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求情
“日天，在干嘛呢…”宇宁照常推开了卧室的房门，用着平淡的语气问候道。这句话也是宇宁常问的一句话，只是日天才刚回到房间不久，按这速度宇宁应该不至于收拾的好厨房，这会儿上来明显是早了，不过日天已然坐在沙发上开始玩起ps9了，正玩得入迷，忘记了时间也很正常，只是听到宇宁的这一句问候，分了个神随意回答了一句：“打游戏呢。”
“哦…”宇宁还是犹豫了一会儿，选择先关好了门，在平稳地坐到了日天的身边，当然不知情的日天注意力全在游戏上，并没有在意到这些，直到宇宁再次开口：“日天，这个游戏我要是在一旁讲话，会影响到你吗？”
日天听她肯定是有话要说，便直接暂停了游戏，“不影响，不过你放心说，这游戏能暂停的。”他这样说道，不知道话题的长短，只是双手没有选择放下手柄。
“嗯…就是，你今天不是超速了吗？”
“啊，是啊。”日天随口应道。
“那你是…超了多少速啊？”宇宁接着这个话题问道，她没有直入主题，而是选择旁敲侧击，因为她大概了解日天的性格，他本来就看她的弟弟没有好印象，或者可以直接说十分讨厌赵峥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些年是不是本来有好转的，只是昨天听了她的坦白后又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但她知道要是直接表述出“日天你救救我弟弟吧”这种类似的措辞，那这弟弟就直接别想救了。
“超了…我也不知道限速多少，反正我在城西的高速上开，大概是飙了…有500码左右的速度吧，飙了好几分钟，最后用240码左右又飙了几个小时，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明天得去给他加个油呢，加油站这种地方都多久没去过了哈哈。”日天提起这个话题还开起了玩笑。
“这么快！？你真不怕出事啊，你真会让人担心啊！不过…你是怎么控制好这么快的车子的啊？”
“其实我也没自己操控多久，我之前把它的自动驾驶破解了，他可以自己开到很快很快。”日天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自豪。
“这样啊，这么厉害啊日天…”宇宁这会儿突然意识到他们的话题好像跑题了，赶忙要纠正回来，“不是不是，哎呀我们讲到哪里去了啊。我是想问你这超速这么多本来都应该吊销驾照了吧？”
“啊…是吧。”
“肯定要吊销的啊，那看你还放心一路开回来的样子，其实你一点事都没有对吧？”
“啊，对啊，怎么了啊？”日天说得还有些无所事事，“你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之前好几次，我一个疏忽违停或者什么了，罚款照交，分数就是打了个电话，然后让交管那儿给我改回去了嘛，我有这层关系啊。”日天知道这是在自己家里，所以也就毫无避讳地说着这些危险发言。
“啊…我当然知道啦，就是实在是没想到你的官威还有这么大呢。”宇宁开始尝试先奉承两句。
“别瞎讲啊，特别是到外面，这种事讲出来多少人要丢帽子的，还有，我不是官嗷，你也别瞎讲啊。”
“哎呀，知道知道，就是好久没看你这样过了，就想问问你还是不是有好多人能帮你通融嘛。”
“啊，那你现在知道了，是啊。”
“诶，那我问你个事啊，你别生气啊。”宇宁的语气变得俏皮了一些。
日天眯着眼看着她，满脸的不理解，“你又有什么歪心思啊？”
“哈哈哎呀，就是…日天，要是比如说啊，我是说假如啊，你要是杀了个人，没有被公众知道是你，只是被警察查到了，那你还能不能动关系让你无罪啊？”
“我去你这个例子，哎呦！怎么我就成杀人犯了，而且我…”他左右瞻望了一下，低声细语地说道：“而且你忘啦？我杀过人的，但是都是派那些保镖去杀的，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不会供我啊。”
“哎呀，人家是在打比方啦，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是你，你干死了个人…”
