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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oo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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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思暗自庆幸三爷手指的是内屋门口,若叫去廊子里,寒天腊月,可不得冻地跳脚。

    “敏思姐,都怪我办砸差事,才至你替我承了三爷怒气。”

    “无碍。”敏思搓搓手,应着玉髓。

    红玉翡翠伺候三爷沐浴有阵子了,依平日这会已该归毕,怎今儿还不见人影。

    不晓三爷几时能饶她,站一站虽不费劲,尤其身侧便是冬炉,但久站下去终究不太有面,且她心念着太妃降下的敲打,那《金刚经》与王府规条还等抄呢!

    敏思瞧玉髓忙着支弄床褥寝具,目光不由地投向案上那碟子梅露松糕。暗暗咽嗓,说来丢脸,打她告假去大宝觉寺到眼下,却还腹中空空没用过东西。

    按过腹部,敏思强行挪开视线,接着干脆侧转过身面向厅堂。

    “敏思姐,寝具已备妥了。”玉髓做完手头事,见敏思面朝厅堂站立,未曾多想,只当敏思在观望三爷。

    “我瞧瞧去吧。”玉髓心下有愧,也望三爷快些回来与敏思轻轻揭过这茬。

    敏思略略沉吟,“也好。”

    玉髓在屋里,她如何也要顾及身份,不提劳什子掌院大丫鬟,到底是下人,不好有违主子指令。待她独自呆着,便能随意些,至少可倚着门框省些力气。

    赵寰回屋,敏思正轻靠着内屋门阖目神游。玉髓轻声唤她,她一个激灵睁眼,对着赵寰福身:“三爷。”

    可算是回了……

    赵寰瞪她一眼,“过来。”

    一听不用傻站了,她微松口气,“是。”

    赵寰于躺椅坐下,待红玉翡翠端了尊镂雕矮冬炉近前,道:“敏思留着,你们下去歇吧,今儿不用人上夜。”

    “是。”除敏思外,另三人异口同声地应下。

    红玉将手捧的一整叠软棉巾交至敏思,朝赵寰见过礼后,方会同翡翠、玉髓缓缓退下。敏思微愣,这才全了神反应过来赵寰沐了发。

    她提一张杌子,几步上前,一壁整着赵寰湿发,取了厚棉巾细细擦拭,一壁道:“您可真是,明明饮了一肚子酒还沐发……让寒风一吹,明儿头疼可怎生的好!”

    赵寰阖上双眸,“你倒是我肚里的蛔虫。”

    明白他提饮酒之事,敏思道:“换过一身,还能在太妃那儿闻着酒味,也不怪王爷骂你。”

    “怎就不是席间喝的?”

    敏思微微抿笑,“王爷跟前儿,您倒是敢呀!”

    听她奚落,赵寰也不与她恼此事,忽地撑身子坐起来,眸色深深地盯着她,“下晌去宝觉寺做什么?”

    敏思笑容略收,“您知道?”

    知道,他知个甚!赵寰心头不太顺畅。

    “准是玉髓妮子多嘴。”晓她下晌告假的人不多,知她去大宝觉寺的便更少了。

    赵寰盯着她,不让她擦拭头发,“甭管谁说的。”言下之意,敏思不交代今便难善了。

    就二人相对,敏思对赵寰,倒非他人在侧时那般毕恭毕敬。这会,敏思不怕他生脾气,只紧着那湿发,怕久不擦拭湿寒入头害他生病,回道:“去寺庙能作什么,无非为了许愿。”

    “何愿?”赵寰追问。

    “三爷。”敏思略略攥紧棉巾,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不过告假一下晌,非是擅离职守,何须追着她问究竟。

    敏思心下气着,但赵寰是主子不便对他发作,只得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卸出去。打小她都这样过来的。

    敏思看向赵寰,轻瞪他一眼,换了条棉巾行至躺椅另侧。终归,她那点小气性没三爷身体紧要,道:“奴婢能许何愿,自然祈祷佛祖佑着三爷与王妃。”

    “仅此?”赵寰面上明晃晃地写着不信。

    当然不止如此。敏思暗叹,之所以去大宝觉寺这遭,是因听闻此寺灵验,虽不笃信此道,但总要替自个儿求一求。她求佛祖,将来她若有幸得还自由身,求佛佑她寻得一如意郎君,不敢图富贵,唯愿君心我心,相扶相持。

    此女儿心事,怎好向三爷道呢。

    敏思回道:“奴婢受王妃和三爷大恩才有今日,不然早不晓被人牙子卖哪里去了,说不定饿死街头也不准。奴婢不祈佛祖保佑王妃和您,还能佑谁?”

    赵寰听她提身世,只安静坐着由她擦弄头发,微垂眸,倒没戳穿她的应对之词,“嗯。”

    “没遇上二哥?”不晓心头缘何千回百转,他没头没尾地问了句,想着好似缺了甚,即补道:“席间听闻,他下晌也去了大宝觉寺,替庄妃还愿。”

    敏思顿了顿,知三爷不喜秋水院之人同大爷、二爷院里来往过密,谨着措辞,道:“奴婢碰上了。只是二爷办过事便走了,奴婢就上前见了见礼。”

    她没提手炉一事,一来怕赵寰莫名闹腾,二来时辰委实不早了,需快些拭干头发,好伺候他安置。

    “嗯。”赵寰这才觉着心头略有松快。

    敏思仔细地为他拭发,压根不认为,二爷去大宝觉寺,与他家三爷今个生的莫名脾气有甚关联。只道他受了王爷训斥,心头窝火。

    赵寰撑坐乏了,重新躺下。

    敏思听他又道:“你是我秋水院的人,既要出府,怎的偏向王妃告假,不与我提?”

