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韩铎这天夜里再见着俞小荷,是在俞小荷梳洗完准备上床歇息,被拎了出去,再次放到了竹椅上。
对着坐在床边的俞大姐,冷静下来的韩铎重新审视了她一番。
他知道为何这般瘦削的丫头居然是个猎户了。
也是,有着那股蛮力,进山打猎自然是事倍功半的事。
这丫头长得平平无奇,看模样顶天也就十一,二岁,身材瘦瘦弱弱的,脸也就巴掌大,却是黄瘦黄瘦的,唯独那双黑溜溜的杏眼让人过目不忘。
“俞大姐,不,俞小妹!”
韩铎觉得要采取怀柔策略,“我真不是坏人,我相信银子不是你偷的,你放了我吧?放了我,我遵守约定,日后用千两银子酬谢你。”
“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犯了何事?”
“我叫韩瑞卿,说来,也没犯什么事,便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结了仇家,所以就一路逃到安宁镇来了!”韩铎这个时候决定不撒谎,起码掺一半事实说与这位俞小妹听。
“你惹的仇家竟然会出动官府的人来抓你?”
“因为我原本便是世家的郎君,那仇家亦是有权有势,所以使得动官府来捉我,你信不信?”
俞小荷有一瞬的沉默。
看这韩瑞卿仪表堂堂,逃个亡也穿得如此华贵,再加上荷包里随随便便带那么多银票,说家里有权势,也算没说谎,至于说家里权势大得能驱动官府抓人这事,也不是说不可能。
但,无论真假,反正富贵人家的事儿她也不想管。
与她无关,她不过随便问问,反正他要呆在这儿三天五天,也不是不行,她还想赚他那一千两银子。
“你说三日后,会离开,是因为三日后有人来接你么?”
韩瑞卿点头,“进安宁镇之前我已经把我在这的消息传出去给我的人了,三日,最多五日,他们便会来安宁镇接我。”
“行。你若老实,我便让你在这呆三到五日。”俞小荷点头。
韩瑞卿松了口气。
一文钱难倒英雄,他现在除了窝在这儿比较安全,确实也寸步难行。
“那,俞小妹你能不能……”韩铎的话还没说完,俞小荷就拎着他把他塞进了床底,而后快步走了出去。
再次回到床底下的韩铎气极,看着俞小荷开门跃出去,才要骂几句,却听得隔壁传来几声闷哼,而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不大一会儿,俞小荷又回来了,一手又把韩铎从床底捞了出来。
眼看自己成为易取易拿物件的韩铎深深地看了俞小荷一眼,压下了心里所有的愤怒跟无力感。
“那,俞小妹,你既然肯让我藏在这屋里头,我也愿意重金酬谢你,那能不能跟你打个商量?”
“你说?”
“一,我每日的吃食……”
“给你。”
“二,我不想再睡床底下。”
“可这屋里除了我房间,其他地方爷爷跟小元都能随便进出,你呆我房里最安全。”
“我不想再睡床底。”韩铎坚持,重申。
“行,明日我买多床被子,你打地铺。”俞小荷略一思忖,道。
毕竟是还能敲出一千两的肥羊,伺候好了说不定还有添头。
“既然你都要去买被子,能不能再给我买几身衣裳?”
“我做爷爷衣裳的时候给你做两套。”
韩铎最后把双腿伸出:“既然如此,俞小妹能不能把我解开呢?”
“保证不乱来么?”
“保证不乱来!”
俞小荷很配合地拿起竹筒里的剪子,一下将韩铎的双手双脚解放出来,一天下来统共只吃了半碗粥跟一个鸡蛋的韩铎马上道:“我饿了!”
俞小荷出门,在厨房抓了两个白面馒头一碗鸡汤给他。
韩铎也顾不得斯文,抓着馒头就着鸡汤喝了起来,最后满足地舔了舔嘴角,呼了一口气,“那,今晚……”
“委屈你再躺一晚床底。”
又一次被塞进床底下的韩铎握着拳头,伸到嘴边,红着眼睛狠狠地一口咬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
次日俞小荷是被门外的怒吼跟大叫吵醒的。
床底下的韩铎也是。
韩铎甚至分辨出了那声音是打着官腔的,不会是,又是来找他的捕快吧?
韩铎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才探出个头,被俞小荷一脚踹了回去:“给我老实躺着,不是找你的。”
不是找他的?
她怎么能如此确定?
俞小荷飞快地披上了外袍,将满头的秀发用头绳随便扎了起来,就快步走出了房外,看到小元坐在门槛上,一脸惶恐地看着门口,脸色一沉,怒意便涌了上来。
她小跑着打开门,冷不防外头的皂吏一下涌了进来,将她撞倒在地。
小元喊着姐姐,忘记了害怕,便跑到了她跟前。
“各位官爷是想干嘛?”
“你们这家的主人呢?”
