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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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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到了过年的时候。

    悉市也照样过年,市中心中国城附近,会有舞龙舞狮的队伍,敲锣打鼓地在商铺前舞过去,鼓声震得几条街外都能听见,引得大群人去围观。按传统,大一点的店早早地挂上春节的装饰,歌剧院年三十晚上会打上中国红,图的是大吉大利的好彩头。

    华超里,最显眼的柜台上摆着年糖年饼、八宝饭和各式年糕,冰柜里的烤麸蛋饺汤团饺子一应俱全,从北到南不同家乡的人各买各的,一样喜气洋洋。

    在许知意和寒商的故乡熙市,过年的传统是吃饺子,巧的是,强森和卢克家里也是要吃饺子的。

    强森他俩又搬回老宅来住了。

    前些天,他们新租的房子出了大问题,一房东卷款跑路,两个人突然又无家可归。一楼的房间空着,家里反正已经有乐燃一只八千瓦的大灯泡,再多两个也无妨,寒商就让他们回来了。

    乐燃的说法是:楼上的房间谁住谁吵架,谁住谁分手,只有强森他俩可以,大概是八字硬,克得住。

    他俩一回来,乐燃就跟他们八卦了许知意和寒商的事,听得强森眼泪汪汪。

    “那个‘未婚夫’走了没?滚回美国了?太好了。”

    年三十这天刚过中午,强森就在厨房拉开架势,摆开战场,用新买的不锈钢盆一口气和了四种馅,大家都洗手准备包饺子。

    只有乐燃不太一样。

    “我们家那边都是吃汤团的。”乐燃探头看强森复杂的馅,“阖家团圆嘛。”

    强森瞪大眼睛,“汤团不都是正月十五吃的吗?再说我们那儿管那玩意叫元宵。”

    “我们几个吃饺子,你自己吃汤团噢。”许知意安抚乐燃。

    饺子大获全胜,四比一。

    卢克把电视打开。

    大家都说要看春晚,寒商前两天专门去买了一台电视放在客厅,手机投上去,就能看春晚高清的直播了。

    卢克说:“我从小到大,这些年就没怎么看过春晚,我爸妈看,我都是找同学出去玩。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出了国,反而特别想看,感觉要是不看的话,就像没过年一样。”

    强森:“春晚就是过年的标准背景音嘛,不放一下没气氛。”

    乐燃又来:“我们不看春晚,我们看tvb。”

    赶在被强森弹脑门之前,他火速转移话题:“哥呢?”

    “对噢,”强森问许知意,“大过年的,秦哥怎么还猫在屋里不出来?”

    “你们等着,”许知意扬声,“寒商啊——寒商?大家都等着你呢。”

    隔了好一会儿,许知意房间的门才动了。

    寒商出来了,一张俊脸面无表情。

    他身上穿着件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的短袖t恤,胸前印着四个金黄色大字——“恭喜发财”,下面配一条花里胡哨颜色一言难尽的沙滩短裤,看着十分吉祥。

    所有人:“……”

    好在寒商有颜值硬生生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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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地笑出来。

    “哥,我五岁以后过年就没穿过这种衣服了。”

    卢克:“哈?你五岁以前过年穿过?”

    寒商一只手插在大花裤衩的口袋里,假装没事地晃过来,转移话题:“要包饺子了?”

    强森认真研究他t恤上的字,“真不错,还带着金粉。”

    衣服这件事的起源是前几天,寒商躺在床上,许知意趴在他身上,突发奇想。

    “寒商,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寒商抱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她的头发,“赌什么?”

    “极限定力挑战。赌谁能坚持到最后,谁撑住的时间长,谁就赢。”

    寒商问:“能赢什么?”

    “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穿指定的衣服,一整天。怎么样?”

    寒商感兴趣了。

    他眯眼打量许知意,“穿什么衣服都可以?”

    许知意点头。

    寒商轻轻一翻,把她压在下面,“好。我们来。”

    结果许知意赢了。赢得很艰难。

    寒商输了,却输得心满意足,枕着手臂咨询:“下次打这种赌是什么时候?还想要。”

    许知意:“还想要输?”

    “输赢不重要,”寒商悠悠道,“重要的是享受比赛过程。”

    年三十一大早,许知意就把她准备好的衣服拿出来了,寒商看见这么奇葩的衣服,反而好像松了口气。

    脸上的表情写着:就这?

