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兄友弟恭10
年关将近，由于大雪和流窜在固丰县周围的山匪，县城里的年味并不如往年浓厚。
家家户户封门闭户，特别是几天前山匪连杀两家的传闻，更是让百姓们夜晚都在被噩梦所困扰。
但在大年二十七这一天，整个固丰县仿佛提前过年一般，热闹起来。
因为土匪们被抓住了。
道路两旁清出一堆堆高高的积雪，大多被各家孩子堆成或可爱或怪异的雪人。
来往行人无论老少，都挂着轻松的笑脸，曾被勒令老老实实的孩子们也终于可以撒欢的疯跑。
“爹爹，那是什么？”一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小姑娘指向街道尽头，大声的说道。
父亲踮起脚，视线穿过人群隐约看到了囚车顶部。
“是坏人。”父亲拽着女儿的小胖腿道：“莲儿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一旁的妇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笑着举起手递给女儿。
“莲儿拿好，爹和娘带你去打坏人。”妇人笑意温柔，声音却透着畅快。
“好哦好哦！”小女孩高兴的挥舞糖葫芦。
啪——
包裹着厚厚糖浆的冰糖葫芦结实地打到一人的掌心，这只手顺势抓住糖葫芦将其夺走。
小女孩正开心着，手中的糖葫芦忽然没了，愣愣的看向抢走她糖葫芦的人。
薛厄对小女孩咧嘴一笑，嚣张的一口咬下个山楂球，脸颊鼓起着宣布：“归我了。”
小女孩看向薛厄手中少了一个山楂的糖葫芦，扁扁嘴巴，哇地哭了出来。
妇人连忙从从丈夫手上把女儿接过来，抱在怀里哄。
男人则主动道歉。
两夫妻的注意力一直在女儿身上，当然看到是女儿的糖葫芦先打向旁边那名女子的帷帽上，才有了这男人抬手护着夺冰糖葫芦的一幕
薛厄对夫妻俩的道歉不置可否，只是当小女孩用哭红的眼睛看过来时，他故意张大嘴巴又咬了一个山楂球。
然后刚哄好些的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
轻笑声从女子的帷帽下传出来，如同山涧里的一汪清泉，灵透悦耳。
小女孩似是因笑声呆住，扬起挂着泪珠的脸望向戴帷帽的女子。
夫妻俩也不免有些失神，不过比女儿更快反应过来，生怕女儿再哭，连忙又歉意的说了几后离开。
薛厄瞥了眼隔着帷帽都能看出气质出尘的女子，举起糖葫芦又咬了一口，两边脸颊都鼓起着向前走。
“许公子，谢谢你。”女子紧跟在薛厄身后说道。
她说话的声音比她的笑声更加悦耳，笑声短暂，还有一丝无法近窥的空灵感，而她的说话声却像圣音落入凡尘，近在咫尺，听之即享受又沉迷。
恰巧擦肩而过的几名行人都不禁驻足，四处张望寻找刚听到的声音。
不过走在前面的薛厄丝毫不为所动，嘴巴里被糖葫芦塞得满满，含糊地问：“谢什么？”
“当然是谢许公子帮我挡下了糖葫芦。”女子柔柔地回。
薛厄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同样驻足的女子。
“秦姑娘，想要谢我，只靠这一句话可不够。”
秦以倾偏了偏头，帷帽的白纱跟着轻轻飘动。
“那许公子想要我怎么谢？”
薛厄换了个手拿糖葫芦，将刚挡过糖葫芦而粘了糖的左手伸向帷帽的白纱里。
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当然要擦干净才算谢。”
秦以倾攥住薛厄的手指，拿出帕子就要轻轻擦拭。
薛厄却将手抽回，然后送到秦姑娘的唇下。
“冰糖葫芦很甜，用帕子擦掉太浪费了，不如秦姑娘尝一尝？”
帷帽的白纱隔绝视线，薛厄只能模糊的看到秦以倾低下头，有发丝扫过他的掌心。
“怎么尝？”秦秦以倾的声音微微颤抖，含羞带怯。
“这还不简单，我来教秦姑娘，”薛厄将冰糖葫芦叼进嘴里，另一只手掀开秦以倾帷帽的白纱。
身后传来几道轻呼声，那是恰巧看到了秦以倾面容的行人。
薛厄手上动作微顿，忽然转为向上一挥。
帷帽轻盈地向上飞去，带着一圈白纱在阳光下飞舞着、旋转着。
忽然飞起的帷帽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不过众人的视线紧紧在帷帽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到下方女子的脸上。
大多数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小小县城的百姓们下意识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仙。
女子脸上的每一处都是美得，而整体看去却又是一种超越肉眼欣赏的美感。
上一秒还热闹的街上因女子的容貌骤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不明所以的人好奇地往过挤想要看看怎么了，但看到后也同样惊得说不出话。
帷帽缓缓落下，秦以倾抬起纤细洁白的手接住，重新将帷帽戴回自己的头上。
呼~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松了口气，然后轻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哪怕秦以倾已经重新带上帷帽，看过她面容的人依旧不敢靠近，站在她前方的人还纷纷后退为她让路。
