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论天下事鞭辟入里,定站前谋料事如神⑨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青黛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打包好的盒饭。
一进来,就将盒饭放到傅守城怀里。
“外面那家食肆的饭菜非常好吃,不仅美味可口,价格也极为公道,永安城很多百姓都喜欢在他家吃饭,最重要的一点,他家还管派送,以后你在永安城站稳脚跟,可以经常来这家食肆吃。”
青黛好心的交代了一翻。
傅守城怀中抱着这些热气腾腾的盒饭,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多谢青黛姑娘的热情相助,我初来乍到,在这繁华的京都无所适从,若不是有你们这对恩人相助,我恐怕还在城外流浪。
能在此人生地不熟之地,遇见姑娘这样的热心人,真是我三生有幸。”
青黛笑着回应:“遇上就是缘分,不用这么客气,你先吃饭,马夫还得过一会儿才回来。”
傅守城好奇的问:“马夫不在吗?”
青黛点头:“嗯,你初来乍到,在永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所以我就让马夫去给你找个房子,让你暂且稳定下来。”
傅守城心生更为深切的感慨,他朝青黛连连道谢,同时亦向云慕笙表示感谢。
在他看来,青黛是云慕笙的丫鬟,丫鬟都这么善良,做小姐的一定更善良。
那份真诚与无私,早在丫鬟青黛的一举一动中得到了体现。
傅守城的双手紧紧抓着盒饭,更加坚定了要拯救云慕笙于水火的决心。
他扬起笑脸,对云慕笙道:“对云慕笙轻声言道:“天色已是不早,二位姑娘在外颇多不便,不如我驾马车先把你们送回家吧。”
青黛闻言,朝云慕笙投去询问的目光,却并未言出声来。
云慕笙轻摇螓首,温言婉拒:“我的马夫即刻便回,无需劳烦公子。”
她出手相救,仅为行一善举,不愿因此而与不相熟的男子有所牵扯。
今日也是见对方可怜,加之他的家是因为陈最才被毁掉,所以才把他带入城门,顺便给他安顿下来,也算对他失去家的补偿。
倘若他得知她的家世,极有可能为感念恩情而造访府上,或以礼物相赠以表谢意。无论哪一种,均会引来市井之言。
她可不希望让陈最误会什么,当然,以陈最睿智的头脑,他不太可能轻易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然而,她并不想给予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质疑她配不上陈最。
云慕笙的拒绝坚定而直截了当,没有给对方任何可能的误解。
面对她的疏离,傅守城并未产生任何不满或怨气,反而对云慕笙的人品产生了更深的赞赏。
不亏是大家闺秀,与男子之间的距离感掌握的非常有分寸,既不会让人觉得她冷淡,又不会过于亲近。
他保持着微笑,不再强求。
他们同在永安,时光还长,足够他们再次相遇。
傅守城开始吃盒饭,当将盒饭全都吃完,马夫回来了。
就这样,傅守城和云慕笙道别后下了马车,跟随着马夫来到了一处不算大却很干净的小院。
马夫给了他一串铜板道:“这个院子已经买了下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只要肯努力,在永安养活自己没有问题。”
傅守城连连道谢,目送马夫离开。
傅守城简单的打扫了一下,便住了进去。
转瞬间已至翌日清晨。
他满怀希冀地出门,想要找一份临时工作不至于让自己饿死。
由于从未经历过找工作的艰辛,他初次尝试时倍感迷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些什么,所以第一天根本就没有找到。
好在马夫给他留下了铜板,他不至于饿肚子。
夕阳西下,斜晖映照着他的身影,在眼看着就要落山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云慕笙。
巢和姑娘长的那么美,只要见过她的人,一定过目难忘,他不如向别人打听打听,他很想知道巢和姑娘到底是如何从凌江来到赫连国的。
正好快到晚饭时间,傅守城来到了于全食肆。
食肆门前摆了几张桌子,已经有人坐在那里用餐。
傅守城点了一个菜和一碗饭,便坐在桌边等着。
其他客人们一边品尝着各式菜肴,一边热烈讨论着与工作相关的话题。
傅守城对此却提不起半点兴趣,他的心思早已飘向了别处。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点完餐后与傅守城同坐一桌。
只听其中一人好奇地问道:“今日你收获如何?”
