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灵泉
倩倩算了算时间，大约是时候差不离了，醉心蛊的效用除了在刚服下不久后会出现与吃了秘药一样的催情效果，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后，凡人之躯的五谷循环会消失，无需进食饮水。
简单来说就是除了没有妖力，没有原型，身子与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心疾没有治愈的办法，那她便反其道而行之，给他换一副更耐韧的骨肉之躯。
这么些天她只给了一碗馄饨给他，他不是也好好地撑到了现在。
她很好奇，他对自己的变化有什么看法。
洞里阴暗潮深，几乎不见天光。
谢蕴生身上还是那身喜服，身上各处的脏污使得原本的朱红色几乎都看不出了。
他听到动静，眸光投过来，见是她，原本如一潭死水的他活过来，带着似真似假的孺慕。
“倩倩，你终于来了。这儿太冷太静了，只有蕴生一人……”他边说着，边朝她膝行了两步，锁链发出不小的声响。
见她走近，他看着她神色，小心翼翼地斟酌道：“倩倩可否……带蕴生寻一处地方清洗身子？我……我有些难受。”
他跪坐在她跟前，仰头看着她，虽说浑身上下没一块是干净的，但那张脸仍旧赏心悦目。
倩倩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也好，正好趁此试一试他蠢不蠢，敢不敢寻机逃了去。
掌心一番变化，那锁链无风自动，顺从地到了她手里，谢蕴生脖子上的枷锁消失了干净。
她转过身去，留个后背给他，“跟我来。”
故意将警戒降到最低，甚至如何出去也毫不避讳，他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她很期待。
对他了解至深的倩倩可没忘了留一手，那枷锁虽说没了形状，可一旦他离她超过一定范围，它就会化作无形的气刃，绞断他的脖颈。
越靠近洞口，夜里的蛙叫蝉鸣越是清晰。
他能嗅到空气里的草木清鲜，能看到远处枝叶上晶莹欲滴的露珠，能听见混杂在虫鸣中的极细微的风略过草叶的声响。
五感通达近妖，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聪慧如谢蕴生，他知道自己体内的毒让自己彻底与凡人之躯割裂了开来。
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有多久不见天光了？
等踏上了绵软的草地，他颤抖着蹲下身子，用手抓起了一大把带着露水的草，强硬地塞进了嘴里。
两腮被填得鼓胀起来，草腥味刺激得他几欲作呕，却硬生生逼着自己吞咽下去，逼自己记住这是什么滋味。
这一遭回去不知道又是何时出来，他得牢牢记得外面的东西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滋味的，好教自己不至于发疯。
倩倩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却没转身，她知道他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自救，逼自己清醒。
她越发好奇，他还有多少能耐，又能忍到什么时候。
等到了目的地，倩倩停下脚步，身后的谢蕴生早已恢复了平静，也跟着停下。
这是一处升腾着热气的灵泉，泉水清澈见底。
“你便在这儿洗吧，喏，这是衣服。”她顺手一指，池边的石头上登时摆了一件玉白长袍。
说完她就足尖一跳，跃上了灵泉中央的一处巨石，翩然坐了下来。
倩倩今天穿的一身云霞色烟纱裙，裙带飘扬，有些纱带丝丝缕缕地漾在了水中。
她单膝曲起，一只手支在膝盖上托腮看他，另一边的腿懒散地搭在石面，赤着的脚被漫上来的水沾湿，眼波流转，像是傍水而生的莲，水灵灵的清媚。
但是让她失望的是，谢蕴生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他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平静地将那身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喜服褪下，而后一步步踏进了灵泉。
身骨匀亭，肌肤洁净，圣洁如神祗。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是不解，为什么拥有这样一副出尘皮相的人，骨肉包裹着的会是那样阴郁不堪的心。
他背对着她，乌发铺满周遭水面。
她突然就从心里燃了一股怒意，无比厌恶他这副清高冷落的模样，指尖一挑，一条柔韧的纱带如剑出鞘，瞬间就捆住了谢蕴生的脖颈，将他硬生生从远处拖拽到自己跟前。
他毫无反抗的余力，双手紧紧抓着脖子上的捆得死紧的纱带，被勒得面色潮红。
身体带出的巨大水花溅了他满脸，泠泠水珠自他额头、眉眼、鼻骨处滑落。
倩倩见他狼狈，这才松了纱带的力道，任他扯下了去。
“……倩倩，这是做什么？”他抬起了头，几缕湿发沾上了面颊，被含在唇边。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还没看够呢。”她放下托腮的手，沾染上泉水的那只脚轻轻抬起，脚尖绷直了勾着他的下巴，极尽轻佻。
“是蕴生的错，蕴生这就让倩倩看个仔细。”他平静地开口，同时双手攀住了巨石边缘，要借力而上。
醉心蛊给了他一夜放浪却也教他重塑肉身，自然之前碎裂的指骨也恢复如初，右手不再疲软无力。
这一身皮囊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如何探看都无妨，他只求活着出去的那一天。
但倩倩按住了他的手臂，制住了他的行动，空出一只食指朝他摇了摇，“谢蕴生，今夜月色这么好，不做些什么岂不辜负？”
她探过他的魂，他最是看重自己士族子弟的儒风教习，这般不要脸面地在外面厮混，他还忍不忍得下去。
但倩倩毕竟不是谢蕴生，她低估了他，他为了求生能付出任何东西，这样视礼数如粪土的荒唐事于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听了她的话，勾唇笑开，刹那清绝容色竟勾荡出丝丝如绯媚色，艳得彻底。
“蕴生之幸。”
一想到他这种种变化全都是她赋予他的，她在一点点打破原先的那个雪一般高洁的谢蕴生，教他一点点染上媚俗，贱艳如野花。
这样的他才与她最是合适。
倩倩笑出了声儿，支起了身子，如乳燕投林一般轻盈朝谢蕴生扑去。
灵泉烟雾弥漫，一层隔绝外间的结界挡住了泉中的无边艳色。
日子一天天淌走，谢蕴生仿佛被她磨没了骨头，对她予取予求，像是个泥人儿一般任她蹉磨。
譬如此刻，她躺在他怀里，谎称自己的头有些疼，他便乖觉地并了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她两侧的太阳穴揉按，力度恰好，十分舒服。
他神色认真，如同正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倩倩闭上了眼睛，这样乖顺的谢蕴生瞧着舒服，可就像蜜糖一样嚼久了也会让人腻味。
她能感到自己对他的兴味日渐流失，得好好策划一场变故了，试他一试，若是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他们之间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