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将星陨落
异常炎热的夏季却让整个黎阳城感觉寒冷，已经记不清是武帝下令处死的第几批高级将领了，程晓生和陈韬胜联手将整个朝野搞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但更多的是敢怒不敢言。李显耀掌管的兵部基本全部换血，陈韬胜兼任了兵部尚书，他完全不将自己这位右丞相放在眼里，程晓生更是忙到两鬓一夜发白，这两人所有公务直接对接武帝，一时朝中下一步风向谁都不知会指向何方？
言子诺也是将整个天机枢启动了起来，他将人布遍布黎阳城各行各业，顾默、石猛等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那进度缓慢的安平侯府的建设，整座黎阳城突然就进入到了一种加速的节奏中，似乎一场更大的风暴就将袭来。
“曹大人密使到！”言子诺一看来人，头戴蓑笠，夏日依旧面巾遮面，背后一把巨大的钢刀，十分扎眼，他内心正奇怪，曹叔历来低调，为何会派出这样一个人来当密探。
“参见少主！曹大人命我带领十个人潜进黎阳城，护佑少主安全！”言子诺这时才看清，那人面上竟是有两道巨大刀疤，正是天下第一刀客——元修。一旁的石猛有些不开心，少主自有他护佑，何必再多此一举。
“曹叔那边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言子诺微微皱眉，莫非局势比金陵血战更为严峻。
“属下不知。曹大人只叫我告诉少主，看不见的战争往往杀人于无形，请大人时刻小心。”言子诺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报！铁府派人呈上拜帖，邀请言将军府中一叙。”言子诺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自金陵归来，铁虎一直闭门不出，春祭大典，庆功酒宴他均未出席，这时居然主动派人来请。
言子诺刚刚踏入帅府大门，大门立刻紧锁，同时铁虎的近卫队将帅府围起来一只麻雀都飞不出去，如临大敌一般。他心头一惊，但随即发现自己的人也就位了，若真有什么，在帅府大打出手总是下策。
言子诺来到会客厅，却见空无一人，门外一仆从匆匆赶来：“言将军请移步随我来，老将军卧床已不能起。”他跟着仆从绕过了一个又一个房间，穿过层层密室，最终来到了一个阴冷的地下室，他内心一紧，莫非铁虎知道了什么？
“你等退下，没我吩咐不得进来！”听起来依旧雄浑的声音，但比起以往已经少了许多气势。言子诺定睛一看，铁虎一身戎装坐在密室正中央，双手扶着一柄金色长剑，他认得此剑，这是穆帝赐予他的上可斩皇家贵戚，下可斩王侯将相的龙虎剑，此剑甚至可斩当朝昏君，可见穆帝对其之信任。
“参见铁将军！”言子诺正欲行礼。
“张若谷！”言子诺顿觉脚上像被绑了千斤鼎竟是一步都动弹不得，身体则是像被人点了穴僵硬得定在了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
看着言子诺的反应，铁虎面色苍白，嘴角微微抽动，眼里竟泛起了淡淡泪光。
“当真是你？”声音充满惊喜。
言子诺渐渐回过神来，看到铁虎这般反应，默默的点了点头。铁虎手中的剑放到了桌子上，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一把抱住言子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老泪纵横。
“铁，铁将军，这……”言子诺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叫伯父！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张贤弟后人，此生无憾矣！”铁虎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说完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言子诺感觉到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连忙扶着铁虎坐回了原位。
