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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西戎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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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地的落叶铺满了山间小道,正值日落的时辰,西下的日光散落在林间,让整座崇明山壮美而又浪漫。

    气喘吁吁的司马闻达这时来到山间的一座亭子里歇息,刚刚完成了一项任务的他,看起来有些精疲力尽。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要借助外族之力呢?太多史书中写过引狼入室的悲剧了。

    “闻达兄,你真有闲情雅致。”不远处的声音打断了司马闻达的思绪,他抬头一看,来人正是慕容燕。

    “你怎么来了?”司马闻达对他现在是避而远之,如今的他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必须十分警惕。

    慕容燕指了指手中的食盒,大笑的说道:“秋季的崇明山正可谓是滁州一景,恰逢日落,良辰美景,怎能不配上酒菜!”

    司马闻达没有再说话,指了指山顶的方向,刚好他也许久未曾登上崇明山的巅峰,刚好借此机会上去一览众山。

    半个时辰后,两人弓着腰爬到了山顶,他们并肩而战,俯瞰着整个滁州城,再往西就到益州了,再过去就到西戎了,司马闻达的目光则是落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果然隐蔽,真有一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感觉。

    “黎阳的大好河山,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慕容燕话里充满暗示。

    司马闻达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冷笑了一声说道:“慕容老板还关心这些?”

    “我们做生意的,乱世有乱世的做法,盛世有盛世的赚头,钱是赚不完的,但有些路是可以选择拐弯的。”慕容燕早已习惯司马闻达对自己的态度。

    “愿闻其详。”司马闻达面对着眼前这个男人数次示好,他都无动于衷,当今世界上他只相信一个人。

    “这世上知道我真实身份的人,只有你活着了。你何必对我如此警惕?”慕容燕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着远方,他的眼神里充满着落寞。

    “你在威胁我?”司马闻达似有怒气,他始终没有撕开慕容燕的面具,一来是念及当年两家的交情,二来他摸不清眼前这个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慕容燕听到这话,震惊的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司马闻达上下打量了一圈,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闻达兄!你在说什么?我本就无心于天下,不过爱做些刀尖舔血的买卖,若不是家兄遗命,我花天酒地何不快哉?”

    “他还有遗命?”司马闻达是亲眼看着那人倒在血泊中的。

    慕容燕脸色肃穆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失败,很早就派人传书给我。说起来也可笑,我一个唯利是图的人,这辈子唯一亏本的买卖就是给他的那一批……”

    听着没说完的话,司马闻达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今日的崇明山没有人能上来,你尽管放心。”慕容燕不过是想起往事,有些伤感罢了。

    司马闻达冷哼一声,他都快忘了,司马家曾是明面上滁州的王,而滁州地下属于他慕容燕的。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黎阳城那位。他居然将家兄尸首偷梁换柱送了回来。”慕容燕自顾说着。

    “哼,不过是些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司马闻达昧着自己的心否定了张若谷。

    “不瞒你说,我起初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他去笼络谁呢?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他派人修建了陵墓,让家兄入土为安,虽然不曾立碑,但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慕容燕想起在南越时见到的那位黎阳柱石,真可谓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太阳下山了,晚风袭来,漫天落叶在空中飞舞,滁州的两位风云人物此时此刻都沉默了下去。人在某一刻是真的想忘了自己是谁,就让灵魂放空在这天地间。

    平帝一脸怒气的坐在龙椅上,时间一天天过去,张若谷的过往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仍然翻不出一点破绽,他心里暗骂陈韬胜无能,但转念一想,不正是因为其败给了张若谷才亡命天涯的吗?

    “禀皇上,奴家已经将卫厂所有资料移交给了易大人。”李荣战战兢兢的来到了平帝面前。

    “她有没有说什么?”平帝彻底理解了张若谷当年为何要建渊元学宫,为何要开设社稷楼,人才才是改变局势的关键。而此时他急需的正是忠于他的人才。

    李荣愣了下,随即说道:“没有说什么。但穆亲王府那边易大人又增添了许多探子。黎阳城的醉梦楼也派了人过去。”

    平帝内心暗喜,易离安和张若谷相识相交多年,她最知道其的软肋在哪里,这次的用人可谓是画龙点睛之笔。

    “你记住!易大人虽然接管了卫厂,但你要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诺!”李荣内心叫苦不迭,他以为把卫厂移交给易离安后,自己就能安心当个小奴才了。

    张若谷每次考察张子望的课业时,都能把他气个半死,能让黎阳王爷脸红脖子粗的,估计也只有他面前这个孩童了。

    一个上马能平天下,下马能谋万事的王爷,居然为自己的孩子无计可施:打吧,把他打哭了,自己又心疼;不打吧,这孩子就没长进。

    “他还小,你有点耐心嘛。”花霓柔声细语的劝解着他。

    “不小了!我有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背四本典籍了。”此刻张若谷觉得头疼。

    “好了。好了。谁能比你这样的当世奇才。双儿来把世子带下去。”花霓招呼侍女带走了张子望。

    张若谷本来想制止,但看着委屈巴巴的张子望,他又放弃了,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王爷。”花霓一脸正经的跪了下去,自从成婚后,她就没有行过如此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张若谷伸手就要去扶她。

    花霓拒绝了他,随即说道:“是我没把孩子教好,请王爷责罚。”

    张若谷茫然的看着她,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有怪过她,只是随着这些年张子望在身边,他越发体会到带孩子的不容易,对她的心疼更多了几分。

