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惆怅
巡灵司。
猎灵一队办公室。
莱特尔正在向巴尔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迪亚已经被押往了狱中，择日处决。
伊图呆呆地坐在座位上，波蒂亚也有些闷闷不乐。
伊图只觉得脑中思绪乱糟糟。
按前世的标准来看，迪亚并未犯什么大罪。
是，他赌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个该死的混球。
但他也做好了献出生命的觉悟。
大难不死，他甚至蜕变成了一个受人爱戴的领主。
他带领着领民们，将一个破败荒凉的小村落发展成屋舍俨然、粮田整齐的领镇。
生活没有杀死他；血族没有杀死他；流寇猛兽没有杀死他。
但是他，却死在了法律之下。
卓尔领又该怎么办？
亚布勒城对它不管不顾，公国的贵族们也毫不在意卓尔领这样的地方的人民，而他们的希望，却被自己，被亚布勒城亲手扼杀。
旁观时只觉人多愁善感，亲临时却难以自拔。
“伊图？伊图？！”
巴尔连喊了好几声，才把伊图从自己飘飞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巴尔深深地看了伊图一眼，随后让波蒂亚和莱特尔先行离开。
“怎么了”
伊图苦涩地笑了笑。
“觉得接受不了，心里愧疚？
觉得迪亚那样的人，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伊图沉默了。
此时的沉默，却震耳欲聋。
巴尔站起身来，走到伊图身旁，和伊图坐在了一块。
“小家伙，你应该知道，我教你，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加入巡灵司，巡灵司正紧缺合格的人手。
但是，巡灵司执掌公安大事，第一要义，就是服从命令，维护法律。”
伊图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前世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世界的法律，这个世界的命令，真的就是完美无缺，真的就是正义的吗？
他苦涩地开口，”可是，迪亚他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只是因为他被血族吸食了血液变成了血族，这么一个优秀的领主，就……”
巴尔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开口。
“可是，如果随着等级的提升，迪亚对血液的贪恋和渴求越发高涨，到最后控制不住自己，造成血流成河的惨案。
别的先不论，你觉得，迪亚希望他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吗？“
伊图怔住了。
巴尔拍了拍伊图的肩头。
“你先回去冷静冷静吧。”
巴尔也心中不由得后悔，自己太过疏忽了，伊图终归年龄还小，不应该太早接触这样的事情。
而伊图魂不守舍的真正原因，却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前世所形成的三观与是非善恶观，此时正经受着严重的挑战。
伊图走出了巡灵司的大门，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
那是迪亚在被押走之前塞给他的。
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就在伊图再熟悉不过的波尔区内。
伊图循着地址来到了一个破旧不堪的小土坯房前。
屋里还传来打杂叫骂的声音。
伊图推开破旧不堪的木门，屋里两个男人的目光也一下便被吸引过来。
其中一个男的手里还拿着木棍，嘴里骂骂咧咧。
屋内一片狼藉，翻倒的板凳，散架的桌子，在角落里还有一个目光呆滞衣着破烂的老妇人坐在肮脏的地上，头上顶着些烂菜叶。
“你是哪来的臭小子？不知道灰火帮在办事？”
拿着木棍的男人骂道。
“办事？办什么事？”
伊图克制着语气，尽可能平静的问道。
男人挥舞了一下木棍，耀武扬威道：“这死老太太欠保护费不收，我们正打算拆了她，怎么，你想替她交吗？”
“拆？拆什么？”
“废话，肯定是拆了这死老太……”
“我拆尼玛！“
再也克制不住的伊图一拳挥了上去，骑士对于普通人的压制力在此刻显露无余。
男人被一拳击飞，手里用来阻挡的木棍直接碎成木屑。
伊图骑在男人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将积攒的不平与愤懑一通发泄。
男人的同伴被吓得瑟瑟发抖，眼见自己同伙被打得不成人样了，才不得不小声提醒：“大，大哥，够了够了，要出人命了。”
伊图这才冷静了下来，站起身来。
“滚。”
看得出来伊图是骑士，还站着的男人也不敢有报复的心思，连忙扛着自己的同伴走了。
伊图扶起老妇人，又将板凳搬了过来，让老妇人坐下。
老妇人依旧呆呆的，看到伊图，伸手摸了摸伊图的脸颊。
“你，你是我的孩子吗……你是克纳吗……”
克纳，克纳·斐德罗。
这是迪亚的本名，迪亚，不过是那个被他失手打死的肥猪罢了。
看着老妇人，伊图突然觉得鼻头有些酸楚。
“不，我不是您的儿子。”
老妇人有些失望。
“哦，不是啊……我的儿子呢，他去哪里了？这天气，这么热，他不会中暑了吧……”
“您的儿子，他……他让我来告诉您，他现在，是一位优秀的领主，他没有丢斐德罗家的脸，他还让我跟您说，他很想您，只是领地事务太多，没法过来看您。”
“是吗……”老太太脸上突然露出安详的笑容，“是吗……领主啊……出息啊，了不得啊……”
老太太不断重复着，突然，她有些紧张地看向伊图。
“你，你没有骗我吧？”
“没有！我以性命发誓，克纳他，是一位优秀的领主,他还有一群爱戴着他的领民陪着他。”
“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太放心了，心里的一根弦突然就松了
两天后，老太太，也就是克纳的母亲，便离开了人间。
在走之前，老太太不断重复着“儿子出息了，当领主了。”就连走的时候，脸上都是安详的笑容。
她唯一的牵挂，就是她那嗜赌的儿子。
如今，她已了无牵挂。
伊图去狱中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还未行刑的克纳。
看着克纳哭成泪人，伊图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些冷。
只是可惜，不知道克纳的妻子和女儿如今在何处……
真是让人，惆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