爵的带领下一起恭候陈最。
云尚书府,一片寂静。
青黛端着精致的早餐,却发现云慕笙的房间空无一人。
她目光扫过庭院,寻找那抹清影,却始终未能寻找到。
疑惑了一会儿,又等了等,早餐已凉,而云慕笙却仍未归来。
青黛在庭院中徘徊,心头疑云愈发浓厚。
这么早,小姐去了哪里呢?
青黛出了院子,本打算去夫人处找找看,但是却在路上遇到了洒扫的下人。
青黛便问:“你可曾见到小姐?”
洒扫的丫鬟道:“刚刚门房急冲冲的去找小姐,小姐随着门房走了。”
门房能有什么事情呢?
这个疑问在青黛脑海中盘旋,让她无法静下心来处理其他事情。
她决定直接去找到门房,亲自询问清楚。
当青黛的身影出现在门房的视线中,门房脸上的笑容扩大。
他皱纹满面的脸庞,几乎形成了一朵菊花。
“找小姐吧?小姐跟随傅城出城了,据他所说,姑爷今日回城。”
“真的?”青黛喜出望外。
“傅城既然这样说,应当做不了假。”
青黛闻言,奔出府,打算去城外看看。
但还不等她抵达城门处,承平街上鲜红的血迹便引起了她的注意。
青黛微顿,凝目望去,只见一道猩红如蛇的血痕蜿蜒曲折,向着无尽的远方延伸。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各自聚在一块,交头接耳。
青黛倾耳细听,原来是侯爷真的回城了。
就在她心中尚未荡起欢愉的涟漪之时,另一段听闻却让她如遭雷击。
“你们可知,侯爷为何将那个送餐的缚于马后,任其血淋淋地在马路上被拖行?”有人低声问道,声音中似乎隐含着忧虑与恐惧。
“侯爷的心思深如海,又岂是我们所能揣测的?但肯定有侯爷的用意,也许是那个不长眼的冲撞了侯爷。”
“可是,无论何等冲撞,也不应以如此惨无人道的手法来惩罚吧?更何况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不仅让受害者尊严扫地,也让围观的百姓们人心惶惶,侯爷马上就要成婚了,难道就不怕沾染了血气,对婚事不好吗?”
“看看这地上的血,真吓人。”
青黛听得云里雾里,便上前追问:
“你们口中的送餐的人是谁呀?侯爷是指陈侯爷吗?”
被问的几个人毫不隐瞒,将自己目睹的一切都告诉了青黛。
青黛听完,整个人都呆愣的没了反应。
傅城竟然冲撞了侯爷?那地上的血是傅城的?
怎么可能呢?
陈侯爷虽然冷漠无情,但他不会平白无故针对一个人,一定是傅城做了什么让侯爷无法容忍的事情。
青黛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对。
既然傅城已与侯爷照面,那么,她家小姐又在哪里呢?
小姐一向心善,而且又认识傅城,就算傅城真的冲撞了侯爷,惹的侯爷不快,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青黛忙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云尚书府的大小姐?”
众人摇头:“没看到。”
青黛:“???”
没看到?
那她家小姐哪里去了?
青黛直觉不对劲儿。
她目光再次扫过地上的血迹,随后疾步向着侯爷府的方向奔去,心中疑云密布。
到达侯府的时候,正好看到陈最痛苦地捂着胸口,无力地倒在地上,紧闭双目的画面。
青黛惊呼一声,侯府的下人皆被吓得魂飞魄散,而被陈最带来的一千多名将士,全都一脸悲痛之色。
侯府瞬间陷入了混乱,人们忙着将陈最抬回寝室,又急匆匆地去请大夫来救治。
青黛感到一阵眩晕,脑袋里仿佛有万千蜜蜂嗡嗡作响。
她拦住一个下人,颤抖着声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侯府的下人也很懵,侯爷刚一回到府中就突然吐血,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黛又去问赫连将士。
其中一个将士问她:“你是谁?”
青黛回道:“我是云尚书府嫡女的贴身丫鬟,我叫青黛。”
她这话说完,就看到对面高大健硕的男人,惊了一下,随后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青黛焦急万分,声音中透着明显的紧张和焦虑:“你们倒是快说呀,侯爷为何会吐血?又为何拖行傅城?我家小姐跟随傅城一起出城,现在人在哪里?”
