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攻则动于九天之上，守则藏于九地之下⑩
顾乘风知道孔子，知道子贡，亦清楚孔子与其学生们周游诸国的事迹，却并不知道在周游列国的过程中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子贡是孔子得意门生，能言善辩，通达事理，他做过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便是“分化列国”。
凭借他舌灿莲花的口才，硬是做到了“存鲁、乱齐、破吴、强晋、霸越”。
顾乘风实在不相信，子贡这样有能为的人竟然没能从一个农民手里将马要回来。
顾乘风想了想道：“难道孔子又派了颜回去说服农户？”
顾望舒摇头。
顾乘风又道：“那就是派闵子骞去？”
顾望舒还是摇头。
“难道是子路？”
“都不是。”
“那是？”
“孔子只是派了自己的马夫去与农户交涉，就十分痛快地把马要了回来。”
顾乘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难道孔子学生的智慧还不如一个马夫吗？
见顾乘风表情震惊和不解，顾望舒道：
“孔子曰：用别人不能理解的话去说服人，好比用最高级的牺牲——太宰（牛羊猪）去供奉野兽，用最美妙的音乐——《九韶》去取悦飞鸟，有什么用呢？”
这段话，用现代的话来解释，大概意思就是说：两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根本就聊不到一起。
子贡再是有舌灿莲花之能，他毕竟是个文人，受过的礼教与乡野之人天差地别，拿诗书的道理劝说农户，农户自是不明所以。
而马夫虽无大志，却可以与农户沟通，顺利将马要回，办到了子贡所不能办到的。
这件事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尽人之才”。
“人下之人有人上之智”就是这个道理。
顾乘风听完顾望舒的解释，也就明白了顾望舒想要对他表达的意思。
尽管她的身份不如太傅、右相和其他朝廷命官，更没有朝臣在权利斗争中养出来的威严，且又为一介女流，但她拥有自己的智慧。
朝臣无法解决的事情，她却可能找到解决办法。
顾乘风无法反驳，若是换成其他女子，他或许不会相信其能力。
但是小舒不同。
她能想出用鸭绒充当棉花，解决边关十万将士冬衣的难题。
还提出了“议罪银”的方案，解决了国库的财政困难，并让深陷牢狱的周子偃免于一死。
更能利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迷惑温贵妃，做到瞒天过海。
这等智慧，连他都自叹不如。
“明日二伯跟你一起去。”顾乘风终于松口。
但顾望舒却依旧不答应。
“如果二伯忍心让整个顾家都为您一人担忧的话。”
顾乘风：“”
小舒嘴上没拒绝，却总是能直击要害，让他无法反驳。
见他哑然，顾望舒稍作让步。
“如果二伯不放心的话，可以多给我加派一些人手沿途保护。”
事已至此，顾乘风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整个过程顾老夫人一句话都没说，全程静静的听着顾望舒说话，看着顾望舒的眼神满满慈爱中蕴藏着惊叹。
这是她的孙女，秀出群伦，让她觉得全天下都无人能与她相配。
老夫人心下暗自思量，能够惹得小舒倾心的男子，必定是如同暖阳般灿烂、心地善良如玉、温文尔雅且随和的绝世佳公子。
然而，老夫人万万想不到，未来孙女婿的特质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
什么阳光开朗、心地良善、温润随和，皆不存在；唯有阴沉、狠辣、腹黑，绝对称不上好人。
次日，天色依旧阴沉，比前一天更加寒冷。
顾乘风委派给顾望舒的人，顾望舒认识，正是在宫变中保护过她的侍卫长，还有一些府中亲兵。
她辞别了家人，带着秋池上了马车，在亲兵的护送下，向永安城城门驶去。
不想，才到城门处竟是被人拦下。
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的顾望舒立刻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还不等秋池撩开车帘向外查探，车厢上的窗帘突然被一只大手撩开，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孔出现在两人眼前。
见到他，顾望舒微微皱了一下眉，却并未表现出过度的惊讶，不忘礼数道：
“臣女见过五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因何阻拦臣女的马车？”
赫连佶撇了撇嘴。
“你不是要前往扬州请那个吕行吗？正好我也去。”
顾望舒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不确定。
这样的眼神令赫连佶火大。
“怎么，有意见？”帅气的脸满满不忿。
顾望舒低眉顺眼：“臣女不敢。”
她声音低而平，没有太多情绪，态度却十分恭敬。
赫连佶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用力甩下了车帘。
随后马蹄声响起，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出了城门。
秋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五皇子殿下好大的脾气，不知道的以为我们欠了他的呢。”
顾望舒沉默不语，在心里琢磨赫连佶何以突然要去请吕行，难道是赫连爵授意的？
顾望舒又觉得不太可能，以赫连爵的性格，未必会派头脑简单的赫连佶前去。
如果不是赫连爵，难道是赫连桓？
顾望舒果然猜对了，就是赫连桓派赫连佶来的。
昨日顾望舒离开牢房后，赫连佶便来了。
赫连桓见到他，毫不客气地让他明日带人沿路保护顾望舒。
赫连佶心有不甘，百般不愿。
“我堂堂皇子，为什么要去保护她。”
“她在皇兄面前也太自大了，竟敢夸下海口明日亲自去请吕行？太傅等人都请不动，她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赫连桓面色阴沉，眸色阴厉，言语平淡，却仿佛带着冰冷的寒气，让人心生畏惧。
“不去？”
“”赫连佶见他神色不善，心中不禁有些发毛。
他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
“二皇兄你就不该管她，顾家把她当成眼珠子似的，肯定会派人保护她，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对于赫连佶这个弟弟，赫连桓有的时候都倍感无力，大脑实在简单的让人着急。
“你此次前去，必定会有所收获。”
赫连佶不相信：“她能让我有收获？我不信。”
"去不去？"赫连桓懒得跟这个蠢弟弟废话。
见二皇兄神色越来越冷，隐隐有些不耐烦，赫连佶察觉他耐心即将耗尽，只好投降。
“去去去，我去总行了吧。”
以上就是赫连佶来保护顾望舒的原因，至于他母妃那，他可没敢说是赫连桓让他保护顾望舒的。
只说自己要为赫连爵分忧，若是他能将吕行请来，赫连爵一定会善待他们母子。
淑妃听他此言，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这一趟，赫连佶确实如赫连桓所说有所收获。
收获了满满的惊恐，甚至觉得顾望舒是个疯女人，和自己的二皇兄一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