“张若谷，铁陌千，这是我和张贤弟互为对方长子所取的名字。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认出了你。”言子诺重重点了点头。铁虎长叹一口气，眼前的少年将他拉回了从前，他开始讲起那些岁月。
言子若当时所进献的那味药，让铁虎起了疑心，原来当年同其父征讨西戎时，深谙医术的张云山就曾配制过此药，后来他满门被斩，配方自然就失传了。后来血战姑苏时，曾为言氏秘密护卫队的越骑再度出现，却不是同自己为敌，然而能指挥越骑的人，只能是张云山的夫人言欢的后人了，他就大致确认了言子诺的身份。
在张家满门被斩后，穆帝得知孤儿寡母居然逃脱了，勃然大怒降下圣旨全国范围通缉他们二人，而接到全国搜捕命令的人正是铁虎，他不可能对张云山后人赶尽杀绝，不断敷衍了事，但张云山的政敌们却各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寻找他们母子二人，好在越骑战力太过恐怖，所有妄图继续寻找的他们二人的人全部沿途诛杀。
在言欢临终前夕，曾托人送过一封书信到帅府，大意就是言子诺他日若堪大任，看在铁虎和张云山的交情份上，尽一份绵薄之力。从那以后铁虎一直在找寻言子诺的下落，没想曾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看到他在战场上英勇无敌的样子，那个侧脸同张云山几乎一模一样，铁虎深感欣慰。
铁虎每讲一段就要稍微歇息一下，口气中充满沧桑。言子诺一旁静静聆听，难怪铁虎对他如此信任，换做是谁当主将都不可能让他一个初入战场之人率八百人奇袭对方三万人。
“伯父，我母亲从未跟我提过父亲那些友谊，关系。还望伯父莫怪侄儿的隐瞒，我实在是……”铁虎摆了摆手打断了言子诺的话，自己则是心里苦笑了一番。
“你的苦衷，我何尝不知。当年张云山张贤弟权倾朝野，朝中不少附炎趋势之徒，后来他被斩，那些人没有一人为他说情。若当时我不是在北狄作战，又何至于此！世态炎凉莫不如此。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结交仕途之人。”言语间充满愧疚。
“那当年究竟是为何？整整三万人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言子诺有些愤慨。
铁虎看了言子诺，深深叹了一口，随即说道：“你当真有一个好母亲！没让你从小沐浴在仇恨之中。”言子诺刚要张口说些什么，铁虎自顾说道：“要说真要有仇人，那人也是没办法。”铁虎一番话让言子诺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铁虎接下来的叙述更是让他不知所措。
当年穆帝平定天下之后，铁虎封大将军总领军务，张云山封丞相总领政务，那时还没有左右丞相之分。张云山的政治抱负让铁虎一直为他担心，尽管身经百战历经风雨，但张云山始终抱着一种理想化的施政理念，那是一定会碰壁的。果不其然，为了推行新政他多次顶撞穆帝，得罪诸多权贵世家，他那时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铁虎多次相劝但都无果，张云山怀揣一颗赤子之心立志要为国为民干一番事业，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
可是他忘记了这一切的底线是不能挑战帝王之威严，更不能以牺牲皇权为代价来实行新政，百姓固然人人叫好，但逐渐丧失权力的皇家和权贵们又怎甘心。后来，当讨论立太子之事时，他竟然利用手中之权直接干预，穆帝纵使再宽容大度，这件事也触碰到了他的逆鳞，那时就注定了张云山必须得死了。再到后来，就是血腥的斩首三万人，张云山一生推崇的新政逐渐被废除，但有些还是被保留了下来。以最初穆帝对他的信任，没有任何人能弹劾他，更不用说陷害了。所以，如果说是谁污蔑了他，或者说是杀死了他，那人便是太祖穆帝，张云山不是死于谁人之手，而是死于皇权威严。
言子诺听完这番话整个人瘫了下去，他做梦都在筹谋着查清当年之事洗刷张家之耻，没曾想竟是这般结局。铁虎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一脸担忧，当年初入战场，自己几次命悬一线，都是张云山拍马赶到，没想到最后自己却没能救他一命，那一场战役是他一生之痛，如果自己回援再快点，不要让那条间隙由此留下，也许结局会不一样。