另一人则喜滋滋地回答:“今日的收获比往日任何时候都多,云府竟给出了十文钱,瞧见我工作精良,更是额外赏了五文钱作为赏钱。”
“啧啧,云家出手真大方,不过陈家也很大方,我在陈家做木工,今天足足赚了二十文。”
这两个人口里的云家正是云尚书府,陈家则是陈最的府邸。
随着婚期的逐渐临近,云尚书对于这个重要的日子展现出了无比的关注和热情,早就开始着手为云慕笙筹备婚礼所需的一切。
相对于云府的热闹,侯府却因为陈最在外领兵攻打轩辕国而显得冷清。
由于战事繁忙,陈最分身乏术,根本无暇顾及婚礼的筹备工作。
但这件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赫连爵对此非常重视,他直接将任务交给了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来操办。
工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分别负责宫廷建筑和礼法之事,他们从未为臣子服务过。
陈最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得到此殊荣的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陈最对赫连国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的功绩足以让皇帝陛下对他赐予任何恩赐。
那两个人从银钱的多少,聊到侯府和尚书府建筑多么气派,最后则是聊到了陈最和云慕笙身上。
一开始陈最对他们的聊天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当听到陈最和云慕笙的名字,整个人都开始严肃起来。
“能够娶到户部尚书之女,陈侯爷真有福,我有幸见过一次云大小姐,美的惊为天人,就跟天上的仙子似的,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比云大小姐更好看的人,不亏是我赫连国的第一美人。”
傅守城听闻此言,差点冷哼出来。
或许这个云慕笙长得倾国倾城,艳美绝伦,要不然也不能去纳兰国迷惑纳兰胤。
只不过,她的美只浮于表面,内里的心是黑的,是个心如蛇蝎的毒妇,这种女子纵使貌若天仙,也只会让人望而作呕。
他并未置喙,静待下文。
“陈侯爷确实有福,但我觉得陈侯爷配云小姐绰绰有余,陈侯爷的才能,放眼天下,能有几个能与之匹敌?
不仅是金科状元,又深受龙恩,为陛下分忧,为赫连富强不断出谋划策,简直是吾辈楷模。
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钟情陈侯爷,但人家只对云大小姐钟情,两人真乃天作之合,男才女貌。”
傅守城听得越多,心中的不快也就越积越多。
他承认陈最有着杰出的才能,但是这个陈最为人狡诈,惯于挑拨离间,引起各国争端,实在是让人厌恶至极。
在他的生命中,他从未像这样恨过一个人,而陈最却让他怒火中烧,甚至到了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啖其血肉的地步。
那两个人的赞美之声吸引了周围几桌人的注意,他们也纷纷加入了这个令人不悦的讨论。
傅守城强压着怒火,听着这些人对陈最和云慕笙的溢美之词,他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
他哼了一声:“云家大小姐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美吗?我不相信,我见过一个女子,肯定比云大小姐美十倍。”
全场顿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傅守城身上。
他的同桌两人见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位兄台,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也难怪你会这样说,在没有见过云大小姐之前,我也是和你一样的看法,女人嘛,不都长那样,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但是当我真的见过云小姐后,我才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多么愚蠢。”
另一个人说:“这么跟你说吧,能被誉为赫连国第一美人的人,其美貌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
“呵!”傅守城听后,不以为意,冷然一笑:“纵使我未见过云小姐,我也敢断言,她的美貌绝对比不上巢和小姐。”
“巢和小姐的美如同太阳一样耀眼,如同黑夜里最明亮的那颗星星,会让周围的星星全都黯然失色,只要巢和小姐在的地方,她一定就是焦点。”
傅守城从身高、相貌、气质、个人素养等各个方面对巢和小姐进行了一番褒奖。
周围的人却以一种不以为然的目光看着他,似乎认为他是个夸夸其谈的傻瓜。
“你根本没见过云大小姐,你怎么就敢肯定那个什么巢和比云大小姐更美呢?”有人质疑道。
“要是你口中的巢和小姐真的比云大小姐更美,我就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另一个人发誓道。
“你口口声声说巢和小姐美,这位到底是谁?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在赫连不可能没有人知道。”
傅守城毫不退缩地反驳道:“她不是赫连国人,她是凌江国人,不过她已经来到永安了,你们真的没有见过她?”
