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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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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路徒步回到扶盏楼,却远远地便瞧见扶盏楼前围着的一大群百姓。百姓们拥挤地朝扶盏楼里看去,像是有什么新鲜事。

    徐以诏和梁峙却预感不妙。

    扶盏楼前的百姓们正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什么,十分嘈杂。酒楼门前则是一群衙役驻守在此,这群衙役身着的服饰,徐以诏二人也识得,乃是大理寺的人。

    梁峙与徐以诏对视了一眼,徐以诏便心领神会地挤进人群,走上前去询问一名衙役:“这位大哥,此地发生了何事?”

    衙役暼了他一眼,不耐道:“死人了,别来凑热闹,走走走。”

    徐以诏装作十分着急一般,再次询问:“这位大哥,请问是何人遇害?我胞弟在此酒楼做小二,我怕遇害之人是他。”

    “那你大可放心,遇害的是兵部尚书邓家公子。”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

    说完,徐以诏便再次从人群中挤出去,走到梁峙面前,蹙着眉,轻声道:“殿下,酒楼中有人遇害,死的是邓家公子。”

    闻言,梁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徐以诏也困惑不已。

    果然如同梁峙所说,那群黑衣人的目的并非是梁峙,未曾想到,竟是邓然厉。

    可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又为何要先对梁峙出手,待梁峙离开,才前去杀了邓然厉?

    如今想来,已能够排除徐家。毕竟徐家近来与邓家走得近,徐申又打算将侄女嫁给邓然厉,既如此,杀了邓然厉对徐家并无好处。

    而今日,邓然厉在扶盏楼与梁峙相遇,也未免太过凑巧。

    徐以诏想,这样看,凶手便只有一个目的。

    阻止徐邓两家结亲。

    而最有动机的人,便是梁峙与付家。但今日梁峙也被刺杀,况且,梁峙也定不可能做出这般的残忍之事。

    看来凶手的目的,不仅仅是阻止徐家邓家结亲,还有诬陷梁峙,好让徐家和邓家怀疑上梁峙,疑心梁峙是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出好戏。

    如此手段,当真是毒辣。

    梁峙沉思良久,也似乎想到了这层。

    “殿下。”

    梁峙对他道:“莫要多想,你今日先回你师父住处好好歇息。孤进宫先将此事禀报父皇,明日再去寻你。”

    徐以诏一愣,点头道:“好。”

    “途中小心。”

    “是。”

    说完,梁峙便迈步离去,背影渐行渐远。

    徐以诏伫立在原地了好一会,直到看着梁峙的背影再不见踪影,才转身离开。

    朔风凛冽,寒冬将至。

    京郊的一座驿馆内,一名举止大摇大摆的男子走进来,他肩上扛着一柄大刀,眼神狠厉,头上如同杂草一般。

    这男子,名为常步喜。

    常步喜一进驿馆,停留在驿馆稍作歇息的百姓们便胆战心惊。

    人们向来对看上去便惹不起的人怀揣着一种惧怕心理。

    只见常步喜不拘小节地拿起一桌上的包子吃,吓得桌前的食客不敢动弹,也不敢指责这男子随意拿人东西的行径。

    常步喜哼着小曲,一路走到账房。

    账房内空无一人,架上摆放着一本本账册。常步喜将手中未吃完的包子随手扔掉,又跳上榻,将塌上的垫席丢开。

    只见塌下头,是一处暗门。

    常步喜将暗门打开,下面便是一条深邃的阶梯,他走进阶梯,将暗门关上。暗道中,两侧墙壁上燃着火把,常步喜走了许久,才终于听到那嘈杂的声音,眼前也瞬间亮了起来。

    此处,是地下钱庄。

    常步喜走进钱庄内,守卫也都向他问好。

    直到走进最里头的一间房中,常步喜才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好好好,好个屁呀。”

    “阿喜。”房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唤道。

    常步喜走上前抱拳拘礼,禀报:“主子,事成了。”

    塌上那男子面容温和,说出的话语却令人颤栗:“杀了?”

    “杀了,邓然厉杀了,千喻那妹妹也杀了。”

    男子又问常步喜:“可有派人前去邓府传话?”

