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全世界都在嘲笑我以身证道 > 第1章 自宫传闻

第1章 自宫传闻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头痛欲裂。

    徐引睁开朦胧的眼睛,恍恍惚惚看见,窗户的缝隙透出一丝光亮。那光亮射在地面上,有些晃眼。

    昨日太累,以至于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劲儿,他稍一翻身,就感觉下身一阵疼痛……那是他本不该有的痛楚……他又阖上了眼睛,心情十分复杂。

    门突然被推开,走进一位妇人。这妇人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了一碗汤药。

    她轻声唤道:“阿引。阿引。”

    徐引勉力睁开深棕色的眸子,口中似有似无地叫了声:“阿娘。”

    徐夫人扶他坐起,将那托盘中的碗递来:“来,喝了这汤药,好得快些。”

    此时徐夫人有些微微忍不住了,呜咽道:“阿引啊,出去了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以后别多管闲事了。娘知道你心善,但心善也得有个度,毕竟身子是你自己的。”

    徐引有苦难言,顿时脸颊发烫,点头道:“我知道。”

    徐夫人又道:“你爹他昨夜又起床几次……竟咳得吐血,他气急攻心……你可别怪他,他也是无可奈何啊。”

    徐引羞愧难当:“那…阿爹他没事吧……”

    “休息几日应该无事。”徐夫人不敢看徐引的眼睛,却在他的身上躲躲闪闪扫了一下,继续道:“倒是你,那里……还疼吗?”

    说到此处,徐引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方才羞愧难当的情绪蓦然被这话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咬着唇半晌后才道:“阿娘,我……”

    徐夫人这才看着他的眼睛,忙摇头道:“阿引,别说了……肯定疼的,娘都懂。”

    徐引面如土色:娘,你怎么能懂?

    徐引心里一阵苦涩,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自宫这种事——要怎么解释呢?如何才能自证清白呢?总不可能一脱解千愁……

    自从自宫传闻不胫而走,此事已经在云阳一带传得沸沸扬扬,其传播速度快到令人瞠目结舌,云阳乃至修真界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徐引作为徐氏宗门的大公子,一时间成为了人人口中那个“不太健全的”奇男子。

    门外童子手中那一叠《修真奇刊》中,徐公子的八卦被印上了红榜。何为红榜,乃是修真界中当红炸子鸡才能拥有的咖位,徐引不是因为自己降伏了哪里的邪祟妖兽,也不是因为突破境界遇劫飞升登上头条,而是因为自身而出名,且名声大噪。

    的确是自“身”。

    徐引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宛如一摊烂泥一般坐在床榻上,两眼空洞地望向窗外。

    这世道想要做点好事怎么就那么难?!

    ……

    酒肆的木桌前,一人拿着小报忘我地看着,身后层层叠叠的人探出脑袋,插着缝斜着眼睛,想要一窥那小报真容。

    今日《修真奇刊》一出市就被一扫而光。可小报上硕大标题甚是吸引人:修真界新星就此陨落。副标题:因自宫愚蠢行径被宗门含恨逐出,徐家大公子可谓人才尽失。

    “啧啧啧,”那人看完后从小报上方探出脑袋,目光呆滞摆头道,“这徐大公子果然堪称一绝!”

    “如何一绝?”

    据说徐家大公子是出了名的爱管闲事。某日在城中闲逛,突遇一凶鬼挟持了一青楼女子。那凶鬼面容恐怖,张着血盆大口准备啃食女子姣好的面颊,吓得众人全部惧而远之。

    方圆几里无人敢上前,就在那垂涎大口就要落在雪白肌肤上的时候,徐大公子远远高声喝止:

    “住手!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还是不是鬼?”

    凶鬼道:“生而为鬼,我很抱歉?”

    徐大公子道:“食人面容非君子所为!”

    凶鬼顿道:“并非君子,我又抱歉?”

    徐引骂道:“你连君子都不是?那你到底是个啥?若是生前为君子,只要没有为非作歹,就算是化作鬼,也会是个好鬼。”

    那凶鬼哈哈大笑:“呵呵。那你可错了,都做鬼了,还当什么君子,做什么好鬼?”

