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转眼间已过去快一个月了,从镇仙山远处的景色来看,外面已经是入了初秋了。
这一月来日子倒也安然无恙,宋泊安再也没有在梦中见过那位白衣修士,有了玉坠的加持,感觉周遭也不再那么寒冷了,身体也再没有过不适感。
更多地是得益于镇仙山一众人对他的照顾,自从宁辞恩吩咐后,每个人隔老远看见宋泊安了,就开始老老实实压制自身阴气,靠近他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极为珍视。
从遇见宁辞恩开始的日子,大概是他这二十年过得最轻松最有趣的日子。不用再为生计操心,也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饿了有吃的,冷了有衣穿,还有能遮风避雨的屋子和厚实的被子,和从前风餐露宿做小工赚钱的日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是整日白吃白喝,不能给宁辞恩出点力,宋泊安心中还是很愧疚的。可他清楚这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有太多的事情超出了自己的理解和能力。
俞老按照之前的想法,把宋泊安收为了徒弟。两人并没按照世间师徒大礼那一套,热热闹闹地办一个拜师大典。俞老的意思倒是简单,敬杯茶喊一声师父足以,那些虚头巴脑的不需要,自己这攒了几百年的医术后继有人了才是实在的。难得收了个称心徒弟,俞老传艺授技的热情高得很,有空就拉着宋泊安念医典药籍,给他看穴位图,恨不得能一夜之间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
镇仙山里还有宁辞恩专门给俞老准备的一件放药材的屋子,走近就能闻到阵阵药材混合起来的味道。屋中三面都是高高的药斗子,哪个格子里放着什么药材都归类得清清楚楚。不光有城中药房常见的药材,还有多年来俞老收集的各种奇珍异草,偶尔宁辞恩和其他人游历时若是碰到些珍贵的,也都给俞老带回来。什么药对什么症,什么药之间相生相克,教起宋泊安来那是孜孜不倦废寝忘食,连宋泊安都自叹精力不如。除了医人的法子以外,他也开始有意地请教非人的族群有可能会生些什么病,又该如何医治。
宁辞恩头几天还来看看俩人,在一旁喝喝茶看看书。待了几天以后觉得怪没意思的,但是又不能唐突地打断俞老,索性一把捞起平日就只知道偷懒的珠圆,跑到深山里修炼去了。
自从出关后,他还没有闲暇好好调理过自己的灵基和经脉,现在的修为甚至还不及闭关前的状态。眼下的日子虽然安逸清闲,是他曾经想象过的生活,但是他更希望是在了却一切后,再来这样安度余生。
仇恨像一颗种子,从在心里种下那天起便扎了根,早就不能轻易拔掉了。
既然斩断执念做不到,若是不能再提升些修为,又如何能彻底解决心魔之种?五十年了,老东西如今也是行踪不明,如果对方修为更加精进,报仇只能是个笑话,永远的笑话。而自己只能被执念反复折磨,最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智一点点吞噬殆尽,成为一个真正的恶魔。
不行,他还有太多要保护的人。
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就跟彻底失踪了一样毫无音信。虽然跟着俞老学医时宁辞恩从来都是只看不语,一下子半个月不见人影,宋泊安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少了点啥。
宁辞恩拎着珠圆回来那天心情大好,潜心闭关这半月中,因心中一无牵挂二无杂念,再加上之前俞老的悉心调理,灵力运转了几个大周天后感觉状态极佳。只要能找到檀衣和松泉拿回法器,将滋养在其中的一魄成功融合,应该可以恢复到重伤前的修为。
倒是珠圆这一趟修炼之旅似乎并不那么愉快,战战兢兢哭丧个脸跟在宁辞恩身后,完全没有半点平日欢脱的样子。他一见宋泊安,嘴一撇差点要哭出来,“泊安哥哥……你说尊主他是怎么了?他变了!”
从前珠圆修炼偷懒被宁辞恩逮个正着的时候,他最多也就是语气平和地责怪几句,再耐心地给他传授心诀。或者顶多罚他去灵气充沛的地方好好练上几日,再派人一起盯着他。
可这一趟出去,按照珠圆的说法就是吃尽了苦头。头两天他一有偷懒的念头,就被宁辞恩一个定身咒摁在原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冷嘲热讽。比如练了这么多年还是倒数的水平,连晚成精的玉润都把他甩在身后了,还好意思天天动不动喊着要下山,下山早晚变盘菜……
说得珠圆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只能在心中默默哭泣自家尊主怎么变了!他怎么不是以前那个又温柔又和蔼的尊主了!
