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在黎明来临之时
嘭！
随着一声闷响，一团血雾撞破领主府二楼的窗户，落在莱特人与帕加尔之间。
血雾散去。
迪亚男爵正一手抓着伊图脖颈，立在场地中间。
血腥的气息弥漫全场。
在场的人甚至有种血液在沸腾的感觉。
三级血族，迪亚男爵。
“自亚布勒城来的诸位，我本无意对立于你们，自我治理卓尔领之后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真的没可能，把这一切当作无事发生吗？“
迪亚男爵瞳孔化作血色，语气无奈地说道。
帕加尔等人好似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一个个丝毫不奇怪，反而握紧了手中的剑，以迪亚男爵为中心聚拢。
面对迪亚男爵近乎乞求的语气，莱特尔丝毫没有动摇。
“无论是帝国还是公国，对于血族之事的态度都只有一个，绝不姑息！
况且，你要挟着我的同伴却告诉我把一切当作无事发生，你不觉得可笑吗？”
由于窒息，伊图面色涨红起来。
他没想到，三级的血族竟然爆发力如此之强，猝不及防之下便被瞬间制服。
“你现在停手，还有一丝挽回的机会。”伊图艰难地开口。
“挽回？挽回什么？”迪亚男爵苦笑道，“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我需要挽回什么？有什么需要我挽回的？”
迪亚男爵一句接着一句的质问着。
面对迪亚男爵犀利的质问，伊图哑口无言，只能拼命集结着灵力试图挣开迪亚的束缚。
但是迪亚男爵那血族的灵力一直不断的试图侵扰伊图，使得伊图体内的灵力很难聚集。
“如果你还要执迷不悟，不肯束手就擒的话，就不要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莱特尔阴沉着脸警告。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波蒂亚在刚才看到迪亚挟持了伊图时便一脸怒容，现在更是徒手搓出一个火球虎视眈眈着。
波蒂亚的实力这些骑士们是见识过的。
如今看着波蒂亚手中的火球，不禁一个个咽了口唾沫。
但是，他们却没有一人后退。
“帕加尔，你们退下。”
迪亚男爵突然说道。
“什……”
帕加尔及一众骑士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领主大人，我们已经宣誓要效忠于您，此刻怎能后退！”
一位年轻的骑士愤愤道。
“对！我们不退！”
帕加尔也一脸认真地开口。
“领主大人，您救了我们，又一直养着我们，如今，是我和兄弟们偿还的时候了。
况且，爱德华的仇还未报！我们……”
“够了！“迪亚男爵突然怒吼，“报仇？报什么仇？
爱德华他包藏祸心，试图行刺亚布勒城官员，死有余辜！如今只不过是被就地正法，你们，也要伙同于他吗？！
我救你们，不过是可怜你们一个个废物罢了，逃兵、走寇、流氓……
看看你们曾经干过的那些事！
你们，有什么脸自称是骑士；有什么资格谈宣誓效忠于我？！
救你们，不过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罢了。
想着手下也能有几个像样的蠢货能够指使罢了。
只是没想到，你们还是太废物了，连三个从亚布勒城来的家伙都看不住！
我要你们何用？！
就这，还想着保护我？“
迪亚低着头，一字一句地吼着。
周围的骑士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难以相信他们所敬仰的领主大人竟是如此的想法。
只是伊图能明显感受到迪亚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
在那低垂着的头颅之下，在那平静的外表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情感。
“领，领主大人，是您教导我要走正道的，也是您，支持我成为骑士的。
你说的这一切，我，我不相信……”
一个骑士试图用微弱的声音反驳。
然而不等他说完，一阵血雾便席卷而来，将他撞飞。
帕加尔默默看着他的领主，那个他所视为信仰一般的男人。
“领主大人，我知道了。”
帕加尔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颤颤巍巍的将剑缓缓收回鞘中。
“所有人，收剑，后退。”
剩余的骑士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我说！后退！收剑！”
帕加尔突然大声命令。
剩下的骑士在命令之下麻木的收起了剑，一个个低下了头颅，与迪亚退开一定的距离。
“我，不是你们的领主。”
迪亚呢喃着。
莱特尔见迪亚除了禁锢了伊图的灵力外并未下重手，便在一旁静静看着。
“领主大人？”
卓尔领的居民们听到了这边的声响，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聚拢过来。
客栈的老板、带路的老伯、和伊图聊天的大爷、卖早点的婶子、卫队的领队……
“领主大人？”
茫然的居民们看着低垂着头颅的骑士们和那熟悉又陌生的领主大人，下意识地呼唤着那个他们所敬仰的存在。
随着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卓尔领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人群之中，传来孩童的啼哭声。