拥挤的街道上，在秦以倾的周身竟然空出了将近半条街长度的空隙。
而掀开秦以倾帷帽的薛厄早已不见踪影。
这时一道矮壮的身影从后面挤过来。
胡宝看到戴帷帽的秦以倾后眼睛一亮，他拎着刚买的东西冲过去。
“秦姑娘，俺师傅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胡宝边问边将下滑的布包往肩膀上甩。
头脑简单的胡宝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秦以倾正了正帷帽，低声道：“许公子让我在这里等你，走吧，我们去找他。”
“师父真好！”胡宝高兴地紧跟在秦姑娘身后。
前方有囚车在游行，人也越来越拥挤。走近些便能听到百姓的咒骂和仍烂菜叶臭鸡蛋的声音。
由于县太爷特别嘱咐过，官兵特意让马走得很慢，务必让囚车里的土匪受到每个愤怒百姓的关照。
薛厄站在道边的百姓中，看向一辆辆缓缓驶过的囚车，咬下冰糖葫芦上的最后一个山楂球，举着竹签等待偏后面的囚车过来。
竹签只有一个，还是送给那个络腮胡子的大当家好了，就他知道的最多，虽然官府的人都拿这些土匪在说疯话，但还是清理掉比较好。
那天凌晨由于胡宝的突然到来，薛厄没有完成斩草除根的收尾，只好让胡宝将山寨的位置暴露出去，引得官府来抓人。
薛厄很珍惜现在的平静生活，特别是已经完成了感化任务，更不想被打扰，想要找机会将可能产生威胁的土匪处理一下。
对薛厄来说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些土匪都死在牢里并不麻烦，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便一直耽搁了。
那天和胡宝一起出现的秦以倾姑娘，是原主许大郎的……未婚妻。
亲事还要从许大郎爷爷那一辈说起。
许家在爷爷那辈之前也称得上书香门第，只不过许家在朝代更迭时底毁于一旦。
那时战乱还未平息，许家仅剩的许爷爷联系不到其他人帮助，为了生活只好去铁匠铺当学徒。
当年许爷爷有个至交好友，辗转找到许爷爷，见许爷爷已经娶了平民妻子，又生了个儿子，便要将女儿许配过去，结亲扶持。
许爷爷感激好友，并没有接受，而是和好友定下来子孙的娃娃亲，说等未来许家情况好转了，两家再结亲。
许家到许父这辈终于略有薄产，能够送一个孩子去读书，也就是许允远。
而这个亲事在原主和弟弟小时候都听许爷爷说过。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许秦两家早已断了联系，也没人再当真。
更何况当年的秦老爷子早已去世，子辈们什么心思不一定，哪怕是老实的原主都不觉得这个亲事还算数。
这个亲事要说有也算有，但要说没有同样可以，毕竟只是个口头婚约，一无信物二连哪辈结亲都没说清楚，许家情况好转的条件太模糊了。
但秦家这一辈的三小姐秦以卿却主动寄了一封信过来询问亲事，没有得到回复，就千里迢迢的亲自上门。
薛厄听到说有信，才想起刚穿越那天是收到一封信，不过那封信早已经被他随手放进衣袍里后又洗成一坨了。
总之赶了一个多月路的秦以卿刚好在冯刘两家头七那天傍晚抵达了固丰县，找到胡宝后又打听到有人看到薛厄进山，两人便找了过去。
目前薛厄只好暂时将秦以卿安排住在许家。
薛厄在意的并不是秦以倾的未婚妻身份，而是她的那张脸以及她的声音。
在不同的世界，竟然能遇到如此相像的人，让薛厄疑惑这是单纯巧合、还是轮回转世，更或是其他？
“师傅！俺回来了！”
薛厄正想着，就听到胡宝的声音，转过身看到戴着帷帽的秦以倾和胡宝一起过来。
秦以倾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上面的山楂颗颗饱满、糖浆厚实。
她举起咬过一个山楂球的冰糖葫芦递到薛厄的面前。
“许公子，果然很甜，你还吃吗？”
“多谢秦姑娘，我的确没有吃够。”薛厄没有伸手接糖葫芦，而是俯身低下头直接咬住那个被秦以倾咬过的山楂球。
即便薛厄看不清秦以倾的脸，但秦以倾捏着竹签的手指忽然用力到泛白，还有轻微抖动的表现，同样暴露了秦以倾的心情。
薛厄微微挑眉，咬下山楂球后直起身，果然见秦以倾瑟缩地快速收回手。
哪怕长相和声音再相像，性格倒是一点都不一样。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他要是敢凑过去吃同一个山楂球，肯定会把冰糖葫芦上剩的山楂球全都塞进他的嘴里，是用拳头的那种。
也不对，要是那家伙，根本就不会拿已经咬过一个山楂球的冰糖葫芦递给他。
薛厄忽然觉得索然无趣，失了逗弄秦以倾的心思。
“秦姑娘喜欢就自己吃吧，我和胖儿还有事，先回铺子了。”
“诶？师父？”胡宝刚想问有什么事，见师父说完转身就走，连忙乖乖的追上去。
两人刚一离开，立刻有人挤到空位去看道中央经过的囚车。
秦以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隔着帷帽看向两个人的背影，直至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掀开帷帽的白纱，举起冰糖葫芦咬住竹签一端还剩下的残渣。
白纱垂落前，似有苦恼的情绪从她的脸上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