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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沈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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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全是因为他对自己夫人刘氏的深情。

    刘氏与梁氏同日将生,刘氏难产生下的的确是沈修允,而梁氏早产生下的便是沈修言。

    沈修允因难产也快死了,好在当时的医师及时救治,才挽救了这个小生命。只是当年诊脉的长老发现,这孩子灵根不稳,无法修行,若是强行修炼,只能剑走偏锋,但极易走火入魔,伤了性命。

    那个时候,刘氏还在弥留之际,听闻长老如此说,更是要差点断气。她拉着沈鹤之的手,嗓音嘶哑道:“鹤之,放过我的孩子吧。他没有做宗主的命。就让他当个普通人好么?”

    沈鹤之知道,他倘若要坚持这个孩子留在自己身边,在各大长老的监督下,他的未来必定只能走修行这一条路。他没得选,因为他是沈家宗主的儿子。

    刘氏苦苦哀求:“你若是执意让他待在你的身边,他一定会很辛苦的!甚至、甚至可能连命都没有啊,鹤之。你……你答应我好吗?求你了,求求你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氏想帮自己的孩子躲过这一劫,却不得已让沈鹤之动了这一份不该有的私心。

    刘氏的哀求之声似乎正在耳畔响起,仿佛现在正在发生一样,沈鹤之讲到这里的时候,眼中竟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忍了忍,又继续说下去。

    他的确是太过爱刘氏,刘氏的每一句话都冲击着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内心的所有原则,都可以统统摈弃掉。他作为一宗之主,本不应该做出这种有违天理的事情,但他又无法不去满足,自己心爱之人死前的唯一心愿。

    何况这个孩子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谁不想自己的孩子一生都过得幸福纯粹呢?谁希望自己孩子一出生,便将家族的使命与自己的生命牢牢绑在一起呢?甚至连命都要随时准备牺牲掉……

    这注定是一条艰难的路。因为,从一出生开始,修行对沈修允来说本就是天大的伤害。

    所以,沈鹤之偷偷地将襁褓中的两个婴儿进行了调换,这样的话,既可以保住沈家在各长老中的声望,还能满足刘氏临终遗愿,让自己的孩子免受一生之灾。

    一时间,整个校场又岑静不已,大家虽然早就听说了这些传闻,但当沈宗主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在他们眼里,一向秉持公正无私、兼济天下的沈宗主,不应该会做错事。或者说不是不应该会错事,而是不应该会动这种恻隐之心。

    一阵脚步声疾疾而来,来的人,正是沈修允和赵盈儿,还有徐引和顾阙。

    沈修允身体尚且虚弱,在赵盈儿的搀扶下,缓缓前来。当他听闻到沈鹤之所说的,这才相信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他心下愧疚,愧疚的是本该他承受的东西,全部付诸到阿言的身上。他抬起眼睛,看见了沈修言脸上不一样的神情。

    那是一种过分复杂的神情,像极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既惊奇又陌生的样子。

    他惊奇的是,他听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就好像听话本里的故事一样,跌宕起伏,出乎意料,结果看到末尾,发现故事的主角竟然是自己。

    而他同样陌生的是,他愈发地看不透那位高高坐在台上的仙君,那是一个仙风道骨、器宇轩昂中年男子,他从来都是冰霜裹挟,但他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竟然几度哽咽。

    难道是因为愧疚么?

    怎么可能?真是可笑,堂堂大宗主何来愧疚一说。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十分敬重、从未有半点怨言的父亲!

    这位父亲,的确是没有爱过自己,甚至为了他的孩子,为了沈家,让自己走上这一条艰难的路。虽然,沈修言并不惧怕这一条路,也并不觉得不公,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的任何努力,都换不来沈鹤之的一句关怀呢?

    原来,原来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啊!

    原来,是因为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所以他没有那种所谓应有的疼爱啊!从每一次的责骂和严厉,他都早就应该明白,自己不应该奢求父亲的关心和爱护,只是现在,他的心更凉了。

    他只是默默垂下头去,呆滞地望着灰白的地砖。突然,眼眸中几滴透明的液体无力坠落,狠狠砸到了灰尘之中,而后混着泥沙,浸了下去。

    沈修允眼眶颤动,隐隐含着眼泪,他对阿言轻声道:“对不起,阿言。”

    此时沈鹤之轻功一出,飞离了坐席,落在了沈修言身边。

    沈修言道:“哥哥,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何必自责。我不过是……不过是伤心而已。”

    沈鹤之音色依旧不见一丝温暖道:“修言……”

    沈修言突然抬头:“阿爹,你有喜欢过我吗?”