“领主大人，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先前为伊图他们带路的农民老伯问道。
他心中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希望领主大人亲口告诉他，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闭嘴！”迪亚一反往常的和煦，其低沉冰冷的声音就像是恶魔的低吼。
“正好，所有人都来了是吧。”迪亚抬头环顾四周，看向那一张张曾朝夕相伴的面庞。
“今天，就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的领主！我，只是一个，血族！“
迪亚男爵几乎是咬着牙说完血族两字。
陡然间，庞大的威亚从迪亚身上爆发，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是个不成熟的血族，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掩盖自己的血族灵力波动，对血族法式也一窍不通。
但是，血族灵力依然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强大。
与迪亚近在咫尺的伊图更是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迪亚身上可怖的灵力波动。
这就是巫诡八门的恐怖吗？
伊图直观感受到了何为巫诡八门。
就在迪亚身上的气势攀至顶点即将爆发时。
伊图觉得好像在那一瞬间，时间都忽然静止了。
等时间重新流动之时，原本擒着他脖子的迪亚此时正跪倒在地。
伊图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原本在身后五米开外的莱特尔，此时竟站在迪亚的身前。
庞大的灵力所形成的重力挤压得迪亚一动也不能动。
没想到，即使是临时吸食了血液的情况下，也连一秒都撑不到啊。
序列64——重力。
强大的实力，正是莱特尔敢于让伊图独自去冒险的底气。
“抱歉。”
轻飘飘的道歉随着晚风送入迪亚的耳中。
面对身为二阶骑士的莱特尔，迪亚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迪亚的嘴角浮现出释然的微笑。
虚假的领主，终究还是戴上了应有的枷锁。
或许，从他踏入赌坊的那一刻起，这一天就已注定。
周围的居民看到他们的领主被镇压，一个个神色黯淡，黯然落泪。
安稳的生活让他们以为，或许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就在今天之前，他们都一直觉得领主大人将会一直陪伴着他们，听他们吵架，陪他们种地，搬个小板凳聚在一块聊聊这聊聊那。
有人想上前帮迪亚，却被那先前带路的老伯一把拦下。
“我们不能辜负领主大人。”
然而，老伯却已泪眼婆娑。
莱特尔为了避免发生事端，便将迪亚押入了领主府内。
伊图在侧房发现了昏沉睡去的劳伦斯，好在并无大碍。
三人带着被绑起来套上了枷锁的迪亚就聚在前厅内，无人开口。
低压的氛围围绕着众人。
劳伦斯醒转之时，一脸惊疑地发现了迪亚已被褪去了正装，五花大绑着。
莱特尔才简要介绍了情况。
待传来第一声鸡鸣传来，黎明的光芒刺破了夜幕，倾洒在卓尔领的土地上。
伊图三人押着迪亚推开了领主府的大门。
然而，眼前的一幕，深深触动了伊图的内心。
卓尔领的所有人，无不跪在领主府的门前。
他们，在等着他们的领主。
黎明的光芒洒在了迪亚的脸上，一夜之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变得一点也不像是三级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四五十多岁的普通人一样。
“你们……”
迪亚哽咽着。
伊图默默地押着迪亚向前迈步。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在这一刻，伊图觉得仿佛自己才是一个罪犯。
人群一直跟着伊图他们，一直跟到快要走出卓尔领的地方。
莱特尔提前约了马车在那前方等待着他们。
就在伊图押着迪亚即将走出卓尔领时。
帕加尔突然挺直了腰杆，“列队！敬礼！”
卓尔领的骑士们无不挺直腰杆，左手背于身后，右手猛捶着心口。
一下，又一下，整齐划一，手甲和胸甲碰撞的声音铿锵有力。
“恭送领主大人！”
帕加尔眼含着热泪，大喊着。
“恭送领主大人！！”
领民与骑士们热泪盈眶，恭送着他们的领主大人，声音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卓尔领的人们，因迪亚而融为一体，没有骑士与普通人之分，也没有领主与领民之别。
此时的他们，只是一群像是舍不得家长离开的孩子一般，哭泣着。
已经丧失了分泌泪液功能的迪亚，此时眼角却缓缓滴落一滴血泪。
马车上，一直沉默的迪亚忽然沉吟。
“无论，人们给这个精神赋予多少个称呼，理想主义，空想主义，亦或者虚幻主义，我都没功夫探究如何用语言去表达它，我只想做的，便是带领着人们去追求美好的未来，去创造一个没有一切不必要枷锁的世界。
即便我曾是一个不值一提的赌徒，挣扎至满身泥泞者，我也愿心向阳光。”
突然，他抬起头，看着伊图。
“我想，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段话的意思。
或许，这就是我的故事最好的结尾……“
我，克纳·斐德罗，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