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反目
天色渐暗，倩倩已经靠在床架子边上睡了一觉醒过来了。
前几日学规矩十分无趣，若不是大头陪着她，她可真的一点乐趣都没有，现下大头不知道又跑哪儿玩去了，她还觉着有些不习惯。
远在另一处的大头或者说是霸霸，打了个喷嚏，正新奇地跟着它方才又看到的一个熟人。
小鱼儿他们在妖域途中救的那个医修——顾秋。
此时的浣纱躲在自己院中，听着外界的热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近乎扭曲的嫉妒破坏了她引以为傲的姝丽容色。
她浑然不知自己正被一个大脑袋杂毛猫儿盯住了。
这厢倩倩耳边传来渐近的脚步声以及旁人的恭贺声，她知道是谢蕴生来了。
平生第一次嫁人，她紧张得不停摆弄腕上的红豆手绳。
这手绳自她化了人形之后就一直在她腕子上了。
咦，原先她记得还是三个红豆来着，怎么现在有一颗竟冒了一星半点的绿芽出来，实在奇怪。
但她的注意很快被推门进来的谢蕴生夺取。
垂在眼前的盖头被一柄玉如意挑开了去，露出一张窈窕芙蓉面。
上了新妆，身着喜服的少女眼含羞意，水灵灵地望过来，教人心生怜慕。
从倩倩这儿看去，谢家郎君穿着大红的喜袍竟较平时更加扎眼。
身姿毓秀，眉眼清韫出尘，看向她的眸子里带着惊艳。
“倩倩，不，我当改口叫你夫人了。”谢蕴生将盖头和玉如意放在一旁，温柔抚上她侧脸。
“我也应改口叫你夫君了。”她面颊温顺在他掌中拱了拱，歪着头朝他笑。
天上的星子似乎都被掬在了倩倩眼中，熠熠生光，其中纯净的情谊柔柔传递过来，直抵他心。
谢蕴生看她娇俏模样，暗自舔了舔后槽牙。
本属于广阔天地的莺鸟终于被他据为己有。
“我去取合卺酒来，夫人稍等。”
他说完便背过身去，走到案边去取他早已安排好的合卺酒。
随着动作，杯中晶莹的酒液微微晃动，烛芯的倒影破碎开来。
它们看上去就是两杯十分普通的酒，晶莹剔透，还散着阵阵酒香。
但谢蕴生清楚知道，这里面掺了禁术，是对凡人无用却足以困制大妖修为，使受术者失去知觉长达两日的禁术。
地下的困煞阵虽说已经作用了这么些天，即便不用此禁术，他硬生生对她施刑也无不可，她也不会有反抗之力。
但他追求万无一失，堵死任何可能的纰漏，为的正是能万无一失地取她魂玉。
这是天师给他的最后的药方。
成败在此一举，他绝对不会让任何变故有时机发生。
玉面郎君转过了身来，将合卺酒端到倩倩跟前，眼波流转，翩然如花月春风，“夫人，与我喝了这合卺酒罢。”
她成亲前学了规矩，知道这酒是要交杯而饮的。于是接过其中一杯，与谢蕴生绕臂而饮。
倩倩满心欢喜饮下了这杯甜酒，末了还将酒杯给他看，“夫君，你看，我可喝了干净，这酒甜甜的，并不难喝呢。”
谢蕴生看她喝了干净，长睫微敛，藏住眸中的阴郁，也学她一般将空了的酒杯与她示意。
小狐狸第一次喝酒，不过几时半刻两颊就升起了绯红，凛冽的后劲上来，将她整个蒸得晕乎乎的。
她疑惑自己的境况，“夫君，这酒我怎么喝了之后觉得晕乎乎的呀？”
尾音甜腻，小狐狸天生的清媚就这般毫无遮掩地展露在他面前，不带任何矫饰伪作，教人见了只想好好保护，藏匿起来，不现于人前。
可这并不包括谢蕴生。
“夫人这是……醉了，不妨事，过一时半刻便好。”
他仍是话语温柔，却冷眼相看她靠在一旁，被可能是醉意也可能是禁术开始起的效用折磨，无法排解。
小狐狸圈上眼前人的脖颈，痴痴地笑，言语间带着的微醺的淡香一点点绕上他鼻尖，“夫君，我怎么眼里有三个你呀？”
她像是最好学的学生，真诚地朝他发问，其中的天真懵懂自是不必言说。
只可惜自始至终，他像是抽身而退的局外人一般，冷静而克制地看着她，明明面上还是春日暖阳般的好颜色，眼里却早脱下了伪饰，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她。
一如九天之上的神祗，漠眼看众生疾苦，在困顿中沉浮。
心中一刻不漏地算计着时间，终于如他所想的那般，倩倩最终抵不过禁术的作用，闭眼倒在了他怀中。
呼吸如羽毛般一遍遍轻拂他颈侧。
他见状收起了面上全部的柔软情愫，漠然如玉塑，将昏迷过去的倩倩平放在床榻上。
随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上了锁的匣子，取出了里面熠着寒芒的黑铁匕首。
刀尖微弯，锋利无比，刀身满刻晦涩梵文，显然不是一把普通匕首。
这是天师给他的利器，用来挖去大妖的魂玉。
他走到榻边，看着毫无知觉的倩倩，脂玉一般的手拿起了匕首，轻慢而不带任何欲色地挑开她的襟口。
倩倩沉溺于一片黑暗中，找不到方向。
伸手不见五指，见不到一丝光芒。
她恐惧地想要大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响，像是被毒哑了扔进深渊，连靠发出声缓解恐惧都做不到。
恐惧似乎要溺毙了她，她无力地坐下，环抱住自己，意志渐趋薄弱。
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光亮，她用手挡了挡眼睛，适应了之后睁眼看去。
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大红。
他温笑着看向她，“倩倩，向我这里走来，到光里来。”
一瞬黑暗缓缓褪去，融融暖意包裹住四肢百骸，她渐渐能够站起来了，朝大红所站的地方奔去。
白光漫至双眼，紧接着她感受到锁骨之下魂玉处传来尖锐痛楚，像是有刀刃在刮开她皮肉，要硬生生取出嵌在她体表的魂玉。
这浓烈痛楚逼得她睁开了眼，头顶上是赤色床帐，而她正衣衫不整地躺在谢蕴生跟前。
锁骨下传来的痛意是他正漠然地用匕首一点一点划开她的皮肉，欲取魂玉。
刹那她什么都明白了。
呵，什么一见钟情，全都是妄言。
她竟然这么傻，痴痴地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输了所有。
妖异纹路渐渐浮现额间，她眸中红雾翻滚，力量恢复过来，她柔若无骨的手抚上谢蕴生拿着匕首的手，如鬼魅般轻声说道：“谢蕴生，你真该死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大了气力，逼得匕首自他手中滑落，指骨一点一点地断裂。
“既然我的爱你不屑于要，那便尝尝我加诸于你的痛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