整个侯府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
“你们倒是说话呀!难道侯爷没有见到我家小姐吗?”青黛紧握着拳头,焦急的问道。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终于有一人磕磕巴巴的说道:“见见到了”
“既然见到了,我家小姐呢?”青黛迫不及待的追问。
“云小姐云小姐”那人要说些什么,但声音却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乎快要听不清了。
青黛的脸上涌起了愤怒的潮红,她厉声喝道:“快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云府的人早晚会知道这个消息,于是咬了咬牙,说道:“云小姐,她……没了。”
青黛愣住了,一脸的难以置信:“没了?你说的什么没了?”
“就是,就是死了,被炸死了,粉身碎骨,再也找不到了。”
“混账!”青黛怒不可遏,手指着那人,气得浑身发抖,“你竟敢诅咒我家小姐?”
她不相信,但是眼眶却忍不住湿润了,泪水渐渐弥漫,她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其他人,然而却从其他人眼里看到了难以掩盖的难过。
他们无声的告诉她,她家小姐真的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
早上小姐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侯爷好不容易打赢了胜仗凯旋而归,小姐却死掉了?
青黛脸上的表情复杂交错,她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说出口的话好似不是自己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我家小姐是被炸死的?”
她不相信。
可赫连的军人是不会拿这种事情来欺骗她的,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青黛嘶吼着,全身都随之发抖。
“到底是谁干的——”
她的话一出口,血液就像被点燃的烈焰,疾速地冲向头顶,将她的脸染成了一片炽热的红色,她愤怒,绝望,失去理智。
“傅守城!”有人回道。
傅守城又是谁?
就在青黛疑惑间,有人将身受重伤的傅守城提过来丢到青黛面前。
青黛看到他,险些窒息。
就算傅守城变得体无完肤,青黛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便是小姐救过的傅城。
他炸死了小姐?
为什么?
他不是说要用爆竹为侯爷庆功吗?
为何会炸死了小姐?
他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回馈小姐的恩情?
青黛的头,此刻如同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有人解释道:“他是纳兰国人,是傅兴国的嫡长子,潜入到赫连就是为了找侯爷和云小姐报仇,在我们回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本来是要将侯爷炸死,但是云小姐突然冲了出来,所以就”
所以就把她家小姐炸死了,是吗?
青黛感到自己的呼吸被扼住,一种难以言表的窒息感将她淹没。
她的双手捂在心口,就如同正在经历一场世纪末的寒冷的侵袭。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仿佛被寒冷的冰窟所吞噬,坠入无尽的深渊。
“傅城?”
声音破碎而颤抖,如夜风中摇曳的烛火。
傅守城缓缓地抬起头,他的心如刀割,身体上的疼痛早已深入骨髓,但他却因青黛的言语而感到撕心裂肺。
青黛死死盯着他:“小姐,真的被你炸死了?”
傅守城全身早已疼到麻木,可却因青黛的一句话,他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撕裂开来。
他的不发一言,落在青黛眼里就是默认了。
青黛的脚步变得有些凌乱,她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俩步,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
“你你没有心吗?”
“小姐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对她的?”
“她救了你,将你带回永安城,为你安排住所,给你银子,你却要杀了她?”
不是,他从未想过杀她,就算知道了她就是他的仇人,他还是不忍心杀了她。
他只是想杀陈最罢了。
可她为什么就那么执着?
她连死都不怕,却害怕看到陈最死在自己面前。
傅守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未及出口,殷红的鲜血已从他的嘴里汩汩溢出,将他的衣襟染红,他只能痛苦地发出“嗬嗬”的声音,无力地摇头。
青黛见了,心中一阵痛恨。
一她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了傅守城的喉咙,准备刺下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赫连军出手拦住了她。
“他害死了小姐,我要为小姐报仇,你们放开我!”青黛如疯了一般,全无平日的冷静与沉着。
“姑娘,你不能杀他,侯爷不会允许他死得这么痛快的。”赫连军深深地看了青黛一眼。
青黛的双眸已被泪水浸润,肿胀的眼泡含着无尽的悲哀。
她的唇瓣紧咬,以至于发白。
内心在剧烈地挣扎,如同被命运的巨轮无情地碾压,最后,她的手无力地松开,精致的簪子滑落在冷硬的石地上,发出清脆而寂寥的声响。
她以冰冷而疲倦的目光瞥向傅守城,那眼中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友善。
她的喉咙滚动着未说出口的话,选择了沉默。
她像被抽去灵魂的木偶,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了侯府那高大的门槛。
承平街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陈侯爷归来的消息让街头巷尾满是欢喜的谈笑声。
人们在津津乐道着陈侯爷与云尚书嫡女的婚事,却不知,婚约的另一个主角却已经不再了。
青黛的眼泪一直流,回到尚书府的时候,泪水都流干了。
门房见她回来,高兴的问道:“小姐呢?”