“杀…你还是用杀这个字吧，干死个人…听的太奇怪了。”
“好好好，你自己杀了个人，然后给警察查到了…”
“行了行了，我懂你的问题了，”日天挺直了些身子，“下面这句话你千万别说出去啊，咳咳，我陈日天，在南京，只要我想，那是杀了人都能被无罪的人，我就可以这么放心的告诉你。”日天拍了拍胸脯，说出了更加危险的发言。
“真的啊，你不是在吹牛吧？”
“我跟你干嘛要说假话啊？”日天这样问道，“哦对了，不过我也可以放心的告诉你，我要是真要杀人，那你可以完全相信那个人绝对是个罪大恶极的，至少严重威胁到了我、我的家人、家族的安全，而且不是因为我挑起的事端，就比如我唯一杀过的，苏凯瑞。”
“嗯…那确实，像他这种人，该死！”宇宁应和着他的话。
“所以我想说的就是，如果我真的是因为过失，或者我在一瞬间没控制住情绪下手重了…好吧这也是过失，就是说我如果真的杀了我不该杀的人，那我也会去自首，而且虽然会请律师，但是绝对不会用尽我的关系，来替我这个杀人犯减刑。”日天这句话说得有些沉闷，给宇宁听的就好像已经听出来她问这些到底是想知道什么了一样。
“啊…哎呀，你这个人就是这个毛病，人家也没有问你这么多啦，你就喜欢自己延伸一堆。不过人家倒也想知道一下…”就算有点担心，但还是继续问了，“要是我一发脾气，把谁给杀掉了，你会不会…”
“你今天怎么老是跟我谈杀人的事啊，你干嘛，想杀谁啊，我去找他去。”
“哎哎哎！正好聊起来了嘛，随便问两句，不过我问都问了，你就实话说说嘛，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不是在我心里怎么个人的问题，这是我的原则问题，我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吧，如果…如果你就是无缘无故地，或者说理由根本就是扯淡地，谋杀了一个人，那我所能为你做的，就是不将这件事声张出去，不会主动去举报你，这也是我作为你丈夫可行的义务，但你也别想着我会帮你处理任何后事，藏尸、清理现场、阻止警察这些，我都不会帮你，如果你被警察调查到了，你也别想着我会带你逃跑，到时候我也一样，我肯定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但绝不会直接动用关系让警察直接放了你，你要知道，没有什么能比夺取人的性命，更不可被原谅的了。”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愈发自责，也许是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了吧，“但是…但是…”他又说道，“我当然知道没有这种时候，但是如果真到了你做出了这些事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的理性到底能不能战胜对你不舍的感情……”
宇宁听他又一下说了这么多，更加降低了求情的信心，而且听他的意思，这个问题让他的心中变得纠结万分。
看了他们已经谈了十分钟左右了，仍然没有进入正题，宇宁那担心弟弟的心思终于还是耐不住了，她直接搂住了日天的左臂，“日天，我也不瞒你了，就是我那个弟弟阿峥，刚刚公安局给我打电话说他犯了罪，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他啊！”她带着十分焦急的语气说道，但她还是刻意隐瞒了他杀了三个人，已经是死罪的事。
没想到日天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竟然反而露出了一抹傻傻地笑容，“啊？我说你讲来讲去，原来是要我帮你弟弟啊……”他挠了挠脑袋，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是还没继续说些什么，却是拿起了被宇宁刚刚摇来摇去脱手的手柄。
正当宇宁期待着他好像还要说什么的话，但是同时又疑惑他为什么拿起手柄时，却没想到日天的表情突变，但比表情更快的是他的动作，只见日天刹那间举起手柄用无法想象的力气将它直接向前方的电视砸去，那玻璃屏幕瞬间向四方碎裂，甚至顷刻间电火花四溅，好在没有点燃什么东西，但最关键的是宇宁的心脏被吓得甚至停了一秒，整个身子根本就是无法控制的往后一躲，那眼泪都被吓得自主地淌了下来。