    “哎哟,传了传了。”常步喜不耐烦极了,他惬意坐下在另一侧塌上,又摘下案上的一个菩提子扔进嘴里吃,模样十分放纵不羁。

    奇怪的是,这名被常步喜称为主子的男子并不恼怒他这般无礼,似乎已见怪不怪了。

    常步喜又问男子:“主子,我说…你不是答应千喻,放了他妹吗,为何又要杀她?”

    男子只道:“千缘知晓得太多。”

    常步喜赞同地点头:“也是,虽然有些背信弃义罢,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以防万一嘛。”

    “什么背信弃义?”

    常步喜愣了愣:“你答应千喻放了千缘,又让我去杀了千缘,这不算背信弃义?”

    男子轻笑:“我是答应放了千缘,也答应让他们兄妹二人团聚。在阴曹地府,哪里就不是团聚?”

    ……

    常步喜无法反驳:“是是,您最是有理。但您又为啥非要杀了那邓然厉啊?那邓然厉吊儿郎当,杀了他有啥用?”

    男子轻笑:“徐家想与邓家结亲,以此脱离我的掌控,简直痴人说梦。杀了邓然厉,让他们两家疑心上太子,两全其美。再看他们狗咬狗,此为三全其美。”

    常步喜浑身一颤栗。

    男子又叮嘱他:“派人盯视着大理寺与太子的一举一动,如若有异,立即来与我报。”

    常步喜起身,拘礼:“是,主子。”

    次日,徐以诏早早地便起了身。

    因手臂的一阵疼痛,令他从浅眠中醒来。

    虽昨日师父给他换药时用了上好的药材,又亲手给他熬制汤药喝下,但徐以诏一想到昨日所遇之事,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因此一整夜都没睡好。

    在正堂要用早膳时,竹筒一见徐以诏,便哈哈笑了出来:“徐以诏,你这熊猫眼咋回事啊?”

    “熊猫眼?”徐以诏听不明白竹筒的话。

    魏九渠见状也大吃一惊:“师兄,你这眼圈发黑…乃是不祥之兆啊!”

    ……

    竹筒捶了魏九渠一拳:“什么不祥之兆,不懂就莫要瞎说。”

    魏九渠无辜地揉揉肚子,口中嘟囔:“是我祖母从前说的。”

    徐以诏无奈地笑笑,又坐下与竹筒二人一同用早膳。如逆向来起身得晚,因此不与他们一同用膳,他们三人也就随意吃些。

    待用完早膳,府门前便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三人对视一眼,徐以诏突然便想到梁峙昨日说的会来寻他,因此让竹筒二人不必动身,自己前去相迎。

    徐以诏拉开府门,只见是赵幕一人,而在赵幕身后的那辆马车,也格外显眼。

    “许乐师,殿下有请。”赵幕和善地笑道。

    徐以诏点点头,走出宅院,又将府门关上,这才跟着赵幕前去马车旁。

    徐以诏进入车舆后,外头的赵幕也开始驾马,马车缓缓而动。

    车舆内,梁峙似乎在闭目养神,徐以诏也无言不扰。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途后,梁峙才睁开双眼,一睁眼,他便与徐以诏对视上了。只不过,梁峙一看徐以诏今日的脸色,竟是轻声笑了出来。

    ……

    徐以诏十分疑惑。

    怎么梁峙也笑?

    徐以诏问他:“殿下在笑什么?”

    梁峙压下笑意,道:“没什么,孤在高兴,昨夜睡了个好觉。”

    “…殿下意在嘲讽我?”

    梁峙淡道:“许乐师多虑了。”

    徐以诏莫名恼怒:“竹筒也笑,殿下也笑,我师弟还称此为不祥之兆,不过就是昨夜未睡好罢了…”

    梁峙却不知为何,倏地冷下了脸:“不祥之兆?”

    “…是。”

    “他才不祥。”

    ……

    徐以诏闻言扑哧一声,竟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又在笑什么?”梁峙问。

    徐以诏忍住笑意,扯开话题:“没什么,殿下,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大理寺。”

    徐以诏这才终于正经起来,他想到了什么,急忙与梁峙讲道:“对了殿下,昨日我尚未来得及与你说,我昨日与那群刺客打斗之时,闻到他们身上一股奇怪的气味,类似铜臭味。”

    梁峙蹙眉:“铜臭味?”