“小姐?”青黛悠悠的重复着这个称呼,忽然笑了一下,明明是在笑,却让看到的人倍感心酸与苦涩。
“小姐,再也回不来了。”
青黛回到尚书府不久,整个云尚书府便被悲伤弥漫。
赫连爵耐着性子,一分一秒地等待着,直到夜色深沉,却仍未等到陈最入宫。
他觉得不太对劲,疑虑在心中滋生,心道:难道是因为陈爱卿在于轩辕国作战时受伤了?极有可能,不然他不会不来面君。
赫连爵当机立断,命令大太监携带礼物前往侯府慰问。
等大太监回来,看着他脸上的难色,赫连爵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陈爱卿如何了?”
大太监小心翼翼的回答:“回陛下,陈侯爷不太好。”
赫连爵心中一阵揪紧,看来陈最确实身受重伤,他的忧虑得到了证实。
赫连爵内心震动,目光深邃地追问:“陈爱卿身体何处受伤?朕即刻命御医前去侯府,亲自为他诊治。”
“陛下,陈侯爷吐血了,因为因为云尚书的千金今天在城门外被活活炸死,陈侯爷目睹了一切。”
赫连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云尚书的千金不就是云慕笙吗?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在城外被炸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赫连爵稳住心神,面色阴沉地看向那名太监。
太监头也不敢抬,颤抖着声音,将从侯府得来的消息一一向赫连爵述说。
赫连爵只觉胸口沉闷,呼吸都变得困难,瘫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意外发生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陈最击败赫连国,又马上要与云慕笙成婚,本应该是双喜临门的好事。
可是却因云慕笙突然离世,即便轩辕国被打败了,都不能抚平众人的悲痛。
云尚书府已经挂上了白幡,哭声一片。
犹如晴天霹雳,无法承受的痛苦瞬间将他们击垮,两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顾家上下得知这一悲惨消息后,亦同样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老夫人这几年身子每况愈下,对孟滢的思念和担忧始终萦绕在心头,每次想起她,都会引发一番无法抑制的悲伤。而今听到云慕笙的死讯,更是犹如五雷轰顶,令她瞬间昏倒过去。
夜幕降临,陈最从昏迷中苏醒。
他因呕血而引起的内伤使得他那原本白皙的肤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他挣扎着起身,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强忍着不适,慢慢下了床。
陈最走出房门,下人看到他,忙过来搀扶。
“侯爷,您要去哪?”
陈最的目光突然变得坚毅起来,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决绝:“我要去城外寻找慕笙。”
“侯爷”下人们被她吓到了,以为他想不开。
陈最对他们不予理会,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下人们面面相觑,只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生怕他情绪激动而昏厥过去。
当陈最踏出府门,一架马车已经静静地停在府外。
他上了马车,向城门外赶去。
侯府的下人紧紧追在马车后面,一直追到城门外。
他们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最在一片焦黑的徒弟上来回翻找,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一向清冷的他,此刻浑身脏兮兮,不时从地上捡起来什么东西,抱在怀里。
下人们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家侯爷是将云小姐的骸骨一块一块捡起来。
陈最一边捡起骸骨,一边对著云慕笙低语,声音柔和而哽咽。
他反复说着“对不起”,这三个字像是从心底挤出的忏悔与自责,低沉而悲切。
如果当初他去轩辕国的时候,把云慕笙带在身边,她就不会遇到傅守城。
如果他早一点回到永安城,他就能阻止傅守城的行动。
如果当初他没有算计云慕笙,将她带到纳兰国,傅家的死也就怪不到她身上。
如果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云慕笙,该有多好。
陈最找啊找,翻啊翻,可无论他多么努力,都不能将云慕笙的骸骨拼凑完整。
她的身体在数不尽的爆炸声中早就支离破碎,又在烈火焚烧中,烧毁的面目全非,他所能找到的只是一些被烧黑了的,分不清到底是身体哪个部位的碎骨。
夕阳西下,天黑了,陈最抱着云慕笙的骨骸跪坐在地上,独孤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曾经很讨厌一个人,可后来渐渐的习惯了一个人。
自从喜欢上云慕笙,他幻想过两个人的未来,可现在,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陈最跪在地上很久很久,仿佛变成了雕塑。
