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闯入她的预知梦,歃血为盟
梦里是火,汹涌勃发,烧得屋瓦尽碎,摇摇欲坠。
奚挽君被身后一股未知的推力带到了这座即将倾倒的屋阁。
火势猛烈,屋中却有两个女人在对峙,她想提醒,又被急落的火星子逼退。
“姐姐安心上路吧,燕王大势将成,你对夫君来说彻底没用了。”
这声音耳熟,她望过去时被屋中景象给吓了一跳。
屋中二人,一立一伏,二妹奚明珠一改从前温顺,正恶狠狠踩在趴伏之人头顶。
女人一头乌糟乱发,姿势诡异地拱在地面。
奚挽君又走近了些,女人忽然看向了她。
乱发虽掩了女人面颊,但奚挽君还是瞧清了那双熟悉的狐狸眼。
那是她的眼睛!
可这双眼里却没有眼珠子,而是血淋淋的空洞!
她浑身毛骨悚然,只听奚明珠长笑:“你可知你嫁进蔺家这许多年,怎会一直不孕?”
趴伏的‘奚挽君’哑声:“是你娘请来的大夫说我底子差,怀不了孩子。”
“傻子。”奚明珠扯过那一头乱发,冷笑:“你与表哥自新婚起,他日日给你熬燕窝粥,你真以为那是因他疼惜你?”
“那粥里掺了夹竹桃和红花,不仅不能让你有孕,还会让你体内积毒,所以你的身子才会一日不如一日。”
“当年与表哥订亲的人本该是我啊……”
奚明珠脚尖摩挲着女人的脸,“若非当年燕王起事要钱招兵买马,而你娘留下的绝英阁是天下第一商号,表哥这才忍辱娶了你。”
“你与他定亲的那一日,你欢欢喜喜准备嫁衣的时候,我已怀了表哥的孩子,若非你鸠占鹊巢,那孩子本该是蔺家的嫡公子。”
“啊——”女人发出无能怒吼。
奚挽君不敢置信。
她虽为奚家嫡女,可从小受尽苛待。
只有蔺羡之,他放下文人身段为她做爱吃的饭菜。
会在卯时未到便早起,折下春日里第一支梨花,亲自放到她的窗台上。
也是唯一一个在她生辰,为她放漫天孔明灯的人。
后来她才听说,那些孔明灯是他耗费了三个月时间亲手制作,一双眼熬得通红,本该握笔的手却被竹节划得伤痕累累。
他是蔺家大公子,本该高高在上,却独为她折了腰。
故而当继母说,他将要向她提亲时,她欣喜如狂。
可真相竟是他与她亲妹妹苟且,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她娘留下来的绝英阁?
奚挽君宛若受了当头一棒。
“当年你外祖扶持咱爹成了中书舍人,而你娘生你弟弟时难产而死,你可知为何?”
奚明珠一字一顿笑道:“你娘生产那日,我娘有孕特来拜见,
本想给她奉茶,不成想她如此刚烈,竟被气得血脉倒流,你弟弟生生憋死在她肚里,你娘也气血尽失而亡。”
奚挽君瞪大了眼,她幼时不记事,以为奚明珠的娘蔺夫人是她爹明媒正娶的继室。
不成想这蔺夫人竟是未婚有孕,还特意挑她娘生子时上门挑衅,害死了她娘。
她气得发抖。
“奚挽君,其实表哥去给你提亲的那日,你娘密友永宁侯夫人也来提亲了,可侯府是太子的人,咱们爹看好的是燕王,怎会同意让你与侯府结亲。”
“桑小侯爷倒是对你用情至深,你与表哥婚后,他还常送来补品,想见你一面,
不过都让表哥挡了回去,因这事,表哥没少在我枕边骂你水性杨花。”
奚挽君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与桑渡远仅见过一面,怎么他就对她用情至深了?
“桑小侯爷如今打得一手好仗,可是燕王的眼中钉。
不过燕王已软禁太子,你也别怕孤单,等过时日燕王击退桑小侯爷,他也会下黄泉陪你。”
燕王软禁太子?
奚挽君震惊不已,忽然,眼前屋阁被烧得将倾,奚明珠不见踪影,只剩下地上的自己苟延残喘。
她没犹豫,拔腿跑进屋中,想将人救出来。
可当她入内,里头的人却不翼而飞,头顶的房梁不断裂开下坠。
奚挽君无助地环顾四周,猛烈的火势呛得她喉间生燥,无法呼吸,更不能呼救。
正当此刻。
一双金丝绣蟒的长靴迈了进来,步伐轻稳,伴随着鲜艳如火的衣袂,直挺挺立在她面前。
她恐慌抬眼,少年郎相貌极为俊俏,一双漆黑的曈子如寂寥幽潭紧紧地盯着她,异常柔情缱绻。
她认识这人——京城里最招摇的纨绔子弟,永宁侯府小侯爷,桑渡远。
“奚挽君,我把心给你,你跟我走吧。”
他哑声问她,视线牢牢锁定她,一身艳红喜袍,惹眼又勾人。
奚挽君心脏深处猛地传来刺骨抽痛,像被人活生生剜了一刀,鲜血淋漓。
鬼使神差般,她干涩的喉咙颤抖出声:“好。”
下一刻,桑渡远咬破了食指,鲜红的血珠滚落。
“阿奚……”他的食指摩挲过她的唇瓣,冰凉的指尖杂糅着滚烫的血珠,令人心惊又着迷。
顷刻间,周围天崩地裂,如同为他俩定下契约。
奚挽君呆呆地看着对方,只见桑渡远长臂一揽,拥她入怀,低醇嗓音于她耳畔哑声响起。
“现在,桑渡远的心是你的了。”
……
“哈啊!”