宋泊安听完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对比珠圆一脸天都塌了的震惊,他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他说的这个人,还有这张气死人的嘴,不是宁辞恩还能是谁?
就像俞老所说,他开始活得越来越像他自己了。
忍着笑哄了珠圆几句,告诉他宁辞恩也只是看他总偷懒心中一时焦急罢了。到底还是小孩心性,珠圆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也不再缠着宋泊安,转头又飞奔着去找玉润玩耍了。
宋泊安别过珠圆后,来到大殿中。宁辞恩正慵懒地坐在石座上,整个人放松地斜靠在上面,甚至难得地翘起了二郎腿。左手支起撑着头,眼睛微微闭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思索什么。
一身白衣似雪,墨一般黑的长发顺着肩膀松散下来,嘴角还带着一抹极浅的笑。宋泊安走进来看到这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片刻间都有些愣了神。
这个人,不说话的时候还真的是个俊美的神仙啊,宋泊安心想道。
宋泊安也注意到,自从在刘大哥家他给宁辞恩买过一身白袍后,他一直就没穿过其他颜色的衣裳。即使花纹不同款式不同,但也都是白色。有时候跑来要宋泊安给他梳头,配的也都是白玉或银质的发冠,或者干脆只用一根白色发带简单地束起来。
当初确实是出于真心夸他穿白衣更好看,这个人不会就一直记在心里了吧?想到这里,宋泊安回忆起之前拍他马屁时他那一脸得意受用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跟傻子似的自己在那笑什么?要是痴呆了,就叫你师父给你治治。”听到宋泊安的笑声,宁辞恩睁开眼睛就看见宋泊安一人站在那傻笑,皱眉讥笑道。
“没有没有,只是想起些特别好笑的事情罢了。”宋泊安摇摇头。
“过来坐,”宁辞恩抬起下巴微微点了点自己身边的空位,“说说我出去这段时间,你都跟俞老学了些什么。”
已经入了初秋了,段星羽早就贴心地给宁辞恩的座椅放上了锦缎垫子,还铺了一张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皮,看上去就软软的暖暖的。白衣的宁辞恩坐在雪白的狐皮上,和镇仙山四处黑漆漆的景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路过大殿的门生谁都要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上几眼。
他们大概也和珠圆一样,还有些没习惯突然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的尊主。
这个座位毕竟是一宗之主的专属位置,宋泊安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旁边,怯生生地走过去只是站着,并未坐下。
“我最近……”宋泊安刚要兴致勃勃地跟宁辞恩说最近跟着俞老学了很多,除了医人,还知晓了不少关于非人一族修炼的事情。妖魔鬼怪虽然不会像凡人一样变老生病,但是因为修炼上的阻碍或者走了岔子,也会出现各种危及生命的时候。这些从前闻所未闻的事情让他甚感兴趣,心想若是能知晓一些,今后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尊主。”
宋泊安刚开口便被大殿门外走进来的一男子打断了。男子手中捧着一盒子,双手捧到宁辞恩面前。
“尊主吩咐赎回的东西,属下带回来了。”男子说道。
宁辞恩应了一声,接过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之前两人在祁阳城时,丢了钱袋子后不得已典当出去的发冠,刚回无名宗的时候宁辞恩便差了人去把发冠赎回来。
宁辞恩拿起发冠,轻轻抚摸着发冠上的玉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动作轻柔,一点一点摩挲,看来是他极为珍视的饰物。
倒是宋泊安有些脸红了,当时要不是自己疏忽大意只顾看热闹,何至于丢了钱财,让他连贴身之物都典当了去。
欠钱又欠命的,要还到哪辈子去。
宁辞恩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把发冠收进盒子递给男子,“辛苦了,拿去收好。”
男子双手接过盒子却并未离去,眼神闪躲左右滴溜,嘴唇微启好几次,又哆嗦着咽了回去,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开口。
“还有事?”宁辞恩见男子这番紧张模样,问道。
“那个……尊主,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事便直说,无妨。”
男子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吞吞吐吐说道:“那个,属下……在路上时,碰到了……冥云宗的……信使,那个……说颜宗主……有话带给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