“我们不止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你既然认识她,不如现在就把她叫出来让大家伙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傅守城顿时如鲠在喉,无言以对。
他正因为不知道巢和小姐身在何处,才想要打听打听,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没听说过,只能说巢和小姐太低调了。
凭借她的美貌,只要出现在人前,定能让人过目难忘。
从这一点来看,云慕笙还真的比不了巢和小姐。
巢和通身高贵气质,而云慕笙呢?一定是经常抛头露面,不然的话,永安城的男人又如何能都见过她?
哼!仗着自己的美貌就对男人献媚,这种女人与荡妇有何区别?
陈最这个渣男,与云慕笙这个滥交行为的女人简直是绝配。
他在心里正暗骂两个人,其他人不依不饶。
男子戏谑地凝视着傅守城,嘲笑道:“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哑巴啦?不敢把那个什么巢和叫出来了吧?”
傅守城心里憋屈,却又不敢发作,生怕将事情闹大,他的身份暴露。
他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这种隐忍的姿态更加引人发笑,男子们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将那些嘲讽与轻视的目光投向了他。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饭菜端了上来。
傅守城匆匆忙忙带着饭,如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无法呼吸的地方。
他离开时的狼狈情景,让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发出嘲笑。
这些刺耳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让他更加羞愤。
回到家的傅守城愤怒地将门重重关上,心中的怒火熊熊燃。,对云慕笙的恨意又加了一条,因为在别人口中她的美貌力压巢和小姐,这一点让他很不爽。
他在心中幻想着,等到抓住云慕笙的时候,一定要先毁了她的脸。
她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
那他就找来一帮乞丐让她好好快活快活,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等陈最归来时,将她脱光丢到陈最面前。
呵呵,他一定要这对狗男女体验到他失去家人的痛苦。
到了第二天,傅守城继续找工作。
他不会手艺活,最后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工作。
永安城的外卖服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其他饭馆酒楼,为了更好的招揽顾客,也推出了送外卖服务。
所以,陈最在一家比较大的酒楼做起了送餐服务,当起了外卖小哥。
酒楼甚至特意赠予他一匹矫健的快马,这也成了他穿越城市繁华、为顾客送去美食的得力助手。
因为是高档酒楼,故而在这家名为“客来香”的酒楼订餐的都是大户人家。
傅守城每天开始奔走于永安城的官宦人家和有钱人家之间。
他送餐速度快,而且服务态度也还不错,大户人家都大方,每次都会给他一些小费作为打赏。
陈最在短短半个月里就赚了五两银子,别人辛辛苦苦两个月都不一定能赚到。
在这个期间,他看似无意却又有意的向他人打探着云尚书府的位置。
傅守城从云尚书府路过,总是会特意留意几眼,以方便以后行事。
在他来到永安城的一个月时间里,他想过要去找巢和,却并不知道对方住在何处。
日升月落,星辰璀璨。
一天,他突然接收到一份意外的外送任务,一份送往云尚书府的餐食。
傅守城握着那精美的食盒,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
他翻身上马,疾驰如风。
终于有机会进去了,他倒要看看云慕笙这个贱人长什么样子。
一路疾驰,傅守城终于到了云府门前。
禀明来意后,他正准备将餐食送入府内,然而却遭到门房的阻拦。
“多谢兄弟,餐食交由我来提进去就行了。”他从口袋中掏出几个铜板作为打赏,赠予傅守城。
傅守城流露出不甘心的表情,道:“这食物挺沉的,你一个人恐怕提不动,让我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门房一回头就冲府内叫出来两个家丁,家丁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还对傅守城表示感谢,随后从他手里接过餐食,径直的向腹府内走去。
傅守城站在原地,装作好奇的样子问:
“像尚书府这样的人家都有专门的厨子,怎么还到外面点餐啊?”