    许知意提醒他:“是要穿出去的,穿一天,不能只在房间里给我看一下就算完了。”

    “这能有什么问题。”寒商说。

    结果还是掩饰不住地尴尬,又硬撑着假装没事,看着特别有趣。

    乐燃完全没眼色,继续死命盯着寒商的衣服瞧:“哥,要是把你这个‘恭喜发财’换成‘百年好合’,就能直接当新郎了。”

    寒商:“煮你的汤团去吧。”

    年夜饭,每个人都动手做了家乡菜,凑在一起,摆了满满一餐桌。

    许知意做了四喜丸子,又提前熬了肉皮冻,切成小块,码在盘子上。寒商也端出盘地道的烧鸡和切好的酱肘花。

    许知意悄声问他:“你亲手做的啊?”

    寒商理直气壮:“我亲手切的。”

    乐燃厨艺向来好,贡献了一盘白灼虾,一盘清蒸鲈鱼,又拎出几提罐装的啤酒。

    强森鄙视:“大过年的,喝什么啤酒,啤酒在我们那儿只能算是饮料我跟你说。”

    他拿出两瓶白酒,“来,上白的。”

    澳洲和国内加上夏令时,有三小时的时差,晚饭时还远远不到春晚的时间,寒商找了半天,把去年的春晚投在电视上。

    卢克说:“有什么关系,都一样,反正去年的我也没看过。”

    许知

    ()    意点头,

    “没错。”

    天热得要开门开窗,

    夏日的晚风从后院吹进来,花香阵阵,怎么都不太像是过年的意思。

    大家自己随意喝酒,却都喝得有点多,强森忽然在餐桌上趴下了。

    乐燃仔细观察了一下,用口型对许知意说:

    “哭了。”

    春晚热热闹闹的小品声中,大家都没出声。

    强森终于起来了,抹了抹眼睛,“想我妈了。”

    “那就打个电话呗,”卢克说,“现在就打。又不是没有网。”

    强森真的打给他妈妈,改用方言说话。

    他家乡的方言毫无保密性,谁都能听得懂,其实说的话也没什么特别,无非就是挺好的,天不太热,过年买吃的了,什么都好。

    他绝不会说前几天用哑铃把手指头砸了,现在还包着纱布,也不会说出去买菜,差点和两个中东人干架,都是报喜不报忧。

    乐燃也跟家里视频,语种天然加密,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

    他把镜头转过来,所有人一起挥手跟乐燃爸妈打招呼。

    大家都在打电话,许知意也给夏苡安打了一个。

    苡安已经去西澳了,顺利入职新公司。

    视频里,她看着状态极佳,也正在和两个合租的室友一起过年。

    “新公司特别好,”苡安说,“是本地的大公司,朝九晚五,绝对不加班,工资反而比以前还高了。下周我打算请两天年假,再加上周末,去玛格丽特河住几天,逛逛酒庄什么的。”

    她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想法变了不少,不再苛待自己,比以前放松多了。

    断掉夏苡安的视频后,许知意又打给姐姐。

    姐姐那边正在忙着,许知意看见,母女三个在打包清点羊毛被和羊毛褥子,客厅里堆得小山一样,小米亚在一包一包的被子山里滚来滚去。

    年三十也没闲着,许知意只稍微聊了两句,就放姐姐继续干活。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给爸妈。

    今年老两口也是自己过年,也正在包饺子。

    妈妈一接电话,眼圈就红了。

    “你们姐俩今年都不回来,尤其是你姐,你说她怎么说离就离了呢?”

    这里都是同学,许知意不方便多说,岔开话题,跟爸妈聊过年的各种事。

    她边说边转过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给家里打电话,只有寒商一个人靠着椅子坐着,手里拎着一罐啤酒,默默地喝了一口又一口。

    他脸上沉郁的表情,让身上醒目的“恭喜发财”都喜庆不起来。

    许知意调转镜头。

    “我跟好多同学一起吃饭呢。”

    乐燃立刻挤进镜头,使劲挥了挥手,“阿姨过年好!叔叔过年好!身体健康,恭喜发财!”

    他长得好看,嘴巴又甜,许知意妈妈马上乐呵呵地招呼:“过年好!过年好!”