    于是两人开打,打打杀杀来回几十遍,胶着良久,均无果。徐引仗剑在地,气喘吁吁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了那姑娘?”

    那凶鬼趴着腰,同样喘着气道:“我确非君子,若是公子能同我一样,我便可放了她。”

    徐大公子看那女子面色惨白,恐有性命之危,心急道:“如何?”

    “我死前因□□熏心受了宫刑,最后含恨而死,自然非君子。若是公子能同我这般,我便无话可说,自当放了她。”那凶鬼说得轻描淡写,他料定这公子即将打着退堂鼓而去。

    谁知,那徐大公子当机立断,不顾身边贴身家仆张牙舞爪的阻拦,毅然决然举起手中的长剑,含泪向下斩去!

    凶鬼当场吓得一抖,慌忙松开了手中的女子,仓皇而逃。

    这真是一个狠人。

    “这还不绝?”

    众人听到此处,俱是惊掉了下巴。一人骇道:“这徐大公子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啊!不过一介青楼女子,何至于此呢!”

    另一人道:“说到底这徐大公子是做了好事,怎么还被逐出宗门?”

    又一人道:“这种人说好听点就是热心肠,好助人为乐,心底善良,见不得那些欺软怕硬,歪魔邪道。可说难听一点就是,爱多管闲事,容易惹祸上身。”

    好几个人十分赞同,纷纷点头。

    方才讲得眉飞色舞的汉子总结道:“所以,徐大公子还是该罚。其一,这徐公子爱管闲事,才招致这等祸事失了男人的尊严,该罚;其二,想不出别的办法救人,是无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却毅然自宫,是不孝。无能且不孝,该罚;其三,众多宗门世家弟子中,因为自宫而出名的确实是头一例,无论是徐宗主还是徐家上下还有何颜面在修真界混啊?更该罚。而这样一个没有头脑没有名节的人,留在宗门除了让人笑话以外,还有何用?”

    “可他毕竟是徐宗主的爱子啊!”

    “这些宗门世家,若是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却只会蒙羞,再怎么爱子也只能是弃子。逐出家门都是轻的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赞同。突然又冒出一个声音:“只是那徐大公子不知最后如何啊……小报后面可有写?”

    那汉子料到此人是想知道那徐公子自宫的身后事,于是睨了他一眼:“嗯?你还想看到什么?我可以给你现编。”

    那人连忙噤声退去。

    “不过,虽给家族蒙羞,但徐家大公子本人算得上一个血性男儿,只是吧……失了一个做男人的资本,以后在这江湖上行走,恐怕要被不少人妄议了。”

    众人纷纷讨论来去,最后得出结论:徐大公子估摸着脑子不太好。可现在看来,他不仅仅是脑子不太好,连身子也……有些残缺了。

    ……

    云阳城外小道上,一身素白麻衣,一顶轻纱帷帽,此人正是徐家大公子徐引,人人口中那位自行了却的“男人”。他身后跟着一个男子,虽然穿着同样朴素,但跟徐引比起来,身形却要健壮得多。

    那人叫道:“公子!!”

    徐引步子停了一下,皱眉道:“怎么啦?”

    “公子我们真的要离开云阳吗?这可是我们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我……我有点不舍……”看见平日里强壮魁梧的秦野,说出这样娇滴滴的话,徐引突然感到严重不适。而秦野正是自己的贴身家仆,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一起在宗门修行练剑,有这样的情绪也是难免的。

    他突然好笑道:“不然嘞,留在这里被人当笑话看吗??”

    传闻自宫以后,徐引已然是云阳城中最红的公子哥。他本以为这东西过几天大家也都忘了,但是过去这么多天了,热度却不减反增,这着实让自己汗颜了一把。

    方才一路从城中走来,看到了无数有关自己的东西,信息量大到让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些个商家为了蹭到他的热度,竟不惜花一切代价和他扯上边。

    那边卖酒的正在吆喝:“极品佳酒,喝了就拥有了徐公子的勇气!喝得下酒,才下得去手!”

    咦,还押韵?