穆帝初征天下之际，被敌军包围在蓉城，当时他和张云山在两条战线作战，两人都接到了回援的命令，但离蓉城更近的张云山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一意杀到了敌军老本营，斩首十万一战为穆帝夺取天下奠定了基础。铁虎则火速驰援蓉城，但赶到时，蓉城已破，穆帝不知所踪，虽然后来在蓉城后山找到了穆帝，铁虎又夺回了蓉城。但那件事就像一颗针一样刺在穆帝心里，最后他的罪状中这一条赫然在列。张云山这样的人，没有帝王会让他善终。
言子诺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十几年如一日一身所学，似乎突然没有用处了，曾经咬紧牙关都要坚持的东西，如今似乎都没有什么必要了，他表情渐渐变得颓丧。铁虎一边咳嗽一边把他扶到了座位上。
“我时日不多了，今日告诉你这些，是想把我们这代人的寄托传承到你身上！我的两个儿子，不学无术，懒惰胆小。但你天资聪慧，有勇有谋，一身缥缈山本领，能文能武。这些年武帝无休止的征伐，百姓苦不堪言，吏治腐败，黎阳王朝已经很危险了。你父亲曾将整个天下抗在了自己肩上，若你能如此，他必会含笑九泉的。什么阴谋诡计，帝王之术，那是因为有天下百姓为他们默默耕耘，才让他们有心思搞那些。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就应该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纵使万劫不复那又如何！”铁虎说完这些苦笑一声，人生短暂，他没能看到当年自己和张云山所期盼的世界，就要离开了，但戎马一生，他铁虎不算白来一趟！
言子诺突然站了起来，整理了衣袖，恭恭敬敬对铁虎行了一个跪拜之礼。“伯父之言字字入心！在下定不负伯父和父亲之嘱托！虽千万人，吾亦往矣！”他脸上多了一些坚毅，男子汉大丈夫有何不能承受，又有什么好颓靡的，不负一生所学是下山时缥缈山主就曾告诫过他的。
“好！好！朝堂之事往往比战场复杂得多，缥缈山权谋之道想必你早已烂熟于心，老夫不再多言了。未来就靠你自己了！”铁虎交代完最后几句话疲惫的闭上了眼休息。言子诺眼眶有些湿润，深深的又行了一个大礼，便退了出去！
言子诺从铁府出来以后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十多日，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这急坏了一旁的石猛，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天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日他像是灵光开窍一般，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顾默则是淡定的在客房品着茶，很多事情要自己去想通的，别人是帮不了他的，看着言子诺的反应他大概也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当年顾家也惨死数百口人，但顾家仍不后悔，顾默想起自己见过张云山几次，当真是潇洒倜傥，才高八斗，他当时就想天下怎会有如此奇人。随着一阵脚步声打断了顾默的思绪，一个，两个，三个人，不一会儿就听到了石猛嘈杂的声音，这个笨蛋！
“易小姐，这边请。”石猛一下左边一下右边的引路，显得十分殷勤，易离安则是一脸担忧的表情。顾默看着这一幕，儿女情长终是避免不了的，一切就看他自己了吧。
“言公子，有人来访！”
“我说了不见客！”言子诺不耐烦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呵！言公子好大的脾气，看来我等来的不是时候。”易离安似乎知道怎么拿捏言子诺，刚说完话就见房门打开。
“原来是易姑娘，在下失礼！易姑娘莅临，为何不早早通报！”他没好气的瞅了石猛一眼，随后看向易离安，两人四目相对，易离安眼里要溢出来的温柔让时光停滞了一般，言子诺心中百转千回，此刻他只想拥抱她。
“咳，咳！言将军这是打算在门前接待我家小姐吗？”银环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深情对视，二人这才反应过来，言子诺一脸笑意的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石猛小声嘀咕，终于正常点了。
