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攻则动于九天之上,守则藏于九地之下⑨
顾望舒回到将军府已时至午时末(下午一点)。
这个时间顾乘风还没有回来,整个将军府都静悄悄的,主子们正在睡午觉,大部分丫鬟小厮也正在休息,只留少许人当值。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看着周围古韵满满的建筑,顾望舒心生怅然。
前世顾家被满门抄斩,顾将军府荒废杂草丛生。
顾望舒再也不想看到前世悲惨情景再次发生,她要保的不止是顾家,更是赫连国。
一切阻碍赫连国发展壮大的人,她都不会听之任之。
顾望舒心里想着事情,脚步不停的回到了沁馨苑。
秋池一声不吭,亦步亦趋跟在顾望舒身后,最后跟着她来到书房。
她见自家小姐入了书房便坐到了书桌前开始翻书,秋池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静默地退去。
不久,她手中提着一壶茶,十分体贴地为顾望舒倒了一杯,放在她的左手边。
顾望舒看书看的认真,间或拿起茶杯喝上几口。
书房内静谧无声,唯有翻书的声音,和满室的茶香弥漫。
时间在看书中匆匆流逝,房间逐渐昏暗下来。
秋池见顾望舒看书看得认真仔细,不忍打扰她,自顾将蜡烛点燃。
书房瞬间被照亮,正沉浸在书中的顾望舒忽然感觉到亮度,终于回神。
她抬眸,望向窗外,但见外面已然有些黑。
“什么时辰了。”
"小姐已过戌时。"
戌时?那就是下午七点多,二伯差不多该回来了。
顾望舒徐徐站起,久坐使得身骨微僵,她简单松动了一下,便带着秋池去了老夫人的慈静堂。
果然不出顾望舒所料,顾乘风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和老夫人一同用膳。
见到顾望舒,老夫人忙冲她招手。
“舒丫头用过膳了吗?”
顾望舒摇头:“未曾用膳。”
“那正好。”老夫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在顾望舒走过的时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
“蓝月,再给小姐添一副碗筷。”
蓝月答应一声,很快将碗筷放在顾望舒面前。
不等顾望舒动手,老夫人先她一步拿起碗,为她盛了一碗老鸭汤。
“今日的天气突然转凉,你多喝点鸭汤去去寒。”
老夫人关心完顾望舒,也不忘关心顾乘风。
“乘风也多喝点,你今日的气色明显比昨天差了许多。”
顾望舒进来时就注意到了二伯面色苍白,她拿着汤勺的手紧了紧。
二伯的腿每到阴天下雨都会疼痛。
今日一整天都是阴天,而且北风呼啸,二伯还要经受来去六百里的颠簸去请那吕行,身体定然不适。
即便如此,他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仍是来慈静堂给祖母请安,拖着疲惫的身子也要赔祖母用膳。
想到这些,顾望舒的心就跟被一只大手揪着一样难受。
顾望舒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面色看起来如常无异。
顾望舒喝了一口鸭汤,状似无意的问:
“二伯与舅舅可有将那吕行请来?”
顾乘风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说来惭愧,我和你舅舅连吕行的家门都没能踏足。”
顾望舒闻此言一愣,看向顾乘风的眼神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心中翻起波澜。。
“是吕行不在家吗?”她询问。
顾乘风摇了摇头,叹息:“他在家,只是不想见我们。”
顾望舒沉默了。
舅舅是卯时末(早七点)出发。
永安距离扬州三百里,坐马车快马加鞭大概需要两个时辰多一点,大概在午时初就可抵达扬州。
从午时到戌时,中间有四个时辰,去掉回来的路上需要的两个时辰,也就是说二伯在吕行门口至少等待了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以顾望舒对顾乘风的了解,她不认为自己的二伯会老老实实坐在温暖的马车里等待吕行出门面见他。
所以,她的二伯和舅舅在寒冬腊月,站在门外足足冻了四个小时?
自从二伯失去双腿,顾家一直悉心照料他的身体,生怕他因腿疾引发炎症,不曾想堂堂兵部尚书,朝廷从一品大员却被一介布衣甩脸子到这种程度。
她的二伯军功赫赫,为国为民,双腿更是因保家卫国而失去。
就是这样一位功臣,却要被吕行折辱,顾望舒心寒的同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不管吕行多么德高望重,更不管他有多大的才能,他既然不愿被朝廷所用,那么他的才能便是无用的。
顾望舒的情绪波动在此刻达到了顶点,然而她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平静。
“二伯,我明日想亲自去请吕行。”
顾乘风惊讶了一瞬,沉思片刻道:
“吕行此人颇为执拗,你去怕也是徒劳。”
“罢了,赫连有能为的人不止他一个,既然人家不愿意入朝为官,我们也不能强求。”
顾望舒不赞同顾乘风的话。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不仅仅是能不能把吕行请来的问题,而是涉及到朝廷威严的层面。
一个无官无职的平民,仗着自己有几分才能,就敢公然拒绝太傅、右相、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的招揽,这是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更不可思议的是,吕行的行为一次比一次狂妄。
第一次亲自面见了太傅,第二次便把右相赶走,到了第三次直接闭门不见。
若人人都效仿他不服从招揽,至国家危难于不顾,赫连国岂不乱套。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吕行在文人中的威望很高,不然朝廷又怎么可能知道他。
相信扬州城内早已传遍了吕行“不畏强权”“淡泊名利”“德行高洁”的丰功伟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此事绝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吕行此人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顾望舒放下汤勺,一脸郑重的对顾乘风道:
“二伯,我有办法将吕行请来。”
“你真的有办法?”顾乘风苍白的面色立刻染上喜色。
“快说与我听,如果你的办法可行,明日二伯再去请吕行便是。”
顾望舒摇头。
“二伯,必须我亲自去。”
“不妥,扬州距离永安路途遥远,你从小到大从未出过永安,二伯怎能让你去扬州。”
“只要有办法将吕行请来,二伯去也是一样的。”
顾望舒依旧不赞同。
“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顾望舒没有正面回答顾乘风的话,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春秋时期,孔子带着自己的学生周游列国。”
“有一次,他的马吃了农民的庄稼,农民一气之下将孔子的马扣了下来。”
“孔子的学生子贡前去向农民求情,说了很多好话,然而农民一概不听,拒不还马。”
说道这里,顾望舒反问道:
“二伯可知最后孔子的马是如何要回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