    这边青楼的老鸨正拉着一个公子说道:“你知道那徐引徐大公子不惜自宫,救下的是哪一位绝世佳人么?那美人儿可绝非普通人,公子,走前去瞧瞧哇……”

    夸人没也不带这般拉踩人的啊。

    桥上一半仙儿不知道卖的什么药,身旁的旗子被风吹得呼啦响,贼眉鼠眼逢人便悄声说:“你知道那徐公子为何要决然了却?因为、因为他那方面不行。公子,要不试试我这闺中仙丹?保准你腾云驾雾,百步穿杨,能力绝对胜过徐公子!!”

    简直没耳听了。

    相比于这些,他突然觉,那小报上写的东西似乎还能接受。

    一路上徐引胸中愈发积血,若是再多看一个,怕是要挺不过去了。好在自己的帷帽能遮住不少,于是一直低声对秦野道:“速速离开。”

    可刚走到城外小道,秦野的这一句话也让徐引有些愣了,离开了徐家,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忽然想起父亲一个铮铮铁汉,满面含羞痛心疾首的模样,便再也没有一丝不舍了。他想,走了才是对他们都好。

    “走吧。”

    “公子,那我们去哪里呢?”

    “不知道。反正离这里越远越好。”

    两人紧赶慢赶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处茶棚落了脚。毕竟在云阳的时候,成天除了修炼辛苦一些,也没走过那么多路。那茶棚在郊外,显得十分简陋,偶有几路车马下来讨口水喝,也只是稀稀拉拉几个人。

    徐引一进茶棚迅速找了个凳子坐下,便开始揉脚,嘴里不停发出嘶嘶的声音。

    秦野冲老板叫了壶茶,随后道:“公子,走了三天了,你不困吗?我好……困啊……”话未落音,秦野一个饱满的哈欠来得十分及时。

    他捂了捂嘴,眼神涣散看着自己面前的公子,徐引同样面如土色。本是一双温柔笑眼,却活生生熬成了两个黑圈。

    徐引头发有些微乱,撑着下巴直愣愣道:“困。”

    茶一上来,两人一顿猛喝。茶棚没啥吃的,除了一些瓜子花生,都让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这三天的路程,基本上都是在荒郊山林中前行。身上的水早喝干了,于是两人不是在喝山涧的流水,就是狂饮树叶上的露珠,让主仆二人着实体验了一把野外生活。

    好在离开徐家的时候,徐夫人心疼自己的儿子,使劲往秦野背囊中塞了几个白面饼子,说是饿了可以垫一垫。而当时徐引一直推脱说不要不要,现在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可不可以再来两个!

    晚了。

    白面饼子消耗完了,身上的钱也不多。徐引被逐出门府的时候,是在徐家宗门上上下下、各大长老亲眼见证之下离开。而且徐家宗门有规定,凡事被逐出家门的弟子,均是不能携带任何钱财的。意思就是让其随波逐流,自生自灭。

    所以搜身是必须的。徐引硬气,他也不知道如何伪装,果真身上毫无分文。但好歹秦野这人有点心眼。有谁能料到他的亵裤内侧还有个小袋子?据说是他娘亲给他缝的,于是他一不小心多塞了几个银子……

    那搜身之人无意碰到,觉得略微奇怪,小声道:“你这……怎么硬邦邦的?”

    秦野支支吾吾:“那个……你这样摸、摸来摸去,我难、难免起了……反应。”说完小脸一低,羞涩之意浮上面颊。

    听见此话,那搜身的汉子登时面红耳赤,当场就要呕吐。两个大男人之间竟能说出如此不害臊的话,当真气极。可就算这样他也只能忍着,难道还要去禀告宗主不成?!

