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公开处刑
庄文曜转头看向他,陆之恒正微微仰起脸,一目不瞬地望着眼前一万六千平方米的灯光,前额、眉骨、鼻梁、唇线,被镀上一层银辉,好看得闪闪发光。
庄文曜知道,七点五十分,操场的照明灯准时亮起,由黑到白只在这一瞬间。
从刚才下车开始,他就一直卡着时间,说话、走路、最后提前一分钟左右来到这里,既不用让陆之恒在黑暗中煎熬太久,也不会错过最精彩的那个时刻。
“好看吗?”庄文曜问他,目光灼灼,比星辰更耀眼。
“好看!”陆之恒转头微笑,牵住他的手。
不需要任何其他的语言,两人默契地拉着手奔跑起来,跑向草坪的最中央。
空旷的操场上格外亮堂,只有他们两个人,追逐、欢笑,最后双双仰面躺在草坪上,看天上的星星。
不知是否是照明灯的缘故,夜空中的点点星子比刚才更璀璨了,一闪一闪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落到他们身下枕的草坪上,燃起一场燎原之火。
身旁传来绵长匀齐、但因运动过后略显粗重的喘息。庄文曜侧过头去,陆之恒仰面专注地望着天空,明净的眼眸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仿佛落了碎星般熠熠生辉。
由于太过好看,庄文曜出神地望着,竟一时忽视了因他不和自己对视而产生的不满情绪,嘴角不自觉地满溢笑意。
良久,手表的“嘀”声打破了这份静默。
陆之恒终于转向他,问:“八点了?”
“啊,嗯……”庄文曜回过神来,愣愣地应声。
“快结束了,家长会。”陆之恒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走吧?”
“嗯!”庄文曜借力站了起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咯!”
两人边走边聊。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说操场的灯吗?”
“嗯。”
“就,我晚自习课间,会来操场跑步。有一天啊,我发现我每次来灯都是亮着的,我就好奇它到底是什么时候亮的。所以从那以后,晚自习的时候,我就偷偷溜出来,一天比一天早来五分钟,看看它到底什么时候开灯,过了一个多星期,终于让我给蹲到了!当时大家都在上晚自习,操场上一只鸟都没有,就我一个人在跑步,乌漆嘛黑的,然后‘唰’一下子就亮了,可震撼了!哈哈哈……是不是挺无聊的?”
“噗……是有点。不过那一瞬间,确实很震撼。”陆之恒笑了,“让我想到小时候扒着冰箱门一点点地关,想看看冰箱里的灯到底是什么时候灭的……”
“是吧!”庄文曜颇有同感,“我也干过这种事,我还扒过卧室里灯的开关呢,就是想知道它是怎么灭的……”
“我小时候也好奇,但我不敢。”陆之恒笑着说。
“哦……”庄文曜沉默了一会,对他的坦言有些意外,接着冷不丁来了句,“你这个胆小鬼!”
陆之恒理直气壮地抬了抬下巴:“我就是胆小鬼,就是怕黑!”表情有点无赖,但鲜活生动。
“哈哈哈哈……”庄文曜听到这话,特别开心,“那我下次陪你一起,拿手机给你开手电!”
“好啊!其实我还特别好奇,逸夫楼走廊上声控灯的阈强度……”
“改天晚上去做个实验……不对,是试验!”
“嗯……”
陪你一起做无聊的事,却依然乐在其中。
这一定就是真正的朋友吧!
……
家长会结束了,庄文曜一家三口和刘玲简单聊了两句,就告别准备回家。出了明德楼,在笃行路上遇到了小姨,就是池熠的妈妈。
三个家长交流着育儿经验,两个小辈插不上话也懒得插话,到一边交换家长会上老师发的成绩条。
庄文曜看着池熠的成绩条,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牛逼啊池姐!英语1445,这回总满意了吧?”
池熠颇为无奈,大倒苦水:“满意个头啊!作文竟然给我扣了四分,阅卷老师手抖了吧?”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庄文曜消化了好久:“所以,你客观题就错了个完型?”
池熠“嗯”了一声。
苍天啊——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不是人?!
嗟叹了一会,“非人哉”的池熠声音响起:“数学145,这才是真大佬啊!我猜猜,最后一道选择?”
庄文曜摇头:“是填空,两个解的那个。第二个解没来得及算出来就交卷了。”
池熠回想了一下:“那个题不难啊,两个解挺好想的……你是不是第一遍做的时候忘了,最后也没来得及补上?”
庄文曜:“对。”
池熠又佩服又唏嘘:“那你有点可惜,离满分只有一步之遥。”
“嗐,无所谓,又不是没考过……我靠!”庄文曜豁达地耸耸肩,突然被池熠的生物成绩吸引了注意,“98?接近满分了啊!”要知道他才考了82……
池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一般一般啦,我们班生物老师教得好,95以上的一抓一大把,我还不是最高分呢……”
“不是,”庄文曜突然产生了一个神奇的想法,“咱俩的成绩,最高分综合起来简直无敌了啊!你看,语文128,数学145,英语1445,物理100,化学89,生物98……这不得是清北的苗子?”