    “是。我猜测,这群刺客应日日与铜钱打交道,虽那气味并不浓烈,但能够沾染上,想必平日里与铜钱接触的不少。”

    梁峙沉思一会,才道:“嗯,有理。昨日孤已禀报父皇,请旨将此案交于孤探查,你若嗅觉如此灵敏,便一同罢。”

    徐以诏颔首:“是,多谢殿下。”

    ……

    等等。

    好一会后,徐以诏才反应过来。

    梁峙此言,莫非将他当狗了不成?

    徐以诏试探般问:“殿下只因我嗅觉不错,便让我同行吗?”

    梁峙笑着反问他:“不然?”

    “……”

    梁峙却又道:“孤也认为,许乐师算是个聪明人,懂得分寸,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孤甚是赞赏。”

    此话并非表面的含义,徐以诏一听便知晓,但梁峙此话的言外之意,他却实在猜不透。他从不自认为有多么了解梁峙,但梁峙的心机深沉,他感受颇多。

    “多谢殿下。”

    二人再未开口,就这般无言沉默了片刻后,马车才骤然停下。

    只听车舆外的赵幕道:“殿下,大理寺到了。”

    二人也一同下了马车。

    梁峙一下马车,大理寺前等候了许久的一位大人便赶忙上前相迎:“微臣高栗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

    “谢殿下。”

    几人一齐进入大理寺,梁峙也不打算稍作歇息,直接前往大理寺的义庄中去。

    义庄乃是大理寺停放尸首之地,此地凄冷孤寂,微风拂过,更是令人莫名颤栗。不过好在,梁峙几人都不是什么相信鬼神谬论之人。

    高大人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堂中,这里摆放着的,便是昨日死在扶盏楼的刺客了。

    徐以诏和赵幕上前,仔细查看了几具尸首的表面,但却都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徐以诏决定将尸首的衣袍扒开看看,他刚要动手之时,身后的梁峙却忽然呵斥住了他:“你做什么?”

    ……

    徐以诏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梁峙。

    只见梁峙正与高大人站在一旁,满脸嫌弃的神情,还捂住了口鼻。

    徐以诏险些忘了,梁峙为人有洁癖,见不得脏东西,更别说是触碰尸首了。

    可是他若要将这尸首检查仔细,便必得亲力亲为,将尸首的衣裳扒光也算不了什么。

    “我将这尸首的衣裳拉开看看。”徐以诏讲道。

    梁峙眉头愈发深:“你不嫌恶心?”

    徐以诏不解:“为何恶心?这尸首还并未腐烂。”

    他从前在瑚县的医馆帮师父接待病患时,还亲手帮逝者下过葬,换过寿衣呢。

    他不理解有何恶心的。

    但梁峙显然不理解,他冷道:“许乐师,你若碰了,便莫要再靠近孤。”

    ……

    徐以诏不禁心中嘀咕,梁峙怎的比女儿家还要娇气?果然是自小被养宫中,给奢靡的日子惯坏了。

    不过徐以诏最终还是听从梁峙的话,没去触碰尸首。

    高大人则命令几名衙役前来,替徐以诏将未做完的事做完。

    尸首的衣裳被扒光后,徐以诏和赵幕便上前查看。

    从前徐以诏在瑚县医馆替逝者换寿衣前,都会心中默念:多有得罪,您一路走好。

    但如今他觉着,这些刺客死不足惜,因此心中默念:一路走好,来世做个好人罢。

    而后,徐以诏左看看右看看尸首的皮层,倏地察觉到什么,他蹲下仔细地查看,便在这具尸首的腰间左后侧位置看到一个奇怪的烙印,这烙上的字,徐以诏也分辨了许久才认出来。

    是一个“喜”字。

    徐以诏指给梁峙看,道:“殿下,此处的位置有一喜字。”

    赵幕闻言看去,又一个个检查其他尸首,果然在同样的位置也发现了:“不错,殿下,这些尸首都有此字。”

    徐以诏点头,又不禁疑惑:“只是…他们为何要在腰间烙上这样一个字?难不成只为图个喜气?”

    始终避在一旁的梁峙,凝思片刻道:“应与他们所藏之地,亦或是跟随之人、信仰之物有关。”

    “嗯,殿下此言有理。”徐以诏赞同。

    “既然看完了,便走罢。”

    言毕,梁峙几乎丝毫不停留地走出了堂内,徐以诏几人也跟随其后,离开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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