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烂泥
“我陈日天啊，能有今天这个成绩，这个地位，能坐在这个位置，首先得感谢我的母亲，当然还有我的父亲，是他们赋予了我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本源，第二，我要感谢我们的老总，也就是我的大伯，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家族如此强大的基础，是先人为我们创下的根基，”陈日天在年夜饭的宴会上举杯发言，“当然啊，我也要感谢在座的哥哥姐姐们，这么多年来是你们在集团上上下下为我在全方面帮助了很多，呃…”虽然这套说辞想了十几分钟，但说的时候还是有些结巴，“呃…我陈日天，代表我们家族的玖门集团，谢谢各位了！我本人不饮酒，这次也就…以雪碧代酒，敬各位一杯！”
“好！”“好好！”……家中所有人都一同举杯欢庆着。
他第一次主持家宴，果然还是十分的紧张，平时这些话都应该是作为饭局的开张说的，但陈日天却只是说了一声“这人也到的差不多了，那大家就动筷子吧。”也没人想去反驳或是提醒。
就在陈日天说完这些话，与诸位一同坐下继续享用晚宴时，宇宁就接到了一通电话，那头说自己就在屋外，还让她出来见见自己，而宇宁也没有拒绝，只是在答应完挂断电话后，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里的桌子。那儿一共有两大桌，坐的都是陈家的亲家，大多都是陈家男人的丈母娘家，或者是女人的婆家，所以宇宁看的其实就是自己的妈妈，自己的父亲，也已经走了。但是宇宁这微小的动作，也没人发现，她趁着大家伙儿都在忙于晚宴的时候，俯着身走到自己的丈夫那里：“日天，日天。”她戳了戳日天的左臂。
“嗯嗯？”日天正好在喝雪碧，也是顺势转过头来，“怎么了？不习惯这个氛围吗？”
“不是不是，日天，我有点闷，出去喘口气，啊。”
“闷？怎么了？烟呛着你了么？”
“不知道啦，可能是今晚做了好多饭，有点累了吧，我想出去喘口气，不会影响整体吧？”
“不会——这样吧，我陪你一起出去透透气…”
“诶，不用，你是主人，还要主持这场家宴呢，你哪能走得开啊？”宇宁不知为何对此表示了反对。
“呃…好吧，那你小心点嗷，不舒服赶紧跟我讲。”
“嗯嗯，你放心吧。”宇宁这样答应道，随后便在众人的背后溜出了屋子，在出门前还偷偷跑到了客厅去，从茶几下的柜子里轻松的翻出了一张银行卡揣在大衣的兜里。
走到了门外，宇宁没看见和她通话的那个人，她拿出手机，一边和他发送消息一边继续向前走去，刚刚将“你站在哪儿了？”发出去，便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当她眯着眼想看仔细些时，那边也发送回了信息：“我站在你家门右边的路灯底下。”
有了这条消息，那宇宁也就没回复什么就走了过去，顺便主动说了一句：“嗨，这儿呢。”
那个男人看起来也有四十岁的样子，留着寸头的短发，左边的脸上还有一道疤，明显是缝针后留下的，他听见了呼喊他的声音，一眼就辨认出了刘宇宁，没有像刘宇宁一样招手，而是双手插着兜走了过去，走近了些也能看出来他的衣衫并不是非常厚实，或者说，有些单薄，不过他人还挺胖的，也许不是很怕冷。
“阿峥，你跑到这儿来干嘛？”刘宇宁率先开口问道。
“姐，你知道我来干嘛的，这不…又是…那什么…”这个男人没有明说，只是伸出一只手来，三个指头搓了搓，“就是，这个嘛，是吧。”
“你又没钱了啊？”
“啊…是，是。”他这才承认。
“你别‘是、是’的，阿峥，我不是上个月前才给过你钱吗，怎么一个多月就花完了啊？”
“那点钱…不是…不够嘛，就那么点…”
“什么那点钱？我给了你三十万呢，你又不用买房子，就是天天吃喝玩乐也不至于一个月就花完了吧？”
“房…房子，我哪有啊？”男人刚说完这句话，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闭了嘴。
