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俞小荷负荷而行,途中停了两次,烧了水后给韩瑞卿强行灌了下去,看他虽奄奄一息,但暂时还死不了,才总算松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俞小荷脚程快,这日到南坪山脚下时,天色还早,原本俞小荷是想直接到安大夫家的,可见在山下农田耕种的人多,若万一瞧出破绽麻烦,看了一圈,望见一处高地势的房子,便朝那头走了过去。
那是以前属于一家罗姓大户的庄子,那大户搬离安宁镇后,那庄子没有易主,却被荒置起来,只是南区靠山的农户时常将那庄子当做储物晒谷的地方,时常堆放杂物。
如今只能先将人放到那头,晚些时候再去寻安大夫了。
俞小荷走到那庄子后头,偷偷溜进去后,越过一堆杂乱的物件,进了后院,寻了一个比较干净的耳房,把背篓里的人给搬了出来,怕他冷着了,还将身上的棉袍脱下来盖到了他身上,这才把身上绑的猎物扔进背篓,背上后朝自己家急匆匆赶了回去,一路上见着旁人诧异的眼神也顾不上了。
一回到家,推开门把身上的背篓一扔,就去寻安大夫。
俞小荷是在进山打猎的时候认识的安大夫,安大夫喜欢进山寻找药材,有一次进山,安大夫遇上野狼袭击,恰好俞小荷经过,替安大夫解围后,两人就成了莫逆之交。
安大夫三十岁左右,膝下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平时卖卖药材、及给那上不起医馆的镇民看病为生。
听俞小荷说有重伤的病人,安大夫拿上药奁便出发了。
当见俞小荷带着自己去到的是这处荒废的庄子,还偷偷摸摸的,安大夫有点诧异,却没有多问。
他跟这俞小荷打交道不是一两天了,知道她行事有分寸。
等见了昏迷状态的韩瑞卿,安大夫倒是不满了:“怎么拖这么迟才来找我?”
言下之意是怪俞小荷耽搁病情了,俞小荷也没有反驳,默默在一旁,安大夫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先依照吩咐在庄子里找了能生火的香炉烧炭取暖,顺便找着厨房,在久没用过了的灶子里烧火煮水,又跑回家一趟,带了些被褥跟换洗衣物回来。
等到俞小荷总算抽空去看韩瑞卿时,那安大夫早用热水清洗过了韩瑞卿的身子,溃烂的伤口也除掉了腐肉,上药重新包扎了起来,给他穿上了干净的衣物,这才叫俞小荷将他搬到了铺好的木板床上,才用炉子熬了一副药,给他灌了下去,才松了口气。
“能活么?”
“伤不重,底子又好,就是发热,烧了,今晚若能醒过来,自是能活的。”安大夫瞟了韩瑞卿一眼,看着俞小荷,“他是什么人?”
“今天出山,在山里捡的。”俞小荷收拾着破烂的布裳,再拿回自己的棉袍,这么解释,“安大夫这事你可别说出去,最近几日那帮捕快都在寻人,我怕救人给自己救出个麻烦!”
“行,不说。”安大夫点头,开了方子给俞小荷,又拿了回去,“我那儿便有这方子上的药材,我直接给你准备好,省了你跑药材铺的麻烦?”
“可以。”俞小荷从荷包里掏出了五两银子,“够么?”
安大夫眼睛都直了:“你一下给我这么多?”
“反正也就是从他身上拿的,用在他身上,不刚好么?”俞小荷撒谎道。
安大夫很自然地顺过了那五两银子,从药奁里配好了几包药,“这药汤一日三次给他熬了服用,身上的伤口早晚涂一次药膏包扎好,再吃好喝好,休息几日应该没事。”
俞小荷点头,目送安大夫离开,看着躺在被衾里的人,叹了口气。
这下好了,自己主动捡了个大麻烦回来!
这一夜,俞小荷终究没能放心让韩瑞卿一个人睡在那庄子里,回头交代过小元后,把熬的肉粥跟焦炭带到庄子里,在一旁守着炭火,等着。
韩瑞卿脸色明显好转了,却依然还是昏睡着,口中不时呓语,也不知道是梦见了甚么,俞小荷把耳朵凑上去听了听,没听明白,给他掖了掖被子,才转身过去,却感觉被人扯了一下,她回头,见到韩瑞卿睁开了眼,有点茫然,却又直直地盯着她,右手抓住了她衣服的后襟。
“醒了?”俞小荷并不意外,淡淡地问。
韩瑞卿点了点头,张口,第一句不知道说了甚么,反正没发出声音,第二句话,俞小荷倒是听真切了:“饿!”
