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毕业分别——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孙志宇在宿舍一个人呆着，傍晚时分，天空被乌云笼罩。
大三下学期，理论课程不算太多，孙志宇室友因为得知了周跃麟的计划，于是在劳动节凑了五天假期，都出去旅游了。
陪伴孙志宇的除了一个个实验，就是手中的笔。
孙志宇用这段时间的经历写了一部新的小说，先是写在纸上，然后又打在电脑上。
孙志宇打开mp3，插着耳机，放着一首自己喜欢的粤语歌，沉浸在歌声中，写着字。
优美温柔的旋律，梅艳芳与张学友美妙的歌声和发人深省的歌词在孙志宇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也许相爱很难，就难在其实双方各有各寄望，怎么办？”
“要单恋都难，受太大的礼会内疚却也无力归还。”
“也许不爱不难，但如未成佛升仙也会怕爱情前途黯淡。”
“爱不爱都难，未快乐先有责任给予对方面露欢颜”
“…………”
“得到浪漫又要有空间，得到定局却怕去到终站。”
“然后付出多得到少不介意豁达，又担心有人看不过眼。”
“…………”
“无论热恋中失恋中，”
“都永远记住第一戒，”
“别要张开双眼。”
孙志宇正在写着字，电话突然响起。
——是林瑞打来的。
孙志宇摘下耳机，接下电话。
“喂？怎么了？”
“喂，志宇，在宿舍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啊？”是林瑞。
“不无聊，有实验呢。”孙志宇开玩笑的说。
“哦。对了，周跃麟这几天有找过你吗？”林瑞问。
“没有。”孙志宇平静地说。
“哦，那好吧，你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呀。我先不说了，他们找我去玩了。”林瑞说。
“嗯，好。玩得开心。”
“好，我挂了。”
挂掉电话后，孙志宇再次拿起笔。
这时候，外面突然狂风大作，暴雨似乎即将来临。
孙志宇走到阳台，收拾下自己和室友的衣服，并且替他们好好整理好收拾到柜子里。
周跃麟在楼下，布置了好久的告白仪式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宣告失败。
暴雨落下，周跃麟冒着雨收拾摆在地上的三百多根朱红色的蜡烛和被蜡烛围绕的那束玫瑰花。
这时，一个住在宿舍楼顶层的女孩打着伞走过来，帮他收拾蜡烛。
“谢谢你了同学。”
“不客气。你这是要告白呢？”女孩以为周跃麟是要向高层的女生告白。
周跃麟的宿舍是男女混住的，低八层是男生宿舍，高八层是女生宿舍，所以女生很自然就能联想到这是一场计划好的告白。
“是啊。不过要失败了，他都好久不理我了。”周跃麟失望地说。
“怎么会？今天过去了，还有明天，明天过去了还有后天呢！”女孩笑着说。
“他应该以后也不会理我了吧。”周跃麟苦笑着说。
周跃麟高昂的热情似乎被大雨淋得冷却下来，也冷静了很多。
“怎么可能？你都对她这么好了，她怎么不理你？”
“我伤他太深了。”
“怎么说？”女孩和周跃麟停了下来。
周跃麟说：“我说好要保护他，永远对他好的，可我没做到。”
“同学，这就是她不对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只有你一个人付出呢？你这样一个人的付出早晚有一天你们会因为这样的不平等有更大的矛盾的！”女孩似乎活得很通透。
周跃麟脑海里浮现出孙志宇清秀的面容和温柔的笑，他笑着说：“可我愿意。我就是愿意一直对他好，我就是愿意一直哄着他，宠着他。”
女孩被这股冲动劲感动了，叹了口气说：“诶，好吧。那既然这样你不如直接现在就喊她下来，下着雨，她会更感动呢！”
“算了，他不会下来的。雨太大了。”周跃麟清醒过来。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果你们都喜欢对方，那她会感受到你的心意的！你就试试吧！快去吧，我帮你看着这些蜡烛和玫瑰花。”女孩劝说。
周跃麟点点头。
周跃麟全身湿透，大步跑上楼，来到孙志宇宿舍。
周跃麟猛地敲门，孙志宇摘下耳机，放下笔，打开宿舍门。
宿舍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两个人终于有了四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单独会面。
孙志宇抑制着内心的情绪，平静地问：“有什么事吗？你身上怎么那么湿？”
