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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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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又梦见有人在她坟头哭,声音好熟,可是想不起是谁。

    对她好的人都死绝了,不知哪位故旧没有去投胎,还找上门来诉苦。

    如今她墓木已拱,十年来杀人无算的鬼医朱雀不能自救,昔年明眸皓齿的女郎早成一捧枯骨。

    这位仁兄哭就算了,听着这动静似乎还要启坟开棺。

    这就过份了。

    朱雀作为一缕幽魂无力抗争,听到头顶上破土开穴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猛然惊醒,车窗上已经有了一线晨曦,马车正过坎坷路,摇摇晃晃提醒她此地是人间,一时有点愣神。

    她从魂魄的状态重回人间也才没几天,身体外貌是临死前一年,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一打听,竟然是乾宁五年。

    讲道理,这年她应该才十八岁。

    理应十八岁,拥有着二十八岁的身体,里面装了个不知飘荡多少年的魂魄。

    怎么都透着诡异。

    二十八岁的她在此,十八岁的自己呢?

    算时间,正该是十八岁的自己含羞带怯纠结懵懂无知待嫁,登上远嫁长安的喜船,随后被庶妹沈瑶推下水。

    沈瑶替她嫁到崔家,绿了早夭的前夫崔徵,勾搭上昏君,成为祸国殃民一代妖妃,令她的闺名“沈珘”二字遗臭万年。

    如此恨事在她眼前再来一遍,这能忍?

    朱雀杀心大盛。

    车轮辚辚,车厢内除了朱雀,只余一个被五花大绑捆成粽子的俊秀少年,见她醒来,少年早已经没有了被她才捆来时的愠怒,声音低微的像一只猫,“姐姐,绳子勒得太紧了。”

    朱雀默不作声地给他松了松绳头,半晌才道:“崔徵,我记得临睡前跟你说过,这个绳结越挣扎越紧的吧。”

    “绑匪姐姐,我想你若是冲着我这崔家长房长孙的身份来绑,就错了。”

    崔徵笑容十分甜,程度大概是蜜糖掺饴糖,“我病弱多年,太医院的医正孙嘉都束手无策,眼见是活不成了,家里早准备过继三房侄儿给我爷娘。”

    朱雀倒也不意外他会如此说,随意问他,“那你不在家等死,为何千里迢迢到江南迎亲?”

    “绑匪姐姐此言差矣,我是来找沈家小娘子,商量能不能解除婚约的,谁知道走到徐州就病倒了……”崔徵似有万般无奈。

    朱雀昨天敲晕了他抢走,只顾掩人耳目南下,没有细盘问,此刻才知他的心思,“为什么?”

    崔徵自嘲一笑,“我这将死之人,何必拖累沈家好女儿。”

    “你既然有这份心,我也不能辜负你……今天是乾宁五年六月十八,诸事皆宜,百无禁忌。”朱雀笑的甜蜜又邪恶,“崔家迎亲的喜船中午过长江,我带你去当面退亲。”

    这个要求崔徵不能答应,他微一犹豫,吞吞吐吐道:“姐姐既知此事,必然是沈家亲友……实不相瞒,这次代家父迎亲的,正是我十七叔,他为人刚愎自用,听说岳丈给沈家小娘子留了百万家财作为嫁妆,死活要应这件事,此地没有其他长辈主持,单我一个人去退亲,他绝决不会同意的,说不定……”

    说不定还会指使手底下的武功高手,暗算崔徵,对外称他病重,秘不发丧。

    朱雀点了点头,她所经历的那一世,崔家十七郎崔仆曾经对崔徵下过这样毒手的。她将烫手的热山芋抛还给他,“依你怎么办?”