“你居然要救那个人渣！你难道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吗！？你是不是一提到你表弟就他妈脑子停转了啊！？”日天也是没有继续忍下去，他方才确实猜出了宇宁问这些奇怪问题的原因，只是憋着怒火想看看她自己到底还有没有理性思考的能力，而看她刚刚的样子，实在是令自己失望透顶了。
“我…我没有！他…”
“什么没有！”即便宇宁已是哭着辩解，日天还是无情地打断了她，这是他多少年来都没有发过的火，“你看你这个‘好姐姐’，惯出来的‘好弟弟’，我现在都在担心，如果当年我一点都不管我女儿，她长大了，也会为了钱，杀我，杀你，杀了我们所有人！”日天的火气实在太大，甚至一瞬间没有理清逻辑。
不过宇宁也哭得没有逻辑了，没有察觉什么不对，或者说更让她想说的，是日天刚刚的“杀我，杀你。”只是她没控制住哭泣地猛烈，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你小姨他们，赵峥他爸妈，你以为他们是赵峥车技不好滚下山路的啊！？那是他自己设计好的，就是他自己谋杀，谋杀！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你知道他为了什么吗！？为了钱！就为了他自己，每个月能不劳而获，还比原来上学多一万块钱！”
……
“赵峥，”今天下午，杨局长正在亲自审问赵峥，他首先将一个小时的录音中有用的片段一一放出来给赵峥听，“听完这些，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
“没有…没有了。”赵峥的心态可以说已然炸裂了。
“那就请你解释一下，最后那一句你杀了父母，是怎么回事吧。”
“唔…”他低下头颤抖了一会儿，这件事已经埋藏在他的心中许久，至今时不时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的梦魇缠绕，也令他愈发的疯癫，现在自己的结局大概已经明了了，这件事他现在再也不想瞒下去了，反正大家已经知道了他是个疯子，不如就疯的彻底吧。
事情还得说回他24岁那年，第一次在过年时见到陈日天，本就知道他有钱的赵峥心中就萌生了希望能够不断白嫖陈日天家产的邪念，而也是那次过年的酒宴上，陈日天在礼貌地敬酒时说出了那句：“我陈日天在这里，祝各位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健康平安啊。”随后他干了杯中的雪碧，又倒上了一杯举了起来，“鄙人不才，就是家里条件还不错，在座各位都算是我陈某人的亲家了，若要是以后遇到什么难处，我一定尽力帮到底。”随后又一饮而尽。他的这句话中，想表达的只是困难而已，可赵峥却理解成了灾难的意思，不过当时他也以为这只不过是陈日天随口说的一句客气话罢了。
直到那年的第二年，酒宴上少了那位毒贩。又是陈日天在敬酒时，这次特意提了一嘴，“严姐啊，这个月的打款，我秘书应该没忘吧？”
刘凡嵩的女儿严莹腼腆地摇了摇头，“没有，谢谢你啊。”
虽然在座的除了严莹的家人之外，都十分的惊讶于他们的对话，不过还是赵峥第一个问道：“啥啥啥？姐夫你什么…什么这个月的打款啊？”
“哦，”陈日天也没有隐瞒，“这个说起来就有点悲伤了，就是…去年你们应该都知道，就是严姐她的妈妈，因为…说出来也有点不太尊重她了啊，反正就是去世了，我觉得这个…严姐她肯定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所以就答应她我每个月都给它一万，这也就是之前说的，大家家中有难，我陈某一定尽力帮助，严姐的补助，我也会坚持给下去，只要我陈日天还有财力一天，就不会忘记对各位的帮助。只是万一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也希望各位…”他说道这里举起了杯子，“希望各位不要忘了陈某的家族啊。”
“呸呸呸，”宇宁听着赶忙拍了拍日天，“什么呀，尽爱瞎讲。”
也是在这一刻，赵峥理解了陈日天这句话并不是空话，而是真的会付诸行动的。
