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兄友弟恭4
吃完晚饭后,薛厄重新活过来,胡宝向他汇报铁器回收的情况。
“龚老爷说马掌都已经钉到马蹄子上了,不用再重做,德顺酒楼的掌柜的也不让拿走菜刀,说厨师该没得用了,还有高婶子家,她说耕犁师傅带回来了?”
胡宝说到这里有些疑惑,高婶子的耕犁他回家前就打好了,在哪放着他都知道,本打算回来就给高婶子送去。
今早他收拾屋子的时候没看到耕犁,还以为高婶子已经来拿走了。
没想到上门一说居然得知师傅已经又拿回来了。
铁匠铺就那么大,胡宝并没有看到高婶子的耕犁。
胡宝没那么复杂的心思,觉得高婶子在骗他,就老实的跑回来问师傅。
“被我熔了。”薛厄和胡宝会回前面的铁匠铺,“你和我一起把铁器放进烘炉里。”
薛厄看向堆积的成品铁器,估算着硬塞刚好一炉,幸好入冬不久,交付的铁器还不多。
每年铁匠铺的生意就冬天最好,其中农具最多,无论是锻造还是重新打磨,都会赶在冬天送到铁匠铺,以应对春天的耕种。
薛厄想要的便是靠这批铁器把名声打出去,这些不符合他标准的铁器当然要回收重新锻造。
昨天薛厄想明白改造的关键后,对扮演原主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他不再坚持对外浮于表面的性格扮演,而是通过回忆分析原主的愿望。
原主是个铁匠,虽然小时候将读书的机会让给弟弟时很不舍,但他跟着父亲日复一日的在铁匠铺里,每锻造好一个铁器,原主都是自豪的,逐渐发自内心的喜欢这种与烘炉为伴的打铁生活。
而身为铁匠,原主并不满足只打造日常用品和农具,他心中隐含着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锻造出举世皆知的传世名剑。
不过这个愿望难度并不仅在于名剑的锻造,而是本朝实行非常严格的盐铁官营,普通铁匠根本没有锻造武器的资格。
薛厄需要先获得锻造武器的资格。
胡宝显然猜不到师傅这么做的原因,只觉得锻好的铁器重新投进烘炉里太可惜了。
很多铁器交付完之后还没用过,现在都是全新的。
胡宝皱起脸不舍的将成品铁器上的木料卸下来,手上动作越来越慢。
“师傅,全部要熔吗?明明都很好啊。”
“嗯,全部,因为要做更好的。”薛厄利落地铁器将扔进烘炉,很快胡宝就供不上了。
胡宝叹了口气,还想再劝几句,见师傅站直回头看他。
“师傅?”
薛厄走到胡宝面前,弯腰捏了捏他的脸。
“胖儿,师傅喜欢听话的徒弟,快点卸木料,嗯?”
常年打铁的手指粗糙干硬,像铁钳似得将胡宝圆乎乎的肉脸捏到拉长变形。
待手指松开,胡宝的脸上留两道黑印,还有黑印下捏出来的红。
胡宝瞪圆泛红的眼,一个激灵地坐直身子。
“俺要当师傅喜欢的徒弟!”
他说完不再劝说,干劲十足地加快速度卸木料。
薛厄反倒愕然地愣了愣,他拎起刚卸好的铁器扔进烘炉里,吐出一口浊气,喃喃地把话说完。
“不听话的徒弟会被扔到烘炉里烤了吃肉。”
单纯的胡宝丝毫不知他让恶趣味的师傅失去了一次捉弄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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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县城里下了一场难得一遇的大雪,许多老人家都说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来年一定是个好年。
街道上的雪高高埋过膝盖,百姓们在寸步难行的天都呆在家里,除了风雪呜呜的叫,在街上看不到任何人。
自然没有人发现街道尽头的那家铁匠铺,雪一落到房顶便很快消融,滴滴答答的沿着房檐往下流,墙外三尺左右的雪也已经化为水,最近的墙边还隐约冒着热气。
“师傅,俺受不了啦!”
胡宝猛地推开门,他赤膊上身,夸张肌肉的胳膊和胸膛满是汗水,对着门外的狂风热得吐舌头。
“好难受!”