    崔徵立即出了一个主意,整个人一扫颓然之态,立即明亮有神采,“姐姐若能联络沈家小娘子,我们讲妥之后,一起赶回长安,崔家有我父主持公道,宗族内作和离论,也不必沈家退聘。”

    他这个主意当然完全有利于沈珘,夫妻成亲之后和离,沈珘带嫁妆走人,也不再有人纠缠退婚退聘这些财务纠纷。

    “也可今日先扣下嫁妆,带她回舅舅家,先写了和离书。”朱雀微笑。

    崔徵一脸无奈,“崔家接走沈家小娘子起,她就已经是崔家长孙媳妇了,岂有扣下嫁妆回舅家的道理?和离需宗族耆老见证,父母用印,当然是赶早回崔家更好。”

    两人很明显谈崩了,朱雀未置可否,揭开窗帘往外瞧了一眼,对车夫道:“就是码头最东侧那艘船,我们先渡江。”

    清晨江上罡风凛冽,一艘官船缓缓渡江,吃水颇深,前后甲板皆堆了满当当的嫁妆。

    这一带的江水看似平静,实则隐藏无数暗礁漩涡,水性再好的渔民也不敢于此处下水,称是江底有无数水鬼等着投胎,人只要掉进去,即被水鬼拖到地府去,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说出打开那个琉璃宝函的机关,阿瑶就为姐姐留一具全尸。”

    官船之尾,一位彩衣缤纷绝色少女,执着团扇浅笑垂眸望着足畔。

    那处有位青衫少女正在苦苦挣扎,唯有单臂颤巍巍地扣在船舷,膝以下坠入水中,仿佛随时会被江水吞没。

    “沈瑶,你疯了吗?为什么要暗算我?”

    青衫少女强忍着痛楚仰首质问,她的声音是拼尽全力从咽喉中挤出的最大声,似乎还盖不过风声。

    她全身都在抽搐痉挛,自知是中了麻痹身体之类的药物,更兼这江水与她熟悉的湖水完全不同,其中隐含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抓着她的足踝在把她往下拽。

    她原想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然而坚持似乎毫无用处,船上也有崔家来迎亲的,沈家送嫁的,泱泱一船人,竟然无人出现。

    分明是阳光刺目的酷暑,她则如坠冰窖,仿佛感受到地府的门,正在她背后缓缓打开。

    “暗算?这么亮的天光,阿瑶是明算姐姐啊。”沈瑶这么个娇怯怯的美人儿,连狠话也说得娇滴滴的,像是在与情郎撒娇,更是缓缓抬脚,踩上了沈珘扣住船边的手指。

    她巧笑倩兮,妙目流波,话却十分毒辣,“一个月之后,妹妹就要带着姐姐的十里红妆,嫁入崔家,日后以姐姐的名字沈珘主持崔家中馈,百年之后受崔氏永世香火,何疯之有?”

    “你以为崔家不会发现?”青衫少女沈珘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指痛到麻木,意识也渐渐有些模糊,她绝望地问了最后一句话。

    “你娘死了,咱们那个偏心的爹糊涂也跟着死了,我娘可没有。”

    沈瑶笑的十分得意,“从小到大都是你穿最好的用最好的,没想过有今天吧?琉璃宝函里到底有什么?如何打开?”

    沈珘也并不是坐以待毙,早在身体麻痹被沈瑶推下那一瞬间,左手的戒指已经翻转扣入自己掌心,机关打开,能解百毒的灵药由血脉开始缓缓流动,然而时间不够!

    她知道自己这个庶妹的脾气,说不说都是死,脑中热血翻涌,索性也不再挣扎,瞬间松了手,“别做梦了,你永远也打不开的。”

    青影瞬间被江水吞没,快到沈瑶只听到了“别做梦”三个字。

    她万万没有想到素来坚韧的沈珘居然没再垂死挣扎,瞬间撒手,一时有些错愕。

    她极目望去,那一抹青影再也没有浮出水面,自己的心头大患,终于永远消失在这个世间了。

    “混账!”

    一声清脆的叱责,沈瑶猛回头,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她肌肤娇嫩,雪白的肌肤上立即肿起几道清晰的指印。

    “让你问明白琉璃宝函里有什么,如何打开再下手。你也太心急了,如何能成大事?”

    出手掌掴沈瑶的,是位衣着简素,面貌姣好的妇人,正是沈瑶的母亲梅蛾。

    她已经近中年,保养的极好,与沈瑶站在一起,不似母女,倒仿佛姐妹一般。

    沈瑶微有委屈,突然又轻笑了一声,她甚至帮梅蛾打扇,“娘亲息怒,只是错过今天,还有更好的机会吗?”

    确实没有。

    迎亲、送嫁的人都同在一处,饮食同步,便于下药,又有落水这种毫无痕迹的谋杀条件,实在不该错过。梅蛾望着沈瑶,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女儿才十八岁,怎么已经成长为让她看不懂的大人了呢?