    所以,一碗茶还是喝得起的。只是这山高路远,怕是撑不了多久……

    至于为啥不睡觉,强撑着走上三天三夜,的确是因为徐引他……特别怕虫。

    那山间树林间,他哪里躺得下去,就算强躺下了,没片刻就觉得那毛茸茸的虫子指定爬满了全身,浑身痒得难受。

    害,倒是折磨死秦野了。好在这会终于看见了这一个勉强像模像样的茶棚,让两人稍稍能休息一下,趴在桌上睡一会也是好的。

    刚眯了没一小会,就听见周围一群人叽叽喳喳个不停。

    “那云阳徐家的大公子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竟连做男人的资本都不要了!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那青楼女子莫非是他的情人?为情人能做到这般,的确是真情实意了。可要是如此,徐公子这番举动之后,怕是再不能和情人比翼双飞了?毕竟没了……”

    “哈哈哈哈哈哈……”

    “你可别说,最近歪风俗气盛行,我看那徐家大公子定是想追赶上这股新奇劲儿,以救青楼女子之名,名正言顺让自己成为那半男半女之人。”

    “啊?半男半女?”

    “坊间传闻,半男半女之人既可以喜欢女子,又可以混迹于男人之间,可谓是一举多得,阴阳相宜似乎也更利于修行。你想想,若是小报中写的那样因为见义勇为为救青楼女子而自宫,何至于将其逐出宗门,他可是徐宗主的心头肉啊!就算此事让徐宗主有些抬不起头,损毁了家族清誉,大可以将其严惩闭关,再不带出来见人便是了。而逐出宗门,等于是断绝关系,剔除族谱,非同小可。所以肯定是徐公子贪玩成性追求这些恶俗之事,才不得不落得这个下场。而那些小报不过是徐家为了粉饰这件事,才让人这样写的。”

    听到这些话,徐引又觉得,那日离开时在路上,差点让自己胸中积血的所见所闻,似乎都可以接受了。毕竟跟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相比起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秦野的拳头已经攥紧了,而徐引只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然而那方的对话还没有停止。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容貌会不会有一些变化,你看那些太监,都阴阳怪气的。不过传闻徐公子长得甚好,就算阴阳怪气,也是怪好看的吧。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哈哈哈哈说不定徐公公现在变成了一个大美人儿!”

    听闻此话的“徐公公”眉头微微一皱,略显尴尬。

    随即周遭漫出一片哄笑。那些人嬉笑的眼神中竟还流露出一丝恶心。

    突然茶棚的另一方接下话头,声音略微严肃:“这下好了,徐宗主作为一方宗门大户之主,本就一身坦荡,刚正不阿,眼睛里哪里容得下这个污点。虽说这件事对徐家宗门来说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逐了也好,男不男,女不女的,在这种大世家中,叫个什么话!”

    旁边一正人君子模样的人附和道:“对对对,不男不女,当什么修士,做什么修行。与这种人为伍,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侮辱,一种侮辱!”

    方才说话的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而现在这几个满口修士修行的人,才真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恶心模样。

    那个正人君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长得眉清目秀,却又恶狠狠道:“我要是见到此人,一定杀了他以证道!”

    呵,好大的口气。话音刚落片刻,秦野手下一挥,咔的一声,茶棚竟莫名其妙塌了一方,正正好好砸在地痞和修士那两桌。而徐引这方却安然无恙。

    几人被砸得晕头转向,破口骂道:“怎么回事?”

    秦野高声道:“兴许是风太大了,茶棚刮倒了。”

    风太大?可此时连一丝丝微风都没有。那几人也觉得倒了大霉,付了钱便迅速离开了。

    片刻后,茶老板转身对秦野道:“赔钱。”

    秦野从袖笼掏出几枚银子,不知为什么,徐引一看到那些银子,总觉得怪怪的。

    那老板眯着眼睛生气状:“好啊果真是你使得坏。这么点,不够不够!”

    秦野翻了个白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没了。”意思便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毕竟弄坏了别人茶棚,两人理亏,最后经过讨价还价,还是只得留下来干活来弥补茶棚的修理费。

    两人一个收拾桌子,一个端茶送水。徐引笑道:“小野,其实今日你不必这样。”

    秦野道:“怎么不必?我都听不下去了。”

    “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何必呢。”

    秦野嗔怪:“那怎么行。公子你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这些人,一定是天天吃得太饱了,成天说人闲话。你看看,都说你是……”秦野一个没忍住,差点又将伤疤揭开。

    徐引不以为然道:“徐公公。”

    秦野仿佛犯了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无妨。干活吧。”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