“你跟我下来。”周跃麟也不由孙志宇分说，拉着他就往楼下跑。
“干什么？”孙志宇被弄得找不着北，被强拽着跑下楼。
外面还在下着雨，孙志宇看见楼下一堆湿透的蜡烛和一地的玫瑰花瓣，还有打着伞站在雨中，一堆蜡烛旁的女生。
女生见到孙志宇和周跃麟的那一刻也有些疑惑，但又感觉这两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周跃麟放开手，跑到蜡烛堆前。
孙志宇问：“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吗？”
周跃麟急忙解释：“不是，志宇，你误会了，我不认识她，她只是来帮我收拾蜡烛的。”
孙志宇停了下来，听周跃麟分说。
“这些蜡烛原本是摆成爱心形状的，可是雨太大了，我刚刚打算收拾起来。”
“那你收拾吧，我回去了。”孙志宇冷漠地转过身。
“等一下，现在不需要收拾了！”周跃麟喊住孙志宇。
孙志宇停下来，握着手腕。
“我喜欢你！你不是说我不够勇敢吗？我现在，就在这个宿舍楼下，我要告诉整个宿舍楼的人，我喜欢你！”
周跃麟回过头，慌忙地将被雨水淋得支离破碎的玫瑰花束拾起，不顾一旁女生的诧异的眼光，跑到孙志宇身边，把花束交给孙志宇。
“我喜欢你。”周跃麟诚挚地说。
孙志宇没有接下那束花，反而是皱着眉问：“你怎么了？和女朋友分手了吗？所以又想起我了吗？”
“不是，你误会了，我一直都喜欢你的。”周跃麟有些泄气，低眉无力地解释。
女生从一旁走过，微笑着走上楼。
“可我不喜欢你了。”孙志宇深邃的眼睛像是深渊。
周跃麟内心的狂热被彻底扑灭。
“什么？”周跃麟不敢相信。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应该留在原地等你呢？等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我再来接受你的施舍，是吗？”孙志宇质问。
“不是这样的，志宇，你听我解释，我和她没有关系，我自始至终都只喜欢你的，你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我很肯定地说我不是出于一时冲动，也不是懵懂无知。我很确信自己就是喜欢你的。”周跃麟急忙解释。
“可我不喜欢你了。收拾好那些蜡烛吧，被发现了会被处分的。我回去了。”
周跃麟感觉一时间从山顶跌倒了谷底，他在上楼前还在幻想孙志宇看到他这么精心布置的场面的时候感动的各种可能性，但他怎么也么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
周跃麟拉住孙志宇的胳膊：“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是。”孙志宇冷冷地说。
周跃麟哭了，泪水混杂着雨水冲刷着脸庞，但仍然没有松手。
“放手。”孙志宇说。
“请你放手。”声音更加冷漠。
周跃麟放开手，落寞的转身，走到雨中将地上一摊蜡烛、花束、花瓣全部收拾好，带回了宿舍。
“你怎么了？成功了吗？”付文博问。
周跃麟没说话，把那一袋东西放到了桌子下。
“怎么了？失败了吗？”付文博有些震惊。这次准备了那么久的工作，居然失败了吗？
周跃麟点头说：“他再也不会理我了。我们，没有可能了。”
“为什么？怎么这么严重了？你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付文博着急地问。
“我不知道。”周跃麟脑子很乱，他闭着眼睛，费力地说。
付文博叹了口气，然后发了几条□□给孙志宇。
“志宇，在吗？”
孙志宇收到□□，犹豫着还是回复了：“嗯。”
付文博问：“怎么拒绝跃麟了？”
“没什么，是我的原因。”孙志宇回。
“什么原因？”
孙志宇狠着心，打下那几个残忍的字：“因为我不喜欢他了。”
“是因为这几个月跃麟和那个女孩太亲密吗？”
孙志宇口是心非地回：“不是。是我自己不喜欢他了而已。和别人无关。”
“诶……真的是太可惜了。”付文博说。
“没什么好遗憾的。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去洗澡睡觉了。”
“没事，你去吧。”付文博泄气地说。
孙志宇下线，关掉了电脑。
付文博看向周跃麟，他一直盯着那袋现在对于他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垃圾的东西失神。
“跃麟，你没事吧？”付文博走到周跃麟身边，手搭在周跃麟湿透的背上。
周跃麟摇摇头，自责地说：“是我伤他太深了。”