    “但愿那位崔家小郎君,值得你如此费心。”

    沈瑶听着母亲的语气有所缓和,似乎对才挨了一巴掌并不在意,甚至还过来挽着母亲往船舱方向走。

    “崔郎少有才名,又是长安城门阀世家子弟中公认的四位翘楚之一,定是女儿的良配,娘亲不必忧心。倒是娘亲与崔家来迎亲的那位叔叔,该图个长久之计……”

    母女两人喁喁细语,仿佛世间最寻常不过的一对母女,完全不像是才害死了人,又在商量谋夺别家财产的大事。

    崔徵稍有神识,唯觉全身剧痛,勉强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所处之地正是驿馆一类地方,室内陈设半新不旧,空无一人。

    他此刻没有被绑,但是遍身剧痛行动不良,嗓子又干又涩,正想喊人,外面短榻上已经有人起身,“你醒啦?”

    正是那位绑匪娘子。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莲青色衫裙,云髻微偏,鬓边微汗,仿佛从水里出来没多久,她向那短榻上的人一指,“她可为你行针治伤,不过得脱衣服。”

    绑匪娘子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她所指的人缓缓起身,原来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美貌小娘子——竟与绑匪娘子有九成相似,身上是一式的竹青衫裙,她双眸红肿,似乎是受了什么委屈,然而表情又很是坚毅。

    “你这是胎里带的毒,名唤‘离尘’,发作之时巨痛,由脑蔓延全身,三日方止,你家里大人告诉过你吗?”

    小娘子顺手卸下手腕上的竹枝金镯,原来这件富丽又雅致的首饰另有乾坤,她信手一扭,竟然将金镯拆下来一段,原来看似沉重的金镯其内中空,储有十枚极细的金针。

    “你这个病症配些止痛药物效力更佳,可惜我被那个孽畜推下水,随身没带。”她向桌上寻着火石点了灯,将金针放在火上炙烤。

    崔徵心中颇有不好的预感,他忍不住要问,“请问小娘子如何称呼?”

    美貌小娘子恰于此时转过身来,立即眉尖微蹙,“你怎么还没脱衣?是行动不便吗?”

    崔徵心中有一万个疑惑,早把绑匪小娘子说的脱衣服这事忘了个干净,可是脱衣服……他两颊上立即火烧连营,蔓延到耳后脖梗。

    “哎哟还是斯文人。”小娘子嗤笑一声,轻挽衣袖,径直过来解他腰带,手法特别熟练,“行针而已,我又不吃人。”

    崔徵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他幼承庭训,严谨守礼,六七岁之后就没在异性面前袒胸露腹,此刻勉强举手护住自己胸口衣衫,“请问……小娘子如何称呼?”

    “‘医痴’之名听说过吗?我是他老人家座下首徒,幸而是撞在我手里,要换个人也救不得你。”

    自称是"医痴"首徒的小娘子低眸拆开他的腰带,见他还是这般谨守男德模样,一时又气又笑,“病不讳医,你这是想要斯文体面地驾鹤西游吗?”

    崔徵已故的岳父正是“医痴”沈节,他此刻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美貌小娘子的真实身份了,心里盘旋着四个字:你是沈珘!

    “医痴”沈节的女儿,法理上已经算他妻子的沈家小娘子!沈珘!

    崔徵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为什么会被人推下水?”

    他显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珘眸中晶光闪动,终于还是强忍下去,“我要远嫁长安,庶妹伙同姨娘谋财害命,想要顶替我的身份去嫁个如意郎君。”

    崔徵有无数猜测,万万想不到是这个原因,他轻声问,“一整船人都毫无所觉吗?”

    沈珘无奈摇头,“说不定是中了迷药,也许是被人下令封口。所以……你问这么多干嘛?快点脱。”

    她一直表情严肃,此刻不耐烦起来,终于露出一丝与年龄相称的娇嗔,“我数到十,你自己脱,再矜持我可不救了。”

    她重新去桌边炙烤金针,数到十时转过身来,崔徵已经挣扎着脱完了全身衣裳。

    少年原本裹在重重锦衣中,外形修长清瘦,此刻坦诚相相见,才显出宽肩细腰窄臀长腿,筋肉坚实有形,体形线条流畅,令人目迷神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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