虽然这没什么可高兴的,只能证明俩人都偏科严重,但庄文曜莫名还是很兴奋。
“我靠,还真是!”池熠也惊呼道,“咱俩凑吧凑吧能拼出个陆之恒学长来了!”
庄文曜摆摆手:“不不不,咱俩加一块也赶不上一个陆之恒……”
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阿曜!”
“啊——”庄文曜一个激灵回头望去:果然不能背后议论别人。
“学、学长!”池熠愣了一秒,然后礼貌打招呼。
陆之恒和顾燕正往校门走,现在转个方向朝他们走来。
时隔多年,庄文曜又见到了陆之恒的妈妈。她还是瘦小的身材,和比她高一头的陆之恒站在一起和姐弟一样,但气场强了不少,精明干练。而且抛弃了烟熏妆,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清淡妆容,精致又得体。
“顾阿姨!”他深藏着内心的感慨和敬佩,笑着打招呼。
顾燕盯着庄文曜的脸,迅速认出了他:“这是阿曜吧?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亲热地摸摸他的头,“这身衣服,可真精神啊!”
“嘿嘿嘿,顾阿姨您也变漂亮了!”庄文曜笑容可掬,“啊不对,您一直很漂亮!”
陆之恒在一旁低着头笑:小嘴恰了蜜。
“你这孩子,嘴可真甜!”顾燕听了,笑得合不拢嘴,转向庄文曜的妈妈,“张姐!”
“燕子!”张馨也是很惊喜的样子,两人亲热地握住对方的手臂。
家长们互相寒暄起来,场面一度异常混乱,三个孩子只好找个凉快的地方呆着。
“什么情况?”池熠一脸惊呆了的表情,看向两个男孩,“你们两家认识啊?”
“对呀!”庄文曜说,“我俩以前是邻居,可熟了!是吧学长?”
陆之恒向他偏了偏头,微笑着说:“对,我们俩是发小,从小玩到大的。”
庄文曜开心得快要飞起来啦。
“哦哦,这样啊。这个世界太小了!”池熠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去年刚开学的时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了,就像重新认识了他们一样。
她是学生会外联部的,和副主席陆之恒也算熟识,借机开起玩笑,“那学长,你一定知道我哥小时候什么样吧?他可调皮了,跟个猴儿似的,光知道爬树……”
庄文曜不乐意了:“池姐!我最近没得罪你吧?你咋在别人那里给我抹黑呢!不厚道……”
“哪抹黑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再说了,你那点童年黑历史,学长一定都知道,对吧?”
这两兄妹实在是太有趣了,陆之恒听得直笑,点了点头:“阿曜小时候,确实很能闹腾。”
池熠耸耸肩:“你看。”
庄文曜崩溃地歪倒在陆之恒身上:“啊啊啊啊公开处刑啊——”
“哈哈哈哈……”
……
放学后,一家三口开车回家。
张馨坐在副驾上,朝后面的庄文曜说:“没想到陆之恒现在这么优秀啊。儿子,你也跟人家学习学习,别老拉着他玩,再把人带沟里了。”
陆之恒从小就是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经常被拿来做榜样。但庄文曜对此并不反感,反而挺替他高兴的。
他回答说:“妈,您多虑了。陆之恒是什么人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谁也不能轻易影响到他。你看他有个那么垃圾的爹,不也……”没被教坏嘛。
话还没说完,庄文曜就有点后悔:他这样背后议论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谁知张馨很意外的样子:“你知道了?”
轮到庄文曜懵逼了:“什么啊?”
张馨转过身来看着他:“他父母的事啊。”
庄文曜点点头:“嗯,他告诉我了。”就透露这些吧,家长会上发生的事,是他俩的秘密,一定不能说的!
“哦……”张馨回头坐好,“所以说陆之恒这孩子很优秀嘛!当然你顾阿姨也是,把儿子培养得那么好,还打拼出了一番事业。这几年不知吃了多少苦……”
一语不发专心驾驶的庄方益也插了一句:“是的,还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
“……”庄文曜正感慨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不对呀,你们早就知道了?”
张馨叹了口气:“当年这么大的事,我们能不知道吗?”
庄文曜既纳闷又愤慨:“那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也没告诉我呀……”
张馨有点无语:“你再想想?”
自从顾燕出事进了医院,庄文曜就再也没见过时月,整个人魔怔了似的,不停地跟人念叨。大人想跟他详细解释一下时月家里发生的一切,可每次庄文曜都捂上耳朵直摇头,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只想知道小月在哪里!”的反应,这让人怎么和他沟通啊?
庄文曜想起来了,感觉那时候的自己简直幼稚又自私,顿时面红耳赤:“我……我那时候还小……”
“没事,现在你长大了。”张馨说,“过去的事,都让他过去吧。只要他们母子现在过得好,不就得了?”
嗯,说得对!庄文曜非常赞同。
正说着,手机震了一下,置顶的银杏树头像发来消息:
陆之恒:[到家了]
庄文曜笑了笑,打字:
曜:[好的呢]
曜:[和阿姨好好休息~]
陆之恒:[嗯嗯,会的:)]
陆之恒和顾阿姨,今后一定要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