门房为人很随和,并没有因为傅守城是个送外卖的就看不起他。
笑容满面道:“这些不是我家主子吃,是给府中干活的工人吃的。”
“不亏是尚书府,对待工人都这么好啊,这可是客来香酒店的饭菜,可贵了。”
“我们尚书大人一向随和,而且这些工人将府中修建了一翻,过不了多久,我们小姐就要出嫁了,为了讨个喜庆,我们大人才让人去客来香定了这份丰盛的饭菜款待工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傅守城按捺着内心的烦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了一番恭喜的话,临走前向府内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女子人影。
傅守城的眼睛顿时放大,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巢和小姐身边的丫鬟青黛?
他心中惊疑不定,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个女子的面容,却发现那个身影已经消失。
傅守城心中瞬间犹如煮沸的开水,翻腾不已。
他告诉自己,这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青黛怎么可能出现在云府?这个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这并不奇怪。
这样一想,傅守城心中平静了许多。
再次深深的向云尚书府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他回去后继续送餐,直至夕阳西下,天际线上最后一抹余晖也渐渐消失,才往家的方向赶。
马匹由于酒楼的留置,他只能选择徒步而归。
他还没有吃晚饭,肚子早已经咕咕叫,直奔于全食肆而去。
在等餐期间,他有一搭没一搭和于全聊天。
无意间说起了青黛。
“刚刚我往云尚书府送餐,居然看到了一个姑娘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我还以为我那位碰到去了尚书府呢。”
于全正在炒菜,听了他的话,笑着道:"你那位朋友是做什么的?"
“是给大户人家做丫鬟的,但是具体在哪家我就不知道了。”
于全又道:“没准就是你的朋友呢?”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进入云尚书府呢?”
“你的朋友叫什么?我这里也经常有云尚书府的人来订餐,你说出名字,或许我能认识。”
“青黛,你认识吗?”
于全笑容更大:"这可不就巧了吗?青黛就是在云尚书府,是云大小姐的贴身婢女,云家很是照顾我这里的生意。"
“青黛在云大小姐身边做丫鬟你就放心吧,云大小姐人非常和蔼,是个大好人呢。”
聊到自己熟悉的人,于全滔滔不绝。
然而,听到这里,傅守城的内心却如被巨浪冲击,脑中嗡的一声,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青黛真的在云尚书府?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于全说青黛是云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
这怎么可能呢?青黛明明是巢和小姐的贴身婢才对呀。
难道巢和小姐和云慕笙是同一个人?
这一念之间,仿佛天翻地覆,傅守城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
他的心脏在颤抖,声音也随之抖如落叶,几乎无法控制:“于、于老板,你……你认识巢和吗?”
“巢和?”于全稍微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突然意识到,巢和不就是云大小姐的字吗?
别人不知道很正常,云慕笙的名气虽然大,但是她很低调,从来不会随意抛头露面。
于全之所以知道云慕笙字巢和,还是因为他和秋池熟,秋池无意间跟他提到过。
不然的话,谁会知道尚书府的大小姐的字是什么。
“你也认识云大小姐?大小姐字巢和,一般很少有人知道。”
他这一番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傅守城身上,将他满心的期待全部浇灭。
可他不死心,继续问:“于老板倒是很清楚。”
“嗯,我和顾将军府大小姐身边的婢女秋池很熟悉,顾家嫡女是云大小姐的表妹。”
说话间,傅守城的饭菜出锅了。
“你是在这吃,还是带回家?”
傅守城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他的心如同被针扎了一下那么的难受。
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脚步都有些不稳。
于全以为他是饿的,赶忙扶着他坐到凳子上。
“你先等等,我这就把饭菜给你端过来。”
于全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就摆在了傅守城面前。
傅守城拿着勺子,机械性的吃着,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满脑子都是巢和是云慕笙?
