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攻则动于九天之上,守则藏于九地之下?
既然他们总是以儒士自居,并以研习儒家思想为信条,那么她就将儒家学派的创始人孔圣人搬出来佐证,看他们将如何应对。
顾望舒说完扫视周围的人。
就见他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唇瓣紧闭,仿佛被冻结在原地。
既想要为惨死的吕行讨要说法,却又不能反驳孔圣人之言,身为儒士口口声声说崇尚孔圣人,却又反驳他的观点,岂不是自打嘴巴。
一众年轻人被顾望舒怼得只能不服气地干瞪眼,过了好半天才有人不甘心道:
“你休要为自己的滥杀无辜找借口,孔圣人绝不会像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
此话一出,顾望舒忍不住轻蔑冷笑。
“由此可见,你对孔子的了解还不如我。”
那人不悦地怒视顾望舒:
“我乃堂堂男儿,你一介女子岂敢与我相提并论,真是好生无礼。”
这次不仅顾望舒觉得可笑,连护在她身旁的秋池和楚瑜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他们家小姐身份尊贵,岂是眼前这些穷酸书生可比,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
别说跟他们家小姐比,就是跟他们比,他们都觉得晦气。
秋池刚要怒斥对方,却被顾望舒拦住。
顾望舒心平气和地与那人对视: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到底是谁无礼。”
“春秋时期,少正卯为鲁国大夫,能言善辩,盛名于国。”
“少正卯和孔子皆设私学,孔子的学生曾多次受少正卯言论诱惑,离开孔子学堂纷纷跑去少正卯处听课。”
“鲁定公十四年,孔子官至鲁国大司寇,上任七日便将少正卯斩于宫门外华表台下,曝尸三日。”
说到此处,满场儒士面色凝重,寂静无声。
他们突然发现面前的女人并不无知,甚至知道的比他们还要多。
她不会和他们呈口舌之争,却能用历史的教训来赌他们的嘴。
他们以为顾望舒说完了,然而顾望舒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款款道:
“子贡向孔子进言道:少正卯是鲁国名人,老师您杀了他,恐怕会得不偿失。”
"孔子就是在回答子贡问题时提出的五恶之说。"
“像少正卯这种有着惑乱造反能力的人,可不可杀,孔子都说这五种人该杀,我严格执行孔子学说杀了吕行,又有什么错呢?”
此言一出,堂下莫不悚然。
不仅没人再敢对顾望舒出言不逊,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隐隐的惧意。
站在顾望舒身后的赫连佶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身材娇小,然而从她瘦小的身躯中释放出的力量却如同一股激流,强大而澎湃。
赫连佶长这么大只崇拜过一个人,那就是他的二皇兄赫连桓,因为二皇兄聪明,无人能出其右。
可今天,他在顾望舒的身上,也感受到了与二皇兄无异的独特气质。
这种气质如同璀璨的星辰,让人甘愿屈膝臣服,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她。
过了好半天,赫连佶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知道顾望舒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吕行死了,他们回到京都,要如何跟赫连爵交代?
"顾望舒,尽管吕行傲慢自大,但他却是一个真正有才华和学识的人,你如此轻易地杀了他,实在令人惋惜。”
赫连佶此话一出,那些被顾望舒震慑到的儒士们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吕老可不是少正卯,少正卯是因为心术不正才被孔子所杀,而吕老好端端的在自己家里无端遭受横祸。”
顾望舒冷笑一声:“你们的意思是我杀错了?”
“对,你就是杀错了。”
“吕老品性高洁,有治世之才,如今被你杀害,不能就这么简单了结。”
这些人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既然他们非要逼她,那她也将不会给他们任何退路。
她在决定杀吕行的时候就料到会受到质疑,而面对质疑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圣人的智慧反击回去。
她是女子,她说的话,做的事,在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面前没有说服力。
没关系,她会用古圣先贤的智慧来一一击破他们对她的质疑和打击。
见顾望舒沉默,那些人以为她无话可说,更加步步紧逼。
“怎么,无话可说了?”
“商末周初。”顾望舒口中吐出这四个字,瞬间周围陷入了沉寂,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周围的人心中再次生出不好的预感。
难道这个女人又要列举古代圣人的事迹了吗?
他们猜得没错,这一次顾望舒所提到的人,正是姜太公姜子牙。
女子的话语并不响亮,但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每一个字词都清晰而深沉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姜子牙被周文王封为齐国国君,号太公望。”
“那时的齐国有个叫华士的人,他德行高洁,不愿臣服天子,不结交诸侯,人们都称赞他很贤明。”
听到这里,周围的人突然意识到,吕行的行为和华士简直如出一辙。
只听顾望舒继续道:
“太公望三次派人来请,而他三次都不肯前来,于是姜太公便派人杀了他。”
“周文王知道后就问他说,华士是齐国的高洁之士,你怎么能杀了他?”
“请问诸位,姜太公为何要杀华士?”顾望舒突然问道。
这一问,顿时令周围的书生儒士陷入了哑口无言的境地。
他们诵读四书五经,研习儒家经典,但对于人物传记的兴趣寥寥,自然无法理解姜太公为何要杀死华士。
见他们一个个眼神闪躲,顾望舒则转身看向赫连佶:
“殿下可知为何?”
赫连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嗯……这个……”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顾望舒曾经说过的话,遂脱口而出:
“因为华士既不愿意做天子的臣子,也不愿意做臣子的客卿?”
顾望舒点头。
“没错,姜太公就是这么回答周文王的。”
“太公望不能让其臣服,难以与其结交,这样的人不可教化,召他三次而不来,就是叛逆之民,如果不加以惩处反而表彰他,岂不是使他成为全国百姓效仿的对象,那要太公望这个国君还有什么用呢?”
“太公弃贤诛华士,孔丘立斩少正卯,这两个故事告诉我们为政之道要略小重大,治世要以大德为上。”
“吕行的行为对治理国家不利,我杀之有何不可?”
顾望舒的一番议论,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如同尖锐锋利的剑直刺人心,又如闷雷在耳边炸开,狠狠给他们上了一堂课。
尤其是那些自视甚高的儒士,自以为吃了些墨水便身具傲骨,实则未脱酸腐之气。
他们肚子里不过是一肚子的酸腐,却自命清高。
如今被顾望舒四两拨千斤地讽刺一番,他们的脸庞瞬间变得通红,颇有些挂不住。
他们所敬仰崇拜的吕老,被他们奉为不畏强权、超然物外的当世大儒,其实就是个不懂尊卑视法令于无物的傲慢小人。
朝廷来请他是看得起他,他非但不感恩戴德,还自命不凡,此等态度被杀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