鹅毛大雪拍到胡宝的脸上,他感觉火气反倒憋进身体里,一路冲向脑门。
他眼睛翻白,向后一倒不醒人事。
早在胡宝冲过去开门时薛厄就拿起外袍穿在身上,汗水很快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衣襟。
“冷热交替,不要命了。”
薛厄走到门后,拎着胡宝的裤腰向后一扔,砰地将门关上。
屋内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温度,而让屋内陷入高温的正是铁匠铺中央的烘炉。
薛厄通过原主的记忆掌握打铁技术,但就算能发挥十成十的水平,也显然无法完成原主的愿望。
于是薛厄想了几个办法,经过一一尝试后,最终选择改变烘炉的火焰。
只不过有利就有弊,寻常的烘炉根本关不住鬼火,要不是薛厄在旁边看着,整个铁匠铺都要烧了。
胡宝从昏迷中醒过来,啊啾啊啾地不停打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拖着铁锤就要到薛厄身边帮忙。
薛厄好笑地看着他,“胖儿,去把那些铁器打磨一遍,今晚早点收工。”
冲去开门的事胡宝隔几天就要干一次,屋内高温寻常人受不了,最初薛厄并没想带着胡宝。
胡宝却非要坚持留下,热得汗流浃背也不离开,只是受不了了会跑去开门吹冷风。
他明知道出门就会吹晕,但就跟不长记性一样,还是会隔几天冲出去一次。
薛厄都懒得说胡宝,反正灌碗苦药就好了,现在胡宝已经吃药吃出经验了。
他独自锻造一会有些累了,将铁坯放到一旁,靠在窗边的躺椅上闭眼休息。
“师傅,你不担心吗?”胡宝手上忙碌,嘴巴也不闲着。
“嗯?”薛厄懒洋洋地应道。
“土匪啊,已经有好几家被土匪灭门了,明明官府每天都在搜,却一点都找不到,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胡宝想到曾看过一家的惨状不禁抖了抖,手上打磨铁器的动作加快。
薛厄眼睛也不睁的随口说道:“哦,快年底了,土匪也要冲业绩吧。”
他这个小徒弟的嘴巴闲不下,听到什么事都要来到他身边唠叨一遍。
近来县城里最让人惶恐不安的土匪传言,薛厄都被胡宝唠叨得耳朵长茧了。
“什么是冲业绩?”胡宝没听懂,但他也没继续追问,而是絮絮叨叨个不停:“土匪可千万不要来咱们这,还有也不要去乌金巷和百里巷,最好官府快点把土匪抓到,睡觉才能安心……”
乌金巷是胡宝家住的地方,许家则在百里巷。
薛厄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单手撑着额头喃喃道:“百里巷?”
要不是小徒弟提起,薛厄都把那个便宜弟弟忘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也不知道许允远跑哪去了。
管他呢,无论许允远跑到哪里都要回来。
如果他没猜错,那个让许允远动了杀兄心思的东西还在他的手上。
薛厄打了个哈欠,进入修炼的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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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巷中,道上堵着厚厚的积雪,同样没有百姓出入。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与空中的鹅毛大雪交织在一起。
身穿红色袄子的小胖丫头不顾大雪纷飞,在院子里欢快的堆雪人,雪人的身子已经在院子中央堆好,小胖丫头正在转圈咕噜雪人的圆球脑袋。
高婶子把要炖的菜扔进铁锅,盖上锅盖,回头就看到小胖丫头又红又喜庆的身影。
“高桂花!”高婶子气得直呼小女儿全名,“你怎么把过年的衣服穿出来了!”
小胖丫头呲牙一乐,撒娇道:“好看!娘,我想穿。”
她说着脚上动作不停,继续滚雪球。
高婶子抄起锅铲作势就要冲出去收拾她,“你给我站那!”
小胖丫头听她娘这么一喊,乖觉地松开雪球转身往屋里跑,边跑还边告状。
“爹!娘要打我!”
可她没跑两步,却忽然停了下来,疑惑地望向南边的山上。
高婶子本来只是吓唬小女儿,想让小女儿赶紧回屋把衣服换了。
她见小女儿不动弹了,又吼了一声,干脆真拎着铲子追了出来。
这时高老大听到小女儿叫他,也笑着出来想要帮老婆把小女儿逮住。
夫妻俩一儿一女,小女儿高桂花年方十三,比哥哥小十岁,是全家的宝贝疙瘩,平时高老大想要教训女儿,几乎都被老婆拦住。
这回见老婆发火,哪怕明知是雷电大雨点小,高老大也想趁机管教一下小女儿。
“爹,娘,那是什么?”小胖丫头顾不得挨打,指向山上问道
夫妻俩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来到小女儿身边,闻言不免顺着小女儿指的方向看去。
一时间两人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
只有小胖丫头咬着手指头想了想,天真地问:“会飞的船?”
“快回屋!”高老大反应更快,一胳膊抱起小女儿,另一只手去拉老婆,转身往屋里狂奔。
一家三口进屋后高老大连忙把房门关严,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好像在找什么。
“当家的,我去关厨房的门。”高婶子小声道。
高家的房子连着一排,厨房有两扇门,一扇通向院里,一扇通向堂屋。
“还是我去吧。”高老大不由分说地将女儿按进高婶子的怀里,很快他从厨房回来,手上还拿着菜刀。
小胖丫头对父母的紧张疑惑不解,脑子里还想着刚才看到的景象。
雪天里山上白花花一片,深色的船却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上面,快速向下飞。
“爹,娘,刚才那是什么?”小胖丫头好奇地追问道。
高婶子将小女儿抱得更紧,“妮儿,别说话。”
刚才小胖丫头只注意到船在飞,高家夫妻却看到那船上载着满满的人。
这种天气,谁会从山上用这么奇怪的方式下来。
高老大和高婶子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
是土匪。
高家三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时,几户之外的许家,有人发疯一般的在翻箱倒柜。
“没有、没有、怎么都没有,到底去哪了!”
许允远站在一片狼藉的屋里,气恼的将许母生前的首饰箱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