巢和怎么会是云慕笙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慕笙那么脏,那么贱,那么狠毒。
巢和又温柔,又善良,又体贴有分寸。
两个人的差距太大了,他不敢相信她们会是同一个人,一定是假的。
他,不!相!信!
傅守城吃完饭天色已经黑透了,他付完钱,向家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如同有千斤重,举步维艰。
好不容易到家,他站在院子里,整个人绝望的要疯掉。
这个房子是巢和命人给他找的。
她救了他两次,每一次都面面俱到。
第一次将他带去医馆医治,还给他留了银子。
第二次将他带入永安城,不仅给他买来可口饭菜,还给了他一个安身的家。
这么善良的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与云慕笙有什么瓜葛。
傅守城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到了半夜胃疼将他疼醒。
或许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吃急了,又或许是吃饭时思虑太多,才到底夜晚胃疼。
他弓着身子,忍耐着,额头冒出冷汗。
胃疼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好转,他又昏睡了过去,但也没有睡太久又醒了。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洗漱完毕,前往客来香,打算在送外卖期间,看看能不能碰到青黛和巢和,顺便再去向别人打听打听。
他的运气一向不错,今日云慕笙带着青黛出府。
眼看着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云慕笙打算买些布料做新衣服,而且她与陈最的婚期也越来越近,去布行撕布,她要亲自给陈最做一件衣服。
自从漠北被赫连拿下,原来那些布行的掌柜就相继回到了永安城。
因为他们对国家国土面积的扩大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所以在他们回城之后,为了表示对他们的嘉奖,赫连爵在御书房亲自召见了这些商人。
这一举动,一时间轰动整个永安城。
皇帝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身为最尊贵。
而商人是最低贱的职业,也最被人看不起,处于社会底层。
直到他们凯旋而归,永安城的人才知道他们当年离开,竟然是为了给漠北送冬衣,这也就罢了,他们居然还在赫连和漠北边关建立了经济互通,牢牢掌握了漠北的经济命脉,才让赫连国不废一兵一卒拿下漠北。
陛下亲自在皇宫召见商人?
以前想都不敢想,连商人们都没想到会有如此待遇,一个个受宠若惊。
赫连爵履行诺言,将商人的子孙可以参加科举考试的想法传达给这些商人,商人们听了都感觉自己幻听了。
陛下的意思是说,以后他们的孩子也能通过科举走上仕途这条路了?
这样一来,只要家里出一个有才学的人,便可摆脱商籍,这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好吃。
不仅如此,赫连爵还亲自给他们题字写了牌匾。
商人们将陛下题字的牌匾往商户门上一挂,那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其他做生意的看了,只有羡慕的份。
布行开业后,生意兴隆,名利双收。
云慕笙与青黛乘坐马车,直奔赵氏布行。
赵氏布行的布料永远都是最好最齐全的,云慕笙在布行内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一匹玄色的布料上。
这个布料在阳光下流动着光泽,像是玄色的瀑布一般。
如果陈最穿上这匹布做的衣服,一定会非常贵气。
云慕笙唇边挂着笑容。
“赵掌柜,我要那匹布。”
“云小姐真有眼光,这匹布是我们布行最新调制出来的颜色。”
或许是因为来的太早,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故而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在不被干扰的前提下,传播开来,正好被路过的傅守城听到。
傅守城刚好送完餐,正准备回客来香酒楼,当经过赵氏布行时,一下子就听出了云慕笙的声音。
他顿时勒紧马缰绳,顺着声音向赵氏布行看去。
为了吸引路过的人的眼球,赵秉承将那匹玄色的布摆放在了门口显眼的位置。
云慕笙与赵秉承也就刚好站在门口,讨论这匹布。
傅守城死死盯着云慕笙的背影,默默听着两个人谈话。
“这匹布我送给云小姐了。”
“这怎么好意思。”云慕笙不肯收。
却听赵秉承道:“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云小姐的表妹赏识,顾家和云家都是国之栋梁,能看得起我一介商人,那是我的福气。”
“云小姐马上就要与陈侯爷大婚,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就只能送小姐一匹布聊表心意,希望云小姐不要嫌弃。”
“我怎么会嫌弃,赵掌柜是商人中的翘楚,更是我赫连国的栋梁,您的才能一点都不比家父差,能入您的眼,我也倍感荣幸。”