    “您不是出去了。”

    “说得……好似你今儿才动念,去甚寺里予我和王妃祈福。”说至末处,赵寰语调颇重。

    敏思自知理亏。秋水院之人若有私事耽搁告假,他人自该找掌院的敏思,但敏思等四个近身侍候的,便该找赵寰了。

    敏思不是未思量过。区区一下晌,本乃微末小事,搁王妃哪儿毫不费功夫。若问起来,择由应对即是,可若换了三爷,就不能够了。

    打小,她撒谎,三爷大多能看穿,倘再遇上刨根追底,敏思能悔青肠子。

    多说多错,她抿着唇瓣未回话。

    赵寰轻哼,自她手上拿过棉巾,自个儿拭着,“回去歇着吧,那碟子糕点端走。”

    手上一下子空了,敏思离了杌凳起身。

    “三爷。”

    “那糕我用不下,你且端回去全吃了。”

    不提案上的梅露松糕还好,甫一提起,敏思的五脏庙便咕咕轻叫。她微红了脸,霎时明白三爷因何传了它,却动也不动。

    敏思没推辞,“谢三爷。”

    赵寰不以为意,摆着手上棉巾道:“快回。”

    “那您……”敏思示意他那还未干透的头发。

    “你回你的,你三爷病不了。”

    敏思哧地轻笑,“那奴婢真退下了。”

    “走。”赵寰按了按眉心,时而,他觉着敏思十分啰嗦,对他甚不放心。在她脑子里,她那三爷的身体,比他实实在在的人的想法重要许多。

    外头寒风绕绕,敏思一出赵寰屋便打了个寒颤。屋里烧着地龙外加炉子,外头唯两袖北风,只吹得她前胸贴后背、整个人如坠冰窖。

    敏思顿时重忆起又冷又饿的滋味。那滋味,早随着入王府、随着王妃拉住她冻得通红的小手、随着到三爷身边伺候,已久久远离她十年了。

    她团拢梅露松糕,并碟子一起端抱在怀。

    记忆悄然被打开,鼻头不由有些发酸。

    其实,今儿为避二爷,最后她还朝佛祖许下了一愿,若可能……若可能她真想见见她父母。五岁前的些许映像,恁她怎使力,也未錾刻住什么在心头……

    出生在怎样人家,或贫或贱、或富或贵,一概不知。人牙子未予她留下丁点儿信物,也可能本就没信物。

    她会编一种只一对翅膀三只脚的蜻蜓,草茎、竹篾、丝绳,但凡能编织无论何种材质都可。她想,那或是她那曾经的家或亲人,仅留下的东西。

    那东西编织好了,似蜻蜓且又不似蜻蜓,模样不乖巧也无有特别。她曾送过三爷,三爷虽收下,但敏思知晓那是三爷予她薄面,对那丑蜻蜓却无感的。敏思不一样,瞧见它就心生欢喜。

    四个近身侍候的大丫鬟,皆住在后院东西廊房。敏思穿过后院门,耳听着寒风吹绕院子壁前持立的湘妃竹,不由加快了步子。

    前头一个人影过来,低唤:“敏思姐!”

    “怎还没歇着?”敏思望过去,见是玉髓抱着手炉正朝她而来。

    玉髓把手炉塞给她,“可不光我没歇下。”两人快步行至东侧廊房,玉髓示意敏思瞧对面俩屋子,“都没歇呢!”

    敏思抬眸,翡翠虽关了房门烛灯却亮着,而红玉正略拉开了门目光投向她,见她看过去,忙咯吱合门熄灯。

    接着,翡翠房里也暗下了。

    敏思站立在原地略思忖了番,想来她二人行径,无外乎是关怀三爷。

    玉髓簇着敏思进屋,问道:“三爷歇了吗?”

    “……该已歇下。”屋里让玉髓提前烧了炉子,将进屋便有股子微热气儿迎上敏思,她深吐一息,忙围炉坐下。将那碟子梅露松糕搁在炉旁小案,招呼着玉髓,“过来吃。”

    玉髓愣了瞬,见是三爷让她传的吃食却分毫未动,忽然明白过来,“对不起呀敏思姐,我、我忘记与你留东西了。”三爷都发觉了,可她不知怎的竟忘得死死的。

    “胡说甚呢。”敏思捻起一块轻咬,她饿肚子是因太妃召见,与玉髓有什么相干。且多亏玉髓,这会回来才能围炉取暖。

    “这糕子不错的。”除了有些凉。她拉了玉髓围炉坐下,取一块凑至她唇瓣笑道:“赏个脸吧,玉髓姑娘?”

    “敏思姐。”玉髓瞋瞪着她,“三爷给你的,你可自个儿吃吧!”她蹭地起身,“我回屋了,明儿得早起侍候三爷呢。”

    玉髓一下跑至门口,替敏思合上屋门后,又咯吱推开探了个脑袋进去,“敏思姐,壶里有热水!”

    话音一落,不待敏思说甚便跑了。

    这妮子。敏思心头微暖,唇边含起了笑。

    玉髓没言错,明儿得早起侍候三爷。敏思顾不上细嚼慢咽的品赏,就着热水囫囵垫了垫胃,几下盥洗后,拾掇妥她自个儿便歇下了。

    不图好梦,但不曾想一觉还未歇醒,打望外头还黑着,屋门却被催魂儿般拍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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