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皆是物是人非
叠悚缓缓垂手，他的手指皆是由一个一个被剥了皮囊的人组成，距他最近那手指人将手伸入自己血肉之中，一脸痛苦掏取一阵后，艰难痛苦的取出一根等人高，沉如钢铁的毛发，县官李毅恭敬神色接过，专心等待上神旨意，叠悚千道同声，万不同音道：“血食准备好之后，便以此物刺杀一人，如此便可以了，那东西闻到血腥就会毫不犹豫飞扑下来。”事暂未成，不知前景，叠悚已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若是自己口中怪物来不了，倒霉的就是它自己。天意难测， 叠悚这种外天异神不知，县官却是清清楚楚，立即担心起自己的未来，若是能一家独大，他已经攻杀进入大奉京城，成那主宰，坐上皇位，有神庇护，可寿享三千载，信仰纯正，免入轮回奈何桥。此时这般费尽心机，先寻三千人，还要以此杀人，搞不好会被即将来临那位知晓，怕是性命难逃，权衡利弊之下，县官觉得该留后路，不能一路向西天。
因而离开血雾天地之后，他便让家小收拾行李先回了娘家。他的妻子儿女喜不自胜，这些年他们过得并不如意，自己这个爹不贪不拿，甚至手头上那点不多的奉银也接济了穷苦百姓，若是不有娘家家里人时不时接济，只怕也就和平民百姓一样，非年节才有荤腥，非人死做客不能开席，这百姓眼里的好官大概除了惫懒一些，便没有其他缺点错处，他们极快收拾好东西，除了给县官留下三身衣服，其余尽数带走，也不过就是三四个包袱，一二十两银子，都是娘家人暗地里偷偷给的，唯恐被他知晓，又拿去接济穷人，所以给他留下一半，恋恋不舍那一半，一步三回头离开。
县官李毅什么都知道，无奈摇头一笑了之，其之一生，无奈了之之事三两件，一件已了，记得刚到此处为官，此处有一个大户，颇有背景，欺压良善，当着他的面把一个老人脚打断，将他女儿强抢入府去了，他上前阻止被那户人家管家狠狠赏了一个巴掌，嘲讽一番，哪怕过了十几年依旧清晰记得那管家傲气凛然模样，指着他不屑道：“这大奉有赵皇，赵皇之下有赵王，这里是赵王的地界，此事乃是赵王的小舅子的命令，等若赵王命令，你敢管？什么东西，也配。”又打又骂还不解气，直接将人拴在门口，像是牲口一般让人围观笑话，那时外面路过的人带着气愤和怜悯，匆匆离开，他并无怨恨，可是从那朱门大院里走过姓赵的，姓李的，姓朱的，姓周的，也没有人把他当人，他还记得姓赵的人在朝堂上和朱门门前说的相同一般的言语：“这么一头猪，也配入朝为官。”满腹学问本欲货卖帝王，可圣人也是凡人眼，只见外形不识真金。
人若不放，畜生无奈，只能在牢笼之中安静等死，可他不是浑浑噩噩的畜生，他在哪里将见之人音容相貌深刻在心，这是儒家才会的一道法门，名为刻骨铭心，心里骨上竞速刻上，最终无可容纳，他便另辟蹊径，在自己混沌虚无的神海之中生生凿出一个空间，随后将所有人装入其中，这其中有一人生了重病，前日见时丰神俊逸，不过羸弱缓行，后日见时已经是干尸摸样，县官感叹三秋过后容颜易老，不过骨相未变，故又将神海之中汇聚众人剥皮。
一路皆是悲秋之景，这位县官府中的诗书正气消散大半，能与填补的只有满腹怨气，他听着他们哀嚎声响彻脑海，那种感觉有种上阵杀敌的快意和热血，一天之内就剥了千人的皮囊，哀嚎之声遍地，而这痛苦之声没有传道地狱，而是到了天地方外，引来了这一位至高的存在。
认知的崩塌只这一瞬间。县官李毅自己体内诗书堆成高山，轰然粉碎，在混沌无序之中有伟岸身躯渐渐站立，它是一个巨人的躯壳，其中填补了被尽数剥皮的人，一开口便是数千人同声，它道：“我喜欢你的作品，想不到一个普通的蝼蚁，竟然精神如此强烈，如果不是本神速度快，你只怕会遇到其他更凶残的，他们能破开你的肉体，将你的血肉污染转化成为他们的子孙。”倒塌之物已然不必再管，新生之物才是重中之重。只是眨眼县官李毅便从这位伟大的不知名诡异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机会。县官李毅向这位伟大的存在献出自己的膝盖，他只有一个请求。“伟大神祇，今天我李毅指天为誓，遵循你的意志，让这个世界布满你的光荣。”
叠悚威严允许。“你就向这个天地传达我的旨意，引导我的真身进入其中，那时你就是最伟大的王。”直到今日想起来，这个梦已经越来越真了，梦里还能醒来，现实中只能做梦，这大概就是天大的讽刺，他送走了自己唯一的牵挂。忽然只觉得一阵空虚无助，于是大白天的就去了镇子里的酒肆喝酒。
卖酒的是一位跛脚的老人，正是那位被打断腿，女儿也被抢走的可怜人，现在的他已经富足起来，得了王府一些好处后日子也不再那么拮据。他还记得这位县官老爷，当初为了他可是遭了好大的罪，他开始觉得这县官老爷是不错的人，直到看到他这位唯一愿意出头的人，就像畜生一样被锁在旁边，他也没有了期待，他的内心信仰也就此崩塌，于是他先嘲笑了自己的自不量力，然后嘲笑县官的无能，女儿的生死，他已然不在乎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所以他也不叫嚷了，那个管家对他的识相很满意，扔给他一块金子，让府内的医师给他医治，有那么一句话让他动容。“你女儿进了府也就是老爷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你，外面有个营生就给你了，如果有衙役敢来收钱，地痞来要保护费，只管报我们府上的名号就是了，看看那个不长眼的赶来。”
后辈子一直都是这样，无人敢欺，便是看见县官也不跪，更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