傅守城最后的希望被云慕笙亲手打碎。
赵氏布行的掌柜称呼她云小姐。
她在提到赫连国的时候用的是我赫连,而且并不否认和陈侯爷的婚约。
她真的是云慕笙,是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女人,也是他惦记了两年,想要报恩的人。
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傅守城骑在马上,脸上的神色变换莫测,杀意与痛苦交织,最后在看到云慕笙转身的时候化为平静。
青黛抱着布跟在云慕笙身边,赵秉承将两人送出门。
出了门,云慕笙看到了傅守城。
她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他是谁。
看到她眸子中的陌生,傅守城只觉得自己可笑。
她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救过他两次,她居然没记住他的长相。
这是不是说明,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就如同对待一只猫一只狗一样,看猫狗可怜,随意施舍点食物,让其不至于饿死,她又怎么会去在意阿猫阿狗到底长什么样子。
傅守城的内心被酸楚填满,酸楚之中还有对云慕笙的怨恨和爱慕。
此刻的心情,连他自己都形容不上来。
既不想让云慕笙好过,又舍不得伤害她,可不做些什么他又不甘心。
他的家没了,而毁掉了他家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的痛苦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她即将与爱的人成婚,她的幸福衬托的他如同小丑一般。
傅守城一时间差点没有控制住满腔的负面情绪,恨不得把云慕笙掳走。
可是,承平街上人来人往,他不能当众对云慕笙下手,只能先忍下来,以后再找机会行动。
只在一瞬间,傅守城便调整好情绪,他的脸上突然扬起笑容,翻身下马,急切的走到云慕笙和青黛面前。
云慕笙见一个陌生男人从正面朝自己走来,对方的样子很激动,她下意识向后退,不想和不相干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青黛忙挡在云慕笙面前,冷着脸道:“站住,你要对我家小姐做什么?”
傅守城心中冷笑。
果然,主子什么样,奴才就是什么样。
云慕笙贵人多忘事,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也是眼高于顶,这才过去几天,青黛也把他忘了。
呵呵,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堂堂将军府嫡子都能记住她们主仆两年,她们居然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可真是狗眼看人低,可恶至极。
傅守城在心里将云慕笙和青黛狠狠的贬低了一翻,心里舒畅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就更加真诚。
他的眼睛里徐徐生辉,盯着青黛的眼睛道:
“青黛姑娘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
青黛在看到傅守城的时候也觉得有些眼熟,但依旧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其实也不怪青黛和云慕笙。
两次遇到傅守城都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
他穿着破烂,一身污垢,哪怕长得再好,相貌和气质也被弱化了三分。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现在的傅守城穿着虽朴素,但是干净利落,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脸上白净,身材高大挺拔,气质硬朗,和当初难民形象不可同日而语。
他对她们来说又不是多么重要的人,云慕笙和青黛又怎么能一下子将他认出来。
“你是?”青黛想了想,没想起来。
傅守城指着自己:“是我,傅城,就是一个多月前你们在城外救的那个人。”
这么一说青黛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你呀。”
傅守城点头:“嗯,就是我,多亏巢和和青黛两位姑娘相救,我现在在客来香送外卖,一直想要找机会报答两位姑娘,但是又不知道你们住在哪里,没想到今日会再次偶遇,真的好巧。”
青黛上下打量傅守城,笑道:“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我能有今日,都是托两位姑娘的福,你们是在买布吗?我帮你们把布搬到马车上。”
他非常热情,看起来阳光开朗,一点都没有因为曾经的困苦而对生活失去希望。
云慕笙站在马车边,态度说不上冷淡,但也没有多热情,时刻与不熟悉的外男保持着距离。
傅守城将云慕笙买下来的布全部搬到马车上,在经过她身边时,他特意向她靠近,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见云慕笙后退一步,生怕与他接触,他不仅冷笑。
怎么,就这么嫌弃他?