奚挽君从梦中惊醒,浑身滚烫,好似还身处烈火之中。
“姑娘醒了就好,夫人院里来话,让您在屋中梳妆打扮,待蔺公子来提亲。”汪妈妈恰好进屋传话。
这是奚母留给她的人,待她忠心耿耿,曾多番提醒她继母蔺黛和蔺羡之居心不良,她却丝毫不信。
“提亲?”她急问:“我爹和夫人在何处?”
汪妈妈一愣,“听说府上来了客人,他们在正堂会客。”
梦里奚明珠说过,永宁侯府与蔺家是同一日提亲,只是被她爹拒绝了。
举国上下皆知,太子软弱无能,传言官家赵怀仁欲换太子,两个侄儿燕王、韩王争斗不断。
皇后与桑渡远之母是亲姊妹,故而桑家一直支持皇后嫡出的太子一派。
而她爹和蔺家则是支持燕王,梦中奚明珠亦说,蔺羡之娶她是为了她娘留下的绝英阁。
燕王若要起势,需要钱。
绝英阁是赵国最大的盐商,蔺黛曾以她年幼为借口,一直替她掌管绝英阁。
若非如此,蔺家也不会知道绝英阁的财势究竟有多么滔天。
难道那真的不是梦?
奚挽君顾不了那么多了,若是梦中一切真会发生。
那她定不能嫁给蔺羡之。
现在只要确认来的是不是永宁侯府便好了。
她连鞋都没穿,飞奔出院子,却被人拦在院门口。
“大姑娘,这是夫人专门给您准备的衣裳,夫人特意叮嘱,您留在院中好生打扮,待表少爷前来提亲。”
来者是蔺黛身边的婢女奴儿,虽是笑语盈盈,但眸底是止不住的轻蔑。
奚家人都清楚,奚家大权握在继室蔺黛手里。
奚挽君虽是嫡姑娘,却是个没脾气的,平日里唯唯诺诺,连下人都不愿给多她好脸色瞧。
蔺家大公子来提亲就罢了。
京城最矜贵的桑小侯爷居然也登门向她提亲。
方才她经过正堂亲眼瞧着桑家小侯爷是何等俊俏勾人。
想到这,她瞧着奚挽君这张脸更可憎了。
奚挽君冷着脸,“让开。”
奴儿见这人难得硬气,倒愣了下,“大姑娘,您要忤逆夫人?”
换做平日,奚挽君定要被这句话吓破胆。
忤逆父母,是大不孝。
她生母早逝,父亲一直以来偏疼二妹和继母。
这些年她谨小慎微,不敢行差踏错分毫,只盼着来日得一桩好婚事,早些嫁出去,不再受人眼色过日子。
可若是梦中之事都会发生,她落得那般惨烈。
那做这个安分守己的奚家大姑娘,是一点意义都没了……
“我再说一遍,给我让开。”奚挽君定心,骤然向前,惊得奴儿倒退一步。
蔺黛嘱托在前,绝不能让奚挽君去前厅见到侯夫人和桑小侯爷。
奴儿只好咬紧牙再次挡路,“大姑娘,若是奴就不让,您要如何?”
奚挽君攥紧拳,生冷的面庞忽然染上几分奇异的笑色,让人抵触。
“啪——”
响亮的一掌,打得奴儿天旋地转,生生跌在地上。
“我是夫人身边的人,你怎么敢打我!”奴儿捂着脸怒不可遏,朝身后的女使婆子吆喝:“还不快将大姑娘捆起来送回去!小心夫人责打!”
女使婆子面面相觑,同时朝奚挽君逼近。
“我看谁敢!”奚挽君朝奴儿靠近,骤然拔下自己的钗环抵在女子颈上,顿时压出血色。
“啊!”奴儿吓得脸色一白,“大姑娘,您难不成要杀了我不成。”
“都给我退!”
奚挽君从未做过如此大胆之事,心里亦在打鼓,手心不断冒汗,却仍用尖锐的钗头抵住奴儿的颈,吓得女使婆子连连后退。
汪妈妈赶到,亦被这场面惊到了,只是须臾就反应过来,挡在众多女使面前,“姑娘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