    明明心里已经那么笃定,为什么还是会问出这么可笑的话啊?他若是喜欢,他怎么会对我横眉冷对,他若是喜欢,他怎么会不曾有一句温言相待?

    说完,沈修言的脸色便灰白得可怕,那是近乎一种绝望的神态,眼神迷离空洞。

    此话一出,周遭竟是一片哄笑。当下的场合,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众长老和弟子都觉得,沈修言一定是疯了。

    沈鹤之眼神略有闪躲,心下却纠结万分,对于他这样的大人物,从来不会将情、爱这类东西挂在嘴边,就算是对自己的亲人孩子都不曾说出口过,他只道:“修言,这件事……抱歉。”

    几个字,简单利落且干脆,让沈修言心下的严寒更加彻骨了。

    沈临渊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这位令人敬爱的兄长,堂堂沈氏宗主,从来都是威风凛凛,他所到之地,皆是万人敬仰,居然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去做出如此枉顾天理的事情,不惜隔绝骨肉亲情!!”

    沈临渊肯定是有怨气的,而且是怨气冲天。

    他继续高声道:“就这样的人,还可以被称作为宗主吗?还可以担当得起我沈家的门楣吗?”

    沈鹤之闻言惊诧不已。一向对宗门事务置之不问的沈临渊,一向对自己敬重有加的弟弟,就算自己真的做错了,这样的话也绝不会从他口中说出!

    沈临渊竟然、竟然在逼自己让出宗主之位!

    沈鹤之怒气浮上面颊,转身道:“临渊,你……”

    而沈临渊的话语传到高台之上,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震动,那方曲恒长老早就坐不住了,听到沈临渊如此一说,高兴道:“我看临渊兄弟所言甚是啊。”

    与此同时,周围的几名长老也开始高声附和,片刻之间,那些长老门下的弟子也开始拥护起来,倒戈之声愈发高涨。

    只是坐在曲恒长老旁边的南笙长老,一直不为所动。

    沈修言根本无暇顾及这一团乱遭的气氛,而沈修允眼底全是阿言,容不下其他。沈鹤之仿佛一座孤岛一般,垂手立在校场之上,铺天盖地的怒气直逼他而来。

    他在想,可能自己真的做错了吧。是做错了,确实是错了吧。这一切,终究是咎由自取的。

    气氛愈演愈烈,随着台上和曲恒长老串通一气的几位长老的呼应下,门中弟子竟然开始骚乱起来,举着剑往这边而来,而这时的沈临渊,居然露出一副十分悦然的神色。

    徐引眉心一蹙,迅速注意到这场上几乎要混乱的状况,突然高声吼道:“各位!请停一停!请停一停!”

    可是几声之下都未平息下来。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的嗓音震彻上空:

    “都给我安静!!——”

    是顾阙。这一声势如破竹,如雷贯耳。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这一方,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徐引两人高高在上,其余的人都需要瞩目而望。

    徐引有一种无意的温暖感,而后顾阙冲他点了点头,徐引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大家难道忘记今日来到校场的主要目的吗?难道是为了声讨沈宗主吗?”

    众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那沈修言,今日是他的审判大会才对!!”

    “说啊,我的沈师兄,为何残害自己的兄长?!”

    “可是,你是谁?!”

    而此时,对于沈修言置若罔闻,目空一切平视前方。

    徐引淡定回道:“我是沈修言的朋友,徐寅。大家是想了解我,还是想知道为何那日沈修言会那么做?”

    “当然是沈师兄为何那么做啊!”

    “全是因为这个东西——”徐引缓缓举起,玉白手指间托着一枚黑色通透的手环。

    沈修言闻言侧过脸来,目光移到灵环之上,面色疑惑。而沈临渊面色一凝,面色显出一副说不出的惊疑之情。

    那曲恒长老站了起来,踮了踮脚,然后摸着自己的下巴鄙夷道:“不就是一个手环么?!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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