“我给你带了热水跟热粥!”俞小荷又转身,想替他去盛白粥,但那人却依然抓着她不放,俞小荷不得不再次回头:“放手!”
韩瑞卿眼里渐渐亮了起来,慢慢松开了手。
等喝过了热水后,又吃完了送来的一瓦罐肉粥,意犹未尽。
趁这当儿,俞小荷则将他宿在何处,伤药怎么涂,以及汤药怎么服用都一一交代了他。
“除了存放东西,这庄子里恐怕也没甚么人会来,晚上很安全,白日里你就机灵一点儿,见机行事。”
韩瑞卿看着俞小荷,点点头。
“吃食我会想办法给你送过来的,这儿离南坪山近,明日我再给你找点柴火回来。不过烧火还是注意点儿,省得附近的人见着烟火起疑心,来搜庄子就麻烦了。”
“你打算就让我在这儿住下去?”韩瑞卿问。
“你如今病了,我总不能带你回家吧?”俞小荷反问,“我在家照顾一个来历不明的郎君,且不说多麻烦,就算我爷爷跟弟弟不觉得奇怪,你以为左邻右舍不会觉得有问题么?”
韩瑞卿一怔,点头:“也是。”
“况且你住这儿,我请的大夫也知道你在这儿,以后要请他再来给你看病也方便。”俞小荷道,“你就先在这住着,等迟些时候,我再看怎么安顿你。”
“好。”韩瑞卿点头,先前身上的狠戾之气似是醒过来后便全消散了,俞小荷离开后,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躺下,仰头盯着结了蛛丝的屋顶,嘴角抿起了浅浅的笑意。
次日,俞小荷再送吃食上来的时候,看韩瑞卿还在沉睡,便将带来的肉包鸡汤放在一头,拿了药包跟打火石,进南坪山里先给他煎药去了。
俞小荷在山里煎好药拿下来进屋,见韩瑞卿已经醒了,带来的吃食也全部吃得精光,于是将药汤递给他后,便收拾着准备离开。
“俞小荷!”韩瑞卿轻轻唤了她一句,俞小荷回头,韩瑞卿朝她笑了:“俞娘子!”
俞小荷差点被那个笑容晃了眼。
她知道这人长了副好皮囊,之前因为戒备自己,总不给她好脸色,如今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态度倒是好起来了。
也罢,算是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给自己多找了一个救他的理由。
俞小荷起身要走,被韩瑞卿又叫了一声:“俞娘子?”
“有事?”俞小荷问,“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韩瑞卿看着俞小荷,“你,陪我说说话?”
俞小荷登时便想,这人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先前在她房里打地铺的时候,这人可是恨不得随时咬死自己,甚至自己多说两句都嫌污了空气,现在倒是要自己陪他说话?
他跟她能说什么话?
他一个高门世家的公子,嗯,如今是落魄逃亡的公子,她是安宁镇俞家的猎户女,能有共同语言么?
俞小荷想说不奉陪,可看他看着自己自己,似是云淡风轻,那耳根却红得滴血,心里觉得好笑。
是劫后余生,多了感慨么?
于是俞小荷便拎了木椅坐到了一旁,洗耳恭听。
结果那韩瑞卿却一句话都没说,两人就这般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接下来的几日俞小荷白日里跑一趟,晚上跑一趟,直到韩瑞卿的病完全复原。
小元却不安起来。
姐姐进山几日都不见人,回来了还天天往外跑,虽然每次都会带好吃的给他,但小元还是有意见了,因为他发现姐姐每次出去,总是会带吃食出去,于是起了疑心。
“姐姐你是送吃的给谁呢?”
“嗯!”俞小荷想了想,才道:“是给安大夫家送去的。”
“哦,是给君君家送的。安叔叔家没吃的了?”
“最近安叔叔不得空,所以我给她家帮个忙。”
“那行,姐姐去吧!”
便是在俞小荷去庄子送吃食给韩瑞卿的某一天夜里,家里出事了。
大概是过了些时日,那被揍的捕吏的伤好了,先前在俞家得了甜头,那王麻子便又翻俞家的墙头,来偷东西了。
而这一次,与王麻子一道来偷窃的人,还有那位曾经跟俞小荷提过亲又被拒掉的鲁大力。
或许是为了报复俞小荷的拒亲,又或许是王麻子带上鲁大力就是为了对付俞小荷,反正这天夜里做贼的,不是王麻子一个人。
但这一次,他们却是吃尽了苦头,翻到墙头上时,先被那铁磁网伤了双手跟双脚,摔下院子里后,靠近那西厢房时,又踩到了铺在地上的铁刺,两人当即倒在俞家院子里,哀嚎声将这一片的人家都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