还是说,她根本就看不上他们这种身份低下的人?
他真是看错她了。
本以为她与其他女人是不同的,有爱心,又善良纯洁,如今看来,还是他将人性想的太好。
什么善良,想来也是做做样子,让外人给予她积极向上的评价。
什么纯洁,在纳兰国时,被纳兰胤那个蠢货喜欢了两年之久,她不就是一直用美人计迷惑纳兰胤吗?出卖色相,出卖身体。
好女不侍二夫。
她既与纳兰胤苟且,现在又要嫁给陈最,怎么就那么不要脸。
陈最真乃心胸宽广,连二手货都不嫌弃。
傅守城恨的牙痒痒,将布匹全部放到了马车上,随后面向云慕笙道:
“巢和姑娘怎么买这么多布呀?”他明知故问,心里不屑云慕笙,却又忍不住想要和她说话,找各种理由与她对视,光明真大的窥见她的美貌。
云慕笙淡淡应道:“嗯,我马上就要成亲了。”
“恭喜恭喜。”
“谢谢。”云慕笙终于对他展露了笑颜,笑起来更加美的惊心动魄,傅守城差点迷失。
云慕笙不再多言,带着青黛上了马车。
傅守城看向青黛怀里抱着的那匹上乘布料,眼底席卷着疯狂的嫉妒。
他刚刚听的清清楚楚,这个布料是云慕笙要亲自为陈最做衣服用的。
他不理解,云慕笙到底喜欢陈最什么?
喜欢他的工于心计?还是喜欢他的狠辣无情?
要不说她下贱,对她好的她看不上,对她冷冰冰的毒蛇,她眼巴巴的贴上去。
傅守城站在原地,看着车帘放下,遮住了车厢内的云慕笙和青黛,却还能青黛兴奋道:
“等侯爷回来,穿上小姐亲自缝制的衣服,一定会非常感动。”
云慕笙道:“陈最会喜欢吗?”
“肯定会的,侯爷那么爱小姐,只要是出自小姐之手一定不会嫌弃。”
傅守城的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
陈最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就算他能回来,他也会想办法毁了他,让他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穿上她亲手做的衣服。
马车渐行渐远,傅守城终于收回视线。
他一回头,竟然发现赵秉承还站在他身后,定定的看着他,若有所思。
傅守城冲赵秉承点点头,打算翻身上马,却在听到赵秉承的话是愣住。
“你不是赫连国人吧?”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傅守城内心波涛汹涌。
赵秉承是怎么发现的?
他露出不解之色:“何出此言?”
赵秉承说:“听口音不像,长得也不像。”
傅守城来永安短短一个月,但是他却听过赵秉承的大名。
放眼整个永安城,乃至整个赫连国,身为商贾的赵秉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以前别人知道他是因为他是赫连首富,但不管他多么富有,在士族眼里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商人。
现在则不同,他虽是商人,却比朝中绝大多数重臣对赫连国做出的贡献还要大。
传言,当今圣上有心让他成为皇商,他的身份地位可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这个赵秉承眼力和耳力果然不一般,怪不得能仅凭商业就能整垮漠北。
面对如此有心机的人,傅守城必须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泄露了破绽。
他摇头:“我是赫连国人,出生在赫连国与南阳国交界的南华城,只是南阳已经被轩辕吞并了,哎。”
赵秉承审视着他:“那就奇怪了,既然出生在南华城,为何长相和口人偏西部的人?”
他指的西部,也就是纳兰国。
傅守城简直惊呆了。
从长相和口音,赵秉承居然就看出来了?
怎么办?万一被发现他是纳兰国人,他所有的计划都将泡汤。
傅守城思绪急转,突然想到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