付文博安慰道：“你别这么说，你们只是有误会而已，你放心，我和林瑞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周跃麟带着一丝哭腔说：“没用的，我知道。”
付文博着急地说：“真的不用吗？你们总是这样……”
“不用了，我……”周跃麟已经哭了，声音都在颤抖，“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没事，没事。往前看吧。”付文博握住周跃麟的双手，安慰道。
“文博，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
“我知道。”付文博是真的看得出来。
从一开始大一的时候，周跃麟花那么长时间给孙志宇抄笔记，到后来一直陪着孙志宇，对孙志宇无条件的好，这些，付文博全都能看得见。付文博甚至不能理解孙志宇，就因为一时的误会就主动放弃了这段感情。
“可他不喜欢我了。”周跃麟说。
付文博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只好抱住他，不停重复那句：“没关系，没关系。你还有我们呢。”
周跃麟失声痛哭。
“洗个澡睡觉吧，明天就好了。”付文博对周跃麟说。
二零零二年到二零零五年，三年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看似很长，实则不过是一眨眼。
孙志宇在五一假期后决定要考研，室友们都很震惊：“你还需要考研吗？你这个绩点和经历，完全可以保研很多学校了啊。”
“我想去更好的学校。”孙志宇平静地说。
想去更好的，更远的学校。
“诶，好吧。”众人叹气道。
孙志宇在那之后认真的复习，他的日常，基本上在都是图书馆，教学楼，食堂，宿舍四点轮回。偶尔遇见周跃麟，孙志宇也最多只是给一个微笑。
大多时候两个人都是视而不见。
大三结束时，江炎找孙志宇出来吃饭。
“孙志宇，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江炎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什么？”孙志宇问。
“我高考考进了我们省前一千名。”江炎自豪地说。
“很好啊。恭喜你了。那你填的是哪所学校？”孙志宇真心替江炎高兴，但他也知道，他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交大，专业还是计科。已经被录取了。”
果然，孙志宇其实也猜到了。
“很好，交大是个好学校，”孙志宇说，“我也打算考研去那所学校了，希望到时候可以成为校友。”
江炎高兴地说：“那好啊，我复读这段时间发现，我最想的就是你了。你能来我当然高兴。到时候给你接风洗尘。对了，你和周跃麟怎么样了？”
孙志宇没有回答。
江炎大概知道情况，也没再追问。
江炎问了一些其他的问题：“那你舅舅家里呢？他们还有再找你要钱吗？”
“偶尔有，不过我之前出版的小说销量涨了不少，我收到了不少稿费。也能接受他们的要求了。他们也就偶尔借个几万块吧……”
江炎不可思议地说：“也就几万？还真是财大气粗了啊？不过你有让他们写借据什么的吗？”
孙志宇微笑点头：“嗯。每笔钱都有。”
“对了，你刚刚说的小说？什么小说？”
“没什么，你不看的。”孙志宇微笑说。
江炎嫌弃地说：“行吧。我就知道你这个闷葫芦不会说，我早都习惯了。你一直都管不好自己的事情，我一不在你就掉链子，真没用。”
孙志宇白了一眼江炎，说：“你还说我掉链子？你自己要注意了，考进那么好的学校要好好珍惜机会了。”
江炎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以后肯定注意。毕竟这次你和周跃麟帮了我不少，我总不能让你们白帮我。”
“嗯。”孙志宇喝了一杯水。
大四上学期，周跃麟保研结果出来，他进了j大，导师选择的是张艳。
为什么选择张艳呢？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那个人吧？
在十二月的那场考试中，孙志宇也如愿以偿以408分的高分考入了交大。
在随后的复试中，孙志宇也以优异的本科出身，强大的临场应变能力，远远丰富于同样考研的其他同学的本科科研经历，发表过小说的特殊跨界能力和聪明的头脑得到了所有考官的认可和赞赏，甚至在他提及自己的各种算法思想的时候，几位老师一齐为他鼓了掌。
不出意外的，孙志宇以初试复试双第一的成绩考进了交大。
2006年，大四下学期，303和506七个人迎来了最终的分别。