    强森和卢克也赶紧挥手打招呼。

    许

    知意拿着手机,

    转头望向寒商,

    眼中全是鼓励。

    两人一起想起当年在出租屋,许知意在跟妈妈视频,寒商一直躲在外间的事。

    许知意对他伸出手。

    寒商把手里的啤酒罐放下。

    他牵住许知意的手,靠过来,人坚定地进到镜头里,几乎和许知意头碰着头,占据了屏幕一半的面积。

    寒商认真地打招呼,“阿姨,叔叔,过年好。”

    寒商出现在镜头中的一刹那,许知意的妈妈明显怔住了,明明寒商有一张英俊到非人类的脸,许知意妈妈却完全是一副见到鬼的惊吓表情。

    许知意镇定地说:“是寒商,妈你应该见过。”

    好半天,许知意妈妈才回过神,客气话说得结结巴巴:

    “……是,是……以前见过……过年好……好……”

    许知意还听见爸爸在旁边小声问:“怎么了?寒商?谁啊?”

    许知意把头偏得离寒商更近了一点,“妈,爸,那我们接着吃饭了。”

    她顿了顿,又说:“你们两个好好过年,我在这边也会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

    视频断了。

    乐燃坐在对面研究他俩。

    “以后我第一次见丈母娘,身上绝对绝对不能写着‘恭喜发财’。”

    寒商:“……”

    许知意:“刚才没拍那么低,只能露出个领口,看不见。”

    乐燃补刀:“可是阿姨刚才的声音都抖了,估计是看见大红衣服,误以为你俩在偷偷结婚。”

    他随口问:“哥啊,你怎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

    他问得太快,许知意拦都来不及。

    寒商没回答,坐回去,重新抄起那罐啤酒,仰头一饮而尽,又探身拿过白酒,给自己斟了一杯。

    他面不改色地喝了半杯,像喝水一样。

    一阵震动,寒商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看一眼,立刻抬眼去看许知意,然后接起来。

    坐在旁边的许知意也出现在寒商的手机屏幕上。

    她对着镜头说:“寒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有家人。

    她就是他的家人。

    寒商凝视着镜头里的许知意,终于微笑了一下,哑声说:“我过得很好。”

    真正的春晚开始时已经十一点了,大家都熬不住,象征性地一起吃过饺子和汤团,就匆匆收拾好桌子,各自回房准备睡觉。

    寒商跟着许知意,走到她房间门口,倚着门不动。

    他今晚喝了不少,脸色却还正常,只有眼尾下飞着一抹红,嘴唇也和平时不太一样,红得异样,潋滟地泛着水光。

    他懒洋洋地靠着,望着许知意,不出声。

    “乖,挪一下,让我关门。”

    “为什么要关门,不去洗澡么?”

    寒商稍微挪动了一下,进到门里,依旧偏着头,靠在门框上,“我醉了,

    想睡。”

    头一次听见喝醉的人自己说自己醉了。

    “你还不能睡,睡之前耽误你几分钟,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许知意关好门,去柜子那边翻了翻。

    “你该不会以为,打赌输了,穿这么一件‘恭喜发财’,就算混过去了吧?”

    她捞出一个纸袋,过来递到寒商面前。

    “说好了的,整整一天,一十四小时,我让你穿什么,你就要穿什么。”

    寒商就着她的手,往袋子里看了一眼,用手指勾出一大串复杂的细金属链条。

    “这是衣服?”

    许知意点头,“没错。我在网上看见,有身材特别好的男生把这个配长裤穿,可好看可好看了。”

    她放下袋子,退回床上,盘腿坐好,像坐在观众席上一样,“来吧。”

    寒商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离开门框,拎着手里的“衣服”,过来了。

    他单腿跪上床。

    开口懒洋洋的,带着拉长缠绵的尾音,说出来的话却野得不行。

    “配什么长裤。我可以不配长裤。”

    寒商拉起身上那件奇葩t恤的下摆,用牙齿叼在嘴里,露出衣服下遮掩的块垒分明的腹肌。

    他的眼眸明亮得像只动物一样,另一条长腿也跪上床,往前挪了一步,逼近许知意。

    “帮我脱。”

    他含糊地说,飞红的眼尾只离许知意寸许的距离。

    “再帮我穿。我不会,你教我。”