俞小荷认出说这话的是昨天收了自己银子的那个捕头:“我阿爹跟阿娘都去世了,家里便只有我爷爷跟弟弟,有什么事官爷跟我说便是了。”
“昨夜我的一个兄弟在这儿被人打伤了,是不是你干的?”问出这句话后,那捕头似也觉得自己说得荒谬,改口,“是不是你爷爷干的?”
“昨夜我捉了一个小贼,惊惶下将他打伤丢到了院子外头,正想去报案,官爷!”
“胡说,什么小贼?那是我的一个兄弟。”捕头说着,将身后一个鼻青脸肿的捕快推了出来,正是那个麻子脸。
“官爷,昨夜我打的是贼,应该不是您的什么兄弟。”俞小荷提醒,“官爷的兄弟怎会半夜溜进百姓家中做贼呢?”
那捕头才惊觉漏洞,瞪了一眼麻子脸。
那麻子脸一脸凶恨,指着俞小荷道:“不,不对,不是她干的,昨天打我的人,是个男人,他就是我们要捉的大贼,她这是包庇逃犯。”
一说包庇逃犯,那身后跟着的捕快都抽出了配刀,对俞小荷虎视眈眈。
“官爷,你们前天夜里查了一遍,昨儿又查了一遍,根本没在我这儿查出什么逃犯,昨天夜里我确实是打了一个小贼,你要说昨天我打的是你,那你便是那个小贼了?”俞小荷怒了,孰可忍不能忍,“堂堂官爷,奈何做贼?”
“胡说!”麻子脸喷得唾沫都出来了。
“便是,小丫头,你区区一个小娘们,手无缚鸡之力之力,怎么有能耐将我兄弟打成……”捕头的话还没说完,俞小荷一下将那麻子脸抓了起来,单手举了起来,捕头的眼睛登时便瞪圆了,那身后的皂吏也吓得齐齐后退了一步。
“你放开我。”麻子脸惊慌地吼了起来,身子悬在空中挣扎。
“好,放开你!”俞小荷说着,一下将麻子脸甩出了门口,随即又拎了一个捕快举了起来,对看呆了眼的捕头道:“官爷,差点忘了告诉您,我姓俞,这里的邻居都知道,我没甚么优点,便是力气比人大一点点,打起人来也厉害一点点,您听说过么?”
捕头回过神来,退后了一步:“啊,是,我,我想起来了,听说,咱们镇上有个俞家的娘子,力气特别大,据说单手能提千钧,原原来,就是你啊?”
“没错,是我!”俞小荷笑眯眯地,将那吓得浑身抖得筛糠似的捕快轻轻放了下来,“所以,昨夜夜里我家里遭贼是真的,我把贼打跑了也是真的,没甚么逃犯,官爷你信我么?”
捕头回头,看了一眼摔在门外头起不来的麻子脸,咽了一口唾沫,点头:“信,信!”
“那我现在跟各位官爷报案,您受理吗?”
“受理,受理!”
捕头一挥手,便有人拿着笔墨上来给俞小荷记录案情,自己却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去,揪着那麻子脸骂骂咧咧地走了。
俞小荷松了口气,送走找麻烦的捕快时,才见周围的邻居都围在门口。
“小荷,没事吧?”刘婶子也探出头来问。
“没事!一场误会罢了!”俞小荷笑着摆了下手。
“哎,那就好,那就好!”
方才看得俞小荷一手拎着捕快丢出去的邻居们均散了开来,议论纷纷,俞小荷把门关上,把那些流言蜚语都挡在了门外。
“姐姐!”
“没事!”俞小荷也松了口气。
看来,还是尽快把东西藏好,省得贼惦记。
这日胡乱吃过朝食后,俞小荷便在房子里转了几圈,勘测屋子里头的泥土地质,小元也抱着小黄跟她转着,问:“姐姐什么时候给我抓雉鸡回来啊!”
“等过两天,姐姐挖开了地窖后再去。”
“什么是地窖?”
“便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在地下。”
“我也能藏进去么?”
“不能!”
最后,俞小荷决定还是在主屋的里间挖一个,一来平时这里不住人,二来,若在院子里挖肯定会被串门的左邻右舍知晓,但在屋里头挖隐蔽,外人不会知晓,三来,这里的土质在整个屋子摸起来最硬,却处于高地势,院子前头有口井,估计有地下水,所以不能朝前挖,只能朝后挖,后头连着的不远处便是后山的山壁,储物效果应该最好。
俞小荷也没打算在白日里进行这项工程,而是在夜里没人打扰的时候动工。
在第一夜动工前,俞小荷与小元一大一小扛着铲子进了主屋里间,开工之前,俞小荷告诫小元:“你可不能将家里有地窖的事告诉旁的人,不然……”
“他们会来偷我们的粮食,抢我们的肉。”经历过上个险恶冬天的小元拍拍自己的小胸膛:“放心吧,姐姐,我不会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