陈府的下人看不下去,慢慢靠近过来。
见他不曾驱赶他们,便开始在发生过爆炸的地带寻找云慕笙骸骨,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夜深了,秋季的夜晚将人们冻的不停哆嗦。
下人们在焦黑的土地上搜寻了正正三遍,才将云慕笙剩余的骸骨全部找起。
“侯爷,云小姐已经全部找回来了,您回府吧。”
陈最无神的眼睛转了转,看向对方在自己面前的骨头碎屑。
他一股脑全都用衣摆抱起来,护在怀里。
“慕笙,我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很轻,温柔的像是清风吹过脸颊,却让侯府下人红了眼。
他们侯爷冷心冷清,何曾对一个人如此温柔以待过。
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女子,却得到了这样的结局,老天不公啊。
陈最动了动身子,长时间的跪地使得他的双腿都因血液不通而麻木到没了知觉。
下人们赶紧搀扶他站起来,护送着他回府。
在路过云府时,陈最掀开车帘向云府内看了一眼。
云府内白幡飘荡,搭建好了灵堂,全府上下痛哭不止,那悲伤都要化为阴云覆盖在云府上空。
陈最冷漠的看着,眼睛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更没有将云慕笙交给云府的打算。
他曾对云慕笙说,招惹了他,这辈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他们有婚约在身,他早就认定了云慕笙是他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的妻子。
等他死后,他们是一定要葬在一起的。
陈最抚摸着怀里的碎骨。
“慕笙,你看到了吗?你的家人因你的离世很伤心,希望你下辈子不要再像今生那么傻,什么人都相信。”
“世界上,除了你的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他之所以对她好,刚开始存了利用之心。
又笨,又没有心计,又相信他,爱慕他,多好利用啊。
可是他却在利用她的过程中爱上了她,这才将所有的利用转变成了真正的爱,付出所有,都要对她好,将所有能给到她的都给她。
“云慕笙你说要等我回来娶你为妻,这辈子你食言了,希望下辈子你不要食言,若是能主动来到我身边就更好了。”
他闻言软如的说着,好似怀里抱着的不是一堆死气沉沉的骸骨,而是活生生的人,他在对她胡诉衷情一般。
陈最是一个不喜欢将内心真实情感诉说出来的人。
他是个行动派,看谁不顺眼立刻将对方搞死,看谁顺眼,就帮一把。
想要让赫连国一统天下,就无所不用其极,将周边各国全部卷入纷争的齿轮。
想要得到云慕笙,就好不容易将她吃干抹净。
他做了自己想要做的所有事情,唯一没有完成的心愿便是娶云慕笙为妻,生一个长得像她一样美,却又聪明绝顶的女儿
“云慕笙,你还欠我一个孩子呢,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都要。”
他整张脸全部埋伏骸骨里,声音闷闷的带着颤音。
陈最很久很久都不曾哭过,眼看着云慕笙死在面前也不曾掉落一滴眼泪,可夜深人静之时,失去她的悲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无尽的恐怖席卷而来,让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去下面陪她。
“慕笙,不要怪我没有把你还给云家,若是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就算是多活几天也好,他要让害死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将恐惧刻在对方的灵魂深处,哪怕投胎都要记得被他支配的恐怖。
马车终于停在了侯府。
陈最下车,第一件事就是问傅守城人在何处。
下人道:“回侯爷,傅守城被绑着丢到了柴房。”
陈最的脸上闪过残忍。
“柴房?你们对他是不是太好了?”
“丢到水牢去。”
下人被他身上的气势吓的一哆嗦,速速点头应允。
这一夜,陈最抱着云慕笙的骸骨入睡。
身在水牢中的傅守城,双手被吊起来,以免要死不活的他被水淹死。
他受伤的身体完全浸泡在水中,只露出一个头,就这样被掉了一整夜。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陈最都没有去上朝,赫连爵担心他的心理状况,多次派人来侯府,却都没有见到陈最一面。
侯府的大门紧闭,谢绝任何人来访。
陈最每天都会想尽办法的折磨傅守城,傅守城出了一张脸,全身上下再也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陈最不会让他痛快的死掉,既要折磨他,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还会给他喂药。
就这样,傅守城经受着非人的折磨,却怎么都死不了。
云尚书府将云慕笙的丧失办完了,青黛突然来到了侯府。
侯府依旧关着门,她拍打府门。
“我是云尚书府的人,有些东西想要交给侯爷。”
门房重重叹了口气,隔着门回道:“姑娘还是回吧,侯爷不见任何人。”
“我要交给侯爷的东西,是我家小姐打算送给侯爷的。”
话音落,门房立刻将府门打开,一眼便看到青黛怀中的包裹。
“什么东西?”