孙志宇赴往千里外的交大深造。
林瑞通过校招进了g市的一家大公司。
吴坤和覃勇则在去年的一场考试中获得了教师资格证，各自回老家那边当起了高中信息老师。
白岚跨专业考研考进一所比本科学校略差的985大学经济学专业，继续深造。
付文博因为之前挂科，大四下修了几门专业课，没有在第一批毕业名单中。
周跃麟则继续住在宿舍，等待着研一开学重新分配研究生宿舍。整个506只剩下他们两个。
孙志宇收拾完行李，林瑞送他到了校门。
“加油，我们都觉得你很优秀，你一定可以的。交大是所很好的学校。”林瑞拍了拍孙志宇的肩膀，笑着说。
“好，谢谢你。”孙志宇握着林瑞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欣慰地说，“也谢谢你们这两年多的照顾。”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不过，突然就要分开了，还挺舍不得的。”林瑞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两年多的这群人的友情的不舍：吴坤和覃勇都离开了，孙志宇现在也走了，整个303只剩下他一个了。
孙志宇忍着眼泪，拍了拍林瑞的肩膀：“你别这样，我好不容易平静地走出来，你这样我要憋不住了。”
林瑞点点头。
“你以后怎么打算的？”孙志宇扯开话题。
“找了一个不错的公司，但是我还想完成自己的梦想，我打算在职考研。”林瑞笑着说。这就是他的梦想，他希望他能像孙志宇一样，认认真真地做一回研究，尽管他知道他没有孙志宇的能力，也没有他的毅力，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加油，你肯定能行的。”孙志宇笑着说。
“那当然。”林瑞自信地说。
孙志宇转身的时候，林瑞抱住他：“志宇，一定要保重。”
“嗯。会的，你也是。宿舍就你一个人了，你要寂寞就打电话给我们。”
“嗯。我会想你的。”林瑞终于忍不住哭了。
孙志宇微笑着拍了拍林瑞的手说：“别哭了，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呢，我先走了。”
林瑞点点头，松开手，转过身。
周跃麟和付文博在这时候赶过来。
“志宇！”付文博喊。
孙志宇回过头。
付文博拉着周跃麟一起走过来。
“志宇，你多保重。”付文博说。
“嗯。你，你们也是。”孙志宇尽力将眼光避开周跃麟。
这句“你们”让周跃麟的心好像没那么痛了。
“跃麟他，有话跟你说。”付文博说。
孙志宇点了点头，等待他说出他要说的话。
但是他并没有，只是看着孙志宇点了点头。随后跑着回到了宿舍。
付文博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憋着眼泪，红着眼睛，将这些纸交给孙志宇。
“这是什么？”孙志宇犹豫着收下那叠已经有无数皱痕的纸张，问。
“我从跃麟那里偷来的。他写的。你一定要看，相信我。”付文博说。
孙志宇点了点头：“我会的。”
付文博担心孙志宇只是跟他客气，反复叮嘱：“你一定要看，我没有开玩笑。至少，我们还是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要看。”
“嗯，我一定会看的。”孙志宇点头。
“再见。”付文博挥手。
“再见。”孙志宇也挥着手离开了。
上了火车后，孙志宇用电脑编辑了一条邮件，通过车厢内的无线网络将邮件发送出去。
“再见了，给我温暖的你们。
“谢谢你们七个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人嫌弃的存在，是你们七个给我温暖，谢谢你们。
“不管在哪里，你们都永远是我的好朋友，我永远不会忘记这段给我无限温暖鼓励的友情，不会忘记303和506这个大家庭。即便以后，各自天涯，我也会永远记得你们。
“因为，你们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孙志宇将邮件发给他们七个，重重地叹了口气。
有缘再见了。
孙志宇收到江炎的回信：“装什么深情？马上就再见了，还煽什么情？到了x市给我打个电话，我请你吃个饭。但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暑假的饭呢。”
夜晚降临，车厢里的人大部分都睡着了，孙志宇从口袋里拿出那叠陈旧的纸，打开，借着列车车厢内微弱的灯光，仔细看着那些纸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