又到了一年春节，因为只有这会儿赵峥才有机会和严莹见面，今年正是那2031年，陈日天虽然还是说了差不多的话，可是没有再一次明说有没有给严莹援助，他的邪念有些动摇了，但是他居然不怕直戳伤疤的，在酒局最后一半人聊天一半人玩手机的时候，直接溜到了严莹的身边，小声问了她今年陈日天有没有资助，严莹也没必要说谎，就直说了陈日天依然向去年一样，每个月一万，而且还顺带分享了一段故事，大概就是中途有一个月遇上了一些意外，本来没有和陈日天说，但他不知怎的知道了，直接给了五万。这一下子，令鼠目寸光的赵峥疯狂的想法愈发做实，他恨不得明天就动手。
赵峥心想，自己累死累活，被爸妈在后面恨不得拿鞭子抽着地努力，也就是在亲戚面前才能给自己一点点自由时间，考上了研究生，每天还是得死啃那些书本，将近二十年连续不断的学业生涯令他早已对“学”这个事失去了一切兴趣，现在在学校挥洒汗水，一个月也只有那自认为“可怜”的两千元生活费，回到家中依然没有太多自由，父母就像催一个高考生一样催着他学习，严格管控着他的男女关系，二十六岁的他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碰过，甚至父母在一次偶然的发现他会手y后，直接将他打了一顿。
他心中对父母的怨念极其深厚，认为自己要不是没有钱，早就扔下他们不管了，而现在机会来了，他可以不用再忍受无涯的学海，可以不用为求职而愁苦，可以不再忍受父母的监禁，只需要每个月伸伸手，就可以拿到比原来父母每个月工资加起来还多的钱，还有房可以住，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来干扰自己的生活，在他想来，这简直是如人间仙境一般，即便是对亲手将自己喂养成人的父母下手，也再“值得”不过。
大年初三那天，赵峥要随父亲回他的老家温州，父亲所成长的村子也是浙江省茫茫山丘上的一座。这会儿的赵峥也刚好过了驾照的实习期，说什么也要让自己来开车上山，父亲这会儿也许是一路上确实开累了，就交给了儿子。
即便电网四通八达，但在每条山路上都安装摄像头，仍然是不太现实的事，而许多山路偶尔发生些小型的滑坡，也是比较正常的事。而赵峥知道，他们之前一直进村的那条山路，中途至少有三段标有“滑坡多发地 谨慎行驶”的字样，基本每次回去也能看见有一两处地点从山体到地上有着许多碎石子和大量泥土，其实对于这种不严重的滑坡，直接从上面慢慢开过去就好了，之前父亲也都是这样做的。而他的想法可不一样，他等了又等，前两处滑坡地都没有异常，这令他的计划实施不了，终于正刚要开到第三处时，也不知老天是否真的瞎了眼，滑坡却正好在这会儿开始了，赵峥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只见他看见左边的滑坡，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忽然猛踩油门和猛打方向盘，让车子直接向右冲出了山路，而在这一瞬间他的父母也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要找理由不系安全带，在打方向的一瞬间，赵峥左手打开了车门，赌一下运气地跳了出去，这会儿的他还是个小伙子，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就这么一下，居然让他成功地抓到了山路的那近乎直角的边缘，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母随着车辆一路翻滚又弹起地跌下了足有十几层楼高的山崖下，那是必死无疑。只是这还有些担心的他，居然舍得用“苦肉计”，见到如果靠着路边松手，这平滑的山体顶多只是个有些过于陡峭的滑梯罢了，他大喘了几口气，用力一转，成功让自己背部靠着山体一路滑了下去，只是在快到底部时，平缓的山体还没能让他的速度慢下多少，而滑到一半开始控制不住打转的身子，最终也没控制住地让后脑磕在了已然躺在那里扁了的汽车那无形的车门上，直接晕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