    “我……”张若谷一时语塞,只得再次起身去拉起花霓。

    “王爷,说实话,我不希望子望成为跟您一样的人,太累太危险了。我只想他快乐、善良、诚实,做一个好人。”泪水在花霓眼中打转。

    张若谷这时才反应过来,他问自己,究竟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下一个自己?一代代去传承所谓的使命?那问过孩子他愿不愿意呢?当年母亲一再询问自己是否愿意上缥缈山学艺,而不是一味的为自己规划好所谓的路。那些年每走一步,都是自己的意愿。而如今的张子望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自己强加给他的,对于一个孩童来说,是否太不公平了。

    “霓儿,怪我。”张若谷愧疚的把花霓抱在了怀里。

    “你每天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要分出时间来为子望操心,是我做的不够多。”花霓无数个夜晚在窗外看着愁眉不展的张若谷,纵使心里有一万个心疼,她也无能为力了,如果没有孩子,也许她会选择和易离安走一样的路吧。

    “我说,怎么每次我来都是这副场景,你们是故意的吧。”顾默靠在门口打断了他们。

    花霓闻声赶紧抹去脸上的泪水,匆匆走了出去。

    “进来吧你。”

    “这?你欺负王妃了?”

    “说正事!”

    顾默白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天下事是忙不完的,家务事才是你最后的归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了。你准备好了吗?”张若谷将话题带回了正轨。

    “明天出发。王爷府五六里处,明哨暗哨又增加了数倍,你确定不用增派守卫?”顾默今天就是来辞行的,他即将远赴西戎以西,找到西戎王的大哥——李闯。

    “没事。离安为了掩人耳目罢了。”张若谷心不在焉的说着。

    顾默拍了下自己的头,他都忘记了易离安已经执掌了平帝的卫厂,当年那个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为了二品大员。

    “眼下情形,我是离不开黎阳城了。就辛苦你了。石猛明日动身去梧州。”

    “这都是小事。我是担心你安全。那两位王的悲剧才过去几个月啊?”

    “哈哈!陈韬胜那些拙劣的伎俩就想对付我?而当今圣上更是……”张若谷打住了自己的话,有些语言憋在心里永远是正确的。

    “行。我们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平帝为了笼络百官,默认贪腐、特权泛滥,监察司的包旦听说前些日子已经是抬棺进谏了。”

    张若谷面无表情,朝堂的事王明义早就跟他说过了,这些事都在意料之中。

    “醉梦楼也发现了卫厂的人。金巧巧请示要不要?”顾默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不用。离安和我通过气的,你找机会透些信息给她们。”看完武帝留给自己的信后,张若谷仿佛又找回了当年那个运筹帷幄的自己。

    “好。”

    “你明天一路顺风。”

    安息城内,满头银发的西戎王坐在王位上冲着瞌睡,白晨薇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爹!”

    西戎王被吓得从座位上惊醒过来,他无奈的说道:“怎么了?”

    “王叔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之前的事情,白晨薇决意要给张若谷一个教训,可是当听到他身处险境的,自己却不由自主的担心了起来。好像在感情中,爱与不爱从来由不得自己。

    “他如今一统漠西,今非昔比了,薇儿,你懂吗?”西戎王这些日子暗暗加固了西边的防御,狮子长大了,就要捕食的。

    “那……”白晨薇想起自己给张若谷的信。

    西戎王招了招手,让白晨薇坐在了自己旁边,和她讲述起了关于西戎的过往。

    西戎的原住民戎族是一个放牧民族,他们与世无争,放牧打猎就是他们的日常。后来,中原天下大乱,李氏、荀氏等几大家族逃难来到了这里,彻底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在中原世家的胁迫下,戎族渐渐妥协,就这样一代代联姻,渐渐没了中原人和戎族之分。当年程潜言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将黎阳那一套东西在西戎实施,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前提。

    如今李闯所在的西戎以西——西戎人把那里称为漠西,那里环境恶劣,民族众多,更听闻有些民族还过着饮毛茹血的生活,人们为了生存常常兵戎相见。

    “所以你懂了吗?你那位心上人在做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同样!我!也不会让西戎子民去犯险!”虽然自己疼爱女儿,但比起父亲的角色,他还是西戎的王,肩膀上有数十万子民的安危。

    “如果没有他,西戎能有今天吗?”白晨薇盯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父亲,一字一句的问道。

    西戎王被她这一问,楞在了那里,他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为了西戎,他几次以身犯险,若不是因为他,西戎还存在吗?你我还在吗?”白晨薇咄咄逼人。

    “西戎是西戎,黎阳是黎阳。我们不一样。”西戎王的气势弱了很多。

    “如您刚才所说,先不管漠西怎么样,至少西戎和黎阳早已成为了一家人,顶多是地域之分,而不是国家之分。”白晨薇越说越激动。

    “可我不能拿西戎子民的血去染红他的进阶之路!”西戎王觉得白晨薇不可理喻,女人永远不懂战争的残酷。

    “他将士的鲜血就不是血吗?当年程潜言兵临城下,若不是他亲自出城击溃其主力,您能那么轻松的收编那些叛变的西戎人吗?如今西戎跟之前比是什么样?您比我清楚!西戎人不该忘本,没有他张若谷,我们的语言、文字还在吗?只怕早被程潜言彻底同化了。”白晨薇愤怒的吼道。

    西戎王看着这个他从小当成男孩子养的女儿,自己两个儿子但凡有一个能有她这样的见解和能力,又怎么会有那场西戎之乱,让程潜言钻了空子。

    大殿内,父女二人沉默良久,西戎王缓缓开口说道:“等顾先生到了,我和他一起去见你大伯。至于那条古道,确实存在,没人知道为什么程潜言修复了,而又弃之不用。”

    第一次见张若谷,西戎王就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要强的女儿,在他面前会如此乖顺。虽然他无法完全理解张若谷对天下、对权力的阐述,但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把黎阳带入一个前无古人的新时代,而想要更好的西戎,他们需要跟上他的步伐,黑暗过后才看得到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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