    寒商的呼吸太热,带着一点酒味,奇怪的是,并不讨厌。

    许知意接手他的t恤,把下摆继续往上拉。

    她忙着,他也忙着。

    寒商摆脱t恤的束缚,肩臂裸露出来,线条优美得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大理石雕像。

    他搂住她的腰,嘴唇一点点烙下来,引诱着,纠缠着。

    许知意抵抗着他的诱惑,还在跟那件金属细链的衣服较劲。

    一根根细细的金属链搅在一起,越来越乱,许知意怎么理都理不清楚。

    好不容易才算套上了。

    寒商笑了一声,自己动手,挑开长裤上的皮带扣。

    渐渐地,金属链发出细碎的撞击的轻响,坚硬的材质在缎面一样闪着光泽的肌肤上一下一下地摩擦。

    最冰冷的部分也染上了热度,热到灼人。

    大年夜,许知意学到了一个新的知识点:原来喝醉了也没妨碍他发挥,不然就是他胡说,他根本没醉。

    第一天就是春节,许知意一上午都不见踪影,寒商一个人从房间出来,开车出门。

    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这么早就出去买东西啊?”乐燃招呼。

    “是啊。急用。”寒商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知意终于出来了。

    乐燃正在做饭,原本打算招呼:“新年快乐啊……”话说到一半,直接

    卡壳。

    许知意表情肃穆,

    身上的衣服却一点都不肃穆。

    她穿着件黄黑条纹的小裙子,

    背后背着一对透明大翅膀,头上顶着两根长长的触角,是弹簧做的,随着她迈出的每一步,颤颤巍巍。

    实属小蜜蜂本蜂。

    乐燃怔了半天,笑到蹲下,捧着肚子直哎呦。

    “昨天寒商穿那么奇怪,今天你又穿那么奇怪,你们俩该不会是在打什么奇怪的赌吧?”

    许知意不吭声。

    乐燃接着分析:“昨天他输了,今天你输了,对不对?对不对??”

    寒商跟在许知意身后出来,一脸愉快,也不回答。

    他今天不用再穿那件奇葩的红t恤了,穿着长睡裤,随便拢着一件薄睡袍,像是打算直接去浴室。

    外面忽然轰隆隆一阵响,闷雷一样一路扫过去了。

    乐燃:“什么声音?”

    许知意随口答:“垃圾车。”

    垃圾车。

    垃圾车?

    许知意跟乐燃对视一眼。

    “你把垃圾桶拖出去了没有?”

    “没啊,昨天忙着过年呢。”

    寒商顿住脚步,完全没听懂,问他俩:“拖什么垃圾桶??”

    许知意默了默,“这个区每周一回收垃圾,要把垃圾桶拖到路边,等垃圾车倒掉,不然你以为垃圾桶里的垃圾是怎么消失的?是魔法吗?”

    寒商:“我还以为是来做清洁的小时工清理的……”

    这位少爷什么都不懂。

    许知意:“小时工为什么要帮人收垃圾?我经常周一早晨把垃圾桶拖出去,放学再拖回来。”

    乐燃举手,“我也拖过。”

    这里垃圾一周只收一次,桶已经快满了,要是没被收走,下周就是灾难。

    三个人面面相觑,下一秒,寒商嗖地一下冲到门口,套上鞋,拉开门。

    许知意和乐燃赶紧跑到对着前院的窗前看热闹。

    只见寒商掀开车道旁垃圾桶的桶盖,火速判断了一下。

    装可回收垃圾的黄盖子的桶里还有空间,装普通垃圾的红盖子垃圾桶已经爆满。

    寒商果断攥住红垃圾桶的把手,拖着它一路往外狂奔。

    他追着前面正在驶远的垃圾车。

    “等等!等等我!!”

    垃圾桶的轮子在人行道上颠着,哐当哐当乱响。

    林荫大道上,寒商撩开两条漂亮的大长腿,大步流星,身上睡袍的衣摆犹如旗帜一般,在奔跑中猎猎招展。

    乐燃扒着窗框,探头往外张望,感慨:“多么温馨的画面啊。”按下手机的相机快门。

    许知意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寒商一个人坐在皇后镇的酒店房间里,寥落地对着沉寂如镜的湖面和一盘煮过头的饺子。

    许知意晃了晃头上的触角:新年快乐啊,寒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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