“我家小姐生前亲自缝制的衣服。”
“快请进。”
青黛踏入侯府。
整个侯府都充斥着低气压,下人们的表情十分严肃,没有任何人敢嬉笑。
青黛在门房的带领下,来到陈最的书房。
自从他和云慕笙确定了关系,在他看书的时候,云慕笙最是喜欢坐在他身边,偶尔为他倒茶,偶尔研磨,温馨又幸福。
此刻,陈最坐在书桌前喝茶,但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却不在了,只剩下一堆白骨,被他放到盒子里,放置在书桌上。
他的目光落在盒子上,非常柔和。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被人打扰了的陈最皱眉,却未曾出声。
门房小心翼翼的说:“侯爷,云尚书府的青黛姑娘来了,说是有东西要交给您。”
书房内还是无人应答。
门房继续硬着头皮道:“云小姐亲自为侯爷缝制的东西,侯爷要不要看看?”
话音刚落,书房内便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转瞬房门被拉开。
青黛看到陈最的那一刻,差点没有认出来。
他的双眼血红血红的,配上那张苍白的脸,跟鬼似的。
青黛差点哽咽,却忍住了。
她将怀里的包裹递到陈最眼前。
“小姐特意在赵氏布行为侯爷选的布料,亲手为您缝制了几件衣裳。”
“奴婢觉得,既然是小姐的一片心意,所以就给侯爷送了过来,侯爷您要吗?”
陈最颤抖着手接过来。
他怎么会不要,这是慕笙特意为他做的啊。
“还有这个。”青黛举起手中的灯笼。
看到这个灯笼,陈最的眼眶突然一红。
这个灯笼是两年前的乞巧节上,他答对了灯谜和对子为她赢得的。
两年时间过去,灯笼还是如崭新的一般,一点破损都没有。
“小姐可宝贝这个灯笼。”
“侯爷与小姐曾有婚约,奴婢便善做主张将这些与侯爷有关的东西拿了过来,其他的奴婢不敢,老爷和夫人也不允许奴婢拿走小姐的遗物。”
陈最冲青黛勾唇,想要笑一下,但那个笑却比哭还要难看,看的青黛倍感心酸。
“侯爷,奴婢想去看看傅守城,可以吗?”
“好。”陈最从她手中接过灯笼,转身去了书房,房门再次被关上,隔绝了陈最的身影。
门房冲青黛抱歉道:“姑娘多担待,自从云小姐走了,侯爷就这样了。”
青黛笑笑,她又怎么会计较。
她见证了小姐和侯爷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侯爷对她家小姐的感情有多深。
一个阴狠毒辣,不将别人的命当成命的人,突然有一天爱上了一个人,他的爱就是熊熊燃烧的烈火,让周围的人能都感知到他对她的感情有多深沉热烈。
门房带着青黛向后院走去。
为了折磨傅守城,后院什么刑具都有,比监牢的刑具还要齐全。
所有的刑具都在傅守城身上用了个遍。
他趴在地上,衣衫褴褛,伤口翻卷、发白、溃烂。
青黛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凄惨模样,眼底一丝害怕也无。
“傅守城,你知道你最可恨的地方是什么吗?”
“你利用了我家小姐的一片真心。”
“小姐从小在尚书府备受宠爱着长大,除了最亲近近的人,小姐很少会相信外人,你是第一个,可你却害了她。”
青黛静静的诉说着,声音平淡。
她问傅守城:“被炸死的一瞬间是什么感受呢?你说小姐会不会很疼?”
傅守城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云慕笙疼不疼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在看着云慕笙被炸死时,他的心很疼。
“你怪我家小姐害得傅家家破人亡,可两国争斗本就是残酷的,何况我家小姐从未对傅家做过什么,你却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一个无辜女子的头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唔唔唔”傅守城在地上挣扎,被挑断了手脚筋的他,连站起来都不能了。
血色的泪水流出,眼里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