“我听石大哥说，将军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不知为何，所以特来探望。不知将军所谓家事，国事如此惆怅？”石猛听到易离安叫自己大哥，莫名其妙的傻笑起来，这女子真会说话，不愧是我家少主看上的……言子诺又白了他一眼。
“在下只是这些时日遇到一些学问上的难题，不过日前已经逐渐一一化解了。有劳姑娘挂念了。”言子诺举手行礼以示感谢。
“噢？就没其他了？”易离安一脸笑意看着他。
言子诺愣了一下，面对如此笑容，自己竟是有些不知所措。“恩，还是有的，原来总觉得相思成疾是古人写来诓骗那些痴男怨女的，如今看来，确有其事。”
“看来言驸马为三公主天姿国色所痴迷，如此深情，我当恭喜驸马爷！”带着慢慢醋意的话，脸上表情确没有生气，一脸坏笑的看着此时有些窘迫的言子诺。
“不是她！”言子诺脱口而出。
“那是谁？”易离安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君心似我心，哪能不明其中意？”言子诺竟是吟起了诗。易离安一下羞红了脸。
“哈哈哈哈哈哈，言将军还有此番闲情雅致的一面，我等还是第一次见。”门外传来一阵大笑，顾默手持一把折扇缓缓走进来，言子诺心里骂了他一万次。
“这位是？”易离安看着眼前这位比言子诺年长几岁的翩翩公子问道。
“在下顾默，是言将军的多年挚友，早听闻言将军为一女子思念成疾，我本意前来探望一番，不想竟是直接遇到了解药。”顾默没等言子诺说完话就自我介绍了起来，还顺带嘲弄了他一番。
“我的药房就是顾公子帮忙打理的，那位美艳夫人就是顾公子的杰作！他说这是提高药房生意的法门！”言子诺没好气的说道。
“原来如此！”易离安此刻的笑容像是三月盛开的桃花，灿烂又美丽。原来那美艳女子从头到尾都和言子诺没有关系，她转念又一想，哼，谁叫他不跟自己说清楚，害得自己难过了那么久。
这一日的言子诺获得了少有的轻松，顾默心里却是隐隐担心起来，郎情妾意本是天道，自己又能如何呢。
“报！家父于昨日子更十分驾鹤仙去了！”铁陌千一身白色丧服来到长安殿向武帝报丧。武帝此刻正站着同众臣欣赏字画，听闻这个噩耗竟是一时没站稳，幸得冯全反应及时扶住了他。
“这是我黎阳之伤！铁虎老将军历经三朝仍是军中柱石，来人！追封铁虎为吴国公，世袭罔替。出殡之日，朕亲自前往扶灵！”众人在旁一惊，此等待遇可谓恩宠至极，李显耀本欲上前劝阻，但看着武帝悲伤的表情，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替司马曜上朝的司马闻达则是面有所思。
言子诺听到铁虎去逝的消息时，一时体内气血翻滚，竟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从最开始对铁虎抱着一些偏见到后来并肩作战后，对其帅才人品的佩服，再到后来知道自己家族曾和他有如此深的渊源，更是有些不一样的情谊。不曾想，他就这般去了，军中正在大刀阔斧改革之际，失去了他这根定心骨，未来又会有何变数。
“我听闻当今圣上将亲自扶灵。这等待遇，黎阳开朝以来，只有过李显耀之父李荣环有过，他为护穆帝一家，在临安血战，后力竭而亡，当时的穆王后来的穆帝亲自为其扶灵。”顾默脸上有些不解，武帝跟铁虎的君臣交情何至于武帝为他行如此大礼。
言子诺从悲伤中渐渐缓了过来，他叹息一声。“不难理解，武帝初登帝位时，制定主征伐的国策，当时朝中两位丞相极力反对，唯有铁虎一心支持，老将军是一位把君命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此生他唯一违背过一次君命便是那年。后来，他陪伴武帝出生入死，听闻有几次还救过武帝性命，如今军中大改，他又高风亮节完全不干预武帝的改革，于国于帝他都值得这份礼遇。”
“武帝未来将不再设立大将军一职，未来将设左右将军。你可知左将军人选是谁？”顾默问道，言子诺摇了摇头，一战成名的他这些时日不宜再出风头，否则祸必来之。
“武帝虎骑营领军文修。右将军应该就是卫亚夫了，他卫家也是世代为将，战功赫赫。虎骑营一职即将空出来……”顾默还没说完话，言子诺拍了拍他肩膀。
