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喜事
倩倩闻言讶然看向他，发现谢蕴生眸子里全是认真，半点不掺假意。
她明白成亲对凡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往后两个人都要携手同行的意思，是共同孕育子嗣，共担风雨的意思。
“你确定吗？哪怕我是个狐妖？”
“我确定，从前都是我一人踽踽独行，如今你愿意走到我身边来吗？”
“……好。”
她曾许诺要治愈好他的病疾，若是与他成亲也好时时照顾，掌明情况。
他的一生太短，而她的生命又很长，割舍小小的一部分换来伴他左右也没什么不好。
最终他们的吉日定在了下个月月初，特来叫风水先生算过，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灵药的效果不错，谢蕴生的心疾被压制了大半，面色渐好，也渐渐地少咳了，整个人像是起死回生的花，端的是馥郁好颜色。
但不知是不是决裂那日，自己又透支了些妖力将乱作一堆的院子重回原样的缘故，她越发觉得浑身提不起气力，连隔空移物这么简单的术法她都使不出了。
倩倩心里恐惧却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相较之下，谢蕴生从前的那副病容却渐渐远去。
心里无端焦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谢蕴生灵药用尽的时候，她怎么去帮他采到药？
要知道有好几味药草是长在绝壁上的，靠她现在几乎同凡人一般的状态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而且最令她不解的是，这几日在谢府寻机会修炼的时候，天地灵气根本无法被她吸收，一入她周身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却也不敢再去找姐姐她们，甚至非必要她连灵山也不愿上。
谢蕴生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倩倩一脸惶然无助，抱着双膝靠坐在床榻边，杏眸失了焦距一般望向窗外的阴雨，像是迷途的羔羊，连他进来也没察觉。
啧，是为修炼难以为继而无助么，那便对了，毕竟都是拜他所赐啊。
深藏谢府之下的困煞阵正慢慢起着作用，侵蚀着她，一点一点让她如他计划中地那般失却反抗的能力，他才好万无一失地达到自己目的。
“倩倩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他走到她身旁坐下，语意温柔。
“没什么，只是这天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心里有些闷。”她不打算将实话说给他。
“这几日的确天色不好，好在我们的喜事将近，倩倩若是心闷，我来与你讲些话本可好。”
他变戏法儿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本话本，娓娓道来。
她既没拒绝也没同意，就这样看着他读，渐渐有困意涌上心头，身体仿佛被疲倦填满。
大约过了半刻之后，谢蕴生察觉自己肩头一重，是她的头抵在了上面，睡着了。
明明还是白昼，她就开始嗜睡了，一切都按部就班地照他谋划的那般进行着。
只外头昏暗天色照进来时她熟睡的面容，眼尾眉梢都勾着俏，淌着媚，是与往日里漫漫生机时的她截然不同的美。
他长如蝶翼的睫羽颤了颤，藏住了眸中他自己浑然不知的情动，俯下了身子，像蝴蝶轻点花瓣一般在她唇边落下了一吻。
门只是轻掩着，因而恰巧这一切被门外的浣纱看了个彻底。
谢蕴生知她在门外，却没停下动作。
他得教她死了那份心，免得徒增烦恼，越了规矩。
但浣纱此时心中只有无边妒火。
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时里那样光风霁月、端方持礼的公子会被这贱蹄子勾住了脚，这样动情地对她。
她抚上了自己的脸，端方素敛，冷丽如霜。自小到大她不知听过了多少赞美，自以为没有任何人能比她更资格和优势给公子做妾。但如今，她在公子心中都抵不过一个乡野村妇，他就算去娶一个乡野村妇作正妻也不愿将目光多分与她。
回忆起前些日子她听到公子要娶倩倩时，几乎是晴天霹雳一般，这几日做事都浑浑噩噩，不知所以，直到她看到这一幕才惊觉这一切都是真的。
浣纱慢慢退了出去，身形隐于黑暗。
倩倩这一觉睡到了半夜，隐隐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走到外头瞧瞧。
便见形貌旖丽的男人一身赭红长袍站在院子里，脚边是正襟危坐的毛团儿。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大红和大头。
“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姐姐她们原……”
她话没说完便断了声儿，显然是自己也不相信。
“倩倩，好久不见，你憔悴了好多。”男人皱了皱眉。
“你这是恢复记忆了吗？”
她发觉他说话同从前大不一样了。
“是，我此番来是与你们告别的。”
他其实并没有失去记忆，自己执着于寻找上一世妻子的转世，本以为自己寻到了，不成想她已然不是她了，她早已心有所属。
他尊重她的选择，没有羁绊再强求也无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全力护佑她这一世。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它会代替我庇佑你，就算是报答你的恩情了。”
他说完不待她拒绝就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心头血用指尖点入她眉心。
她一怔，感受到力量自内心源源不断灌入周身，正待说些什么，却发现男人的身形幻散而去。
“倩倩，有缘再见。”他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不远处，本应休息的谢蕴生转身回去，身形被檐下的阴影隐匿了个干净。
只扶着廊柱的手用力到微微泛白，青筋根根分明。
方才那人手掌轻抚她额头的画面一遍遍在他眼前浮现。
不是只心悦于他么，呵，朝三暮四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