“那日铁老将军话里的意思就明显就是不要我再追查当年之事，我想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司马家的老狐狸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近些时日都是他儿子司马闻达替他上朝，随着两位皇子开府，一场风雨即将席卷帝都。此时只能以静制动。”
“经历当年之事的人，只有司马曜那只狐狸还在世了，只怕未来会更难查。”顾默语气中有些焦急。
“顾大哥，你即为我大哥，但也称我为少主。如果我们只活在过去，一心带着仇恨，那你我都对不起那些为了理想逝去的先人们。我母亲曾告诉我，父亲受刑时是面带微笑的，他不后悔他所作的一切，身为张、顾两家后人继承他们未完成的事业比起其他更重要！”
顾默愣了下，随即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说道：“请少主怒我失言！”言子诺过去捧起顾默行礼的手说道：“顾大哥，你我二人缥缈山辛苦求学，下山之际山主就告诫我们莫负一身所学，你我一定要同心，才能完成父辈们的遗志。”顾默重重的点了点头。
渐渐入秋的黎阳城，有些许寒意。今日黎阳街头白纸漫天飞舞，悲伤蔓延在空气中，临街百姓纷纷来送铁虎一程，自己的丈夫、儿子都曾跟随他建功立业，有了现在的家业，铁虎爱兵如子更是为他赢得了许多爱戴。
今日的铁府被虎骑营团团围住，黎阳王朝的权贵们此刻都在这座小小的帅府祭奠一位戎马一生鞠躬尽瘁的老将军。武帝一身戎装身披白褂，一脸肃穆的站在灵堂最前面，身后是文武百官。
这场葬礼由礼部亲自为铁虎举行国葬，仪式过后，武帝来到棺椁前，二话不说直接示意李显耀、文修、卫亚夫同他将棺椁抬了起来，距离陵墓十多里，武帝就这样一步一步抬到目的地，百姓百官观之无不动容。铁虎将军值得此番待遇，此番尊荣！
回到宫中的武帝略显疲惫，司马皇后在旁轻轻为他按摩，此刻他紧闭双目，神情严峻，不怒而威。陈韬胜则跪在龙床旁等候武帝的指示。
“他的旧部都安顿好了吗？”
“启禀陛下都安顿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武帝睁开了眼。
“只是虎骑将军节制的部队，臣不知该如何处置。”陈韬胜有些紧张。
“噢，言将军是个聪明人。朕听闻他之前是跟卫亚夫一同登上的金陵城？”武帝端坐了起来。
“当时奇袭金陵之谋确实出自言将军，后来卫将军主动跟铁将军请命要一同前去的。”
“哼。卫亚夫之才也就到此为止了。虎骑将军原部不动，再派两万骑兵，一万步兵给他节制，铁虎一走，周遭那些跳梁小丑只怕又要蠢蠢欲动了。”
“可是陛下这不符合言将军现在的官职！”
“陈大人，你有时候真是！朕的驸马还不配再领三万兵马？”武帝有些无奈又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做了自己十多年眼线的男子，也当真是铁虎那般性格没有察觉到了。
武帝继续说道：“我叫你让程大人来军中挑选一批精干之士，这事办完了吗？”
陈韬胜愣了一下，说道：“程大人已经挑选完毕，同时将那批人开除了军籍，微臣不解也不便询问过多，程大人也没有多言。陛下可否……”他话还没说完，武帝就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陛下对这个言子诺当真看重，一场战争又是封侯拜将又是迎娶公主的。”司马皇后的声音在武帝耳边响起。
武帝摇了摇头说道：“皇后你是妇道人家，不知道战场中以八百击溃对方三万甲士，这等勇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卫亚夫倘若有他一半将才，也不至于在军中默默无闻那么多年。言子诺是一把利剑，黎阳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他这样利剑，黎阳现在有太多地方需要他去刺破了。当然利剑用不好也不会伤人。”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远处：铁虎临终时派人呈交给他的一个铁盒。司马皇后不再多言，她随着武帝的目光也瞟了一眼，少年成名有时候不见得是好事，随即她思量了一下，自己的父亲该病愈了吧，尽管马上七十高龄了，但司马曜的身体还算硬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