“什么？你怎么会没有房子呢，你爸妈过世后，他们的那套房子可是原原本本地给你了，没人跟你抢的，你怎么会没房子呢？”
“我…我卖了，卖了。”他吞吞吐吐地回答。
“什…”宇宁差点放声大喊，赶忙止住后转身看了看自己的房子，还好没有人听见，“你真卖了！？”
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家里人商量，一套房子说卖就卖了。卖了多少钱？”
“呃…三百万吧，三百…二十七万。”
“你！”宇宁听了更加激动了，“阿峥！你真的是…那套房子是学区房啊，旁边还有大公司的分部，至少能值六百万的价格，你怎么三百万就卖了啊！？你就算…就算租给别人，也好啊。”宇宁对她口中这个“阿峥”的行为十分费解。
“我这不是…缺钱嘛，急着用钱，卖五百万都没人要，一挂三百万一下子就卖出去了。”
“那当然了啊！阿峥你让我怎么说你啊，什么时候卖的？”
“去年…九月份？”他说了个大概的日期。
“九月？不是啊阿峥，你九月卖了三百万的房子，到年底也就三个月，就跟我要钱了，你这三百万干什么去了啊？”宇宁越说越着急。
“我…我就是…反正就是…哎呀，姐你一个女人也不懂商业上的事…诶诶诶姐你干嘛！”
宇宁没等他“狡辩”完，忽然拉过了他的手臂，“什么商业上的事，说，是不是沾什么不良的东西了？”她说着就要捋开阿峥的衣袖要看看它的静脉有没有注射过东西的痕迹。
“姐，姐！没，没有，我没吸毒，真没有！”阿峥说着自己捋开了另一条胳膊，还将自己所有口袋全部翻了出来给宇宁看，确实没有吸毒的痕迹，身上也没有携带毒品，除非把香烟也算上的话。
宇宁见这么一番检查也没个什么结果，这才选择了相信他说的话，“你真的是花在什么商业上了？”
“真的啊，真的，我去炒股的，这不炒失败了嘛，没投对，哎呀也怪我脑子直，我看它一直都是盈利的，就梭哈啊，谁知道！唉，一下子就亏空了”他说着还拍了个手，做出无奈的表情。
“唉，你这人也真是的，怎么说你也是研究生啊，你靠这份名头出去找个工作多好，尽钻研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宇宁吐槽道。
“哎呀，什么研究生，没读出来，没有毕业证的，现在我和姐你一样，就是个大学生。”他说着往兜里揣回刚刚拿出来的东西，还顺带点上了一根烟。
“又来了，真的不想说你，我知道你才26岁就失去父母，这件事对你的打击确实很大，但是你不应该沉浸在悲伤里，连自己的前途都不顾了啊…”
“哎呀哎呀又是这些话，”阿峥显得有些不耐烦，“姐，你换点说辞吧，这些话听的我耳朵都要起老茧了，过去的事情又不能复原，这不是你说的嘛。”他吸了一口烟，摊开手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真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宇宁很是无奈，但是她仍然掏出了手机，“你这次又想要多少啊？”
阿峥一看她拿出手机就知道她要给钱了，立马换了一副点头哈腰的嘴脸，“诶诶，那个…不多，就要…五十万就好了。”
“五十万！？不多？你又要去干嘛啊？再花一个多月，把这些钱全都搞你的那什么…投资，炒股，然后再打水漂喽。阿峥，你找个工作行不行啊，大学生就大学生，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诶诶不不不，姐，我保证，这次我是经过长期的观察和测算，这次绝对能赢，输不了的。再说，我想进姐夫的玖门，你不也没让我进嘛。”
“那还不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嘛，这才让你姐夫对你失望透顶。还有，‘盈’的反义词是‘亏’，不是输，我看你读的书都扔了吧？”
“啊？哦哦，诶是是是，那，姐，这钱…你也救济一下嘛。”
“五十万？没有！”
“姐，你别瞒我了，前不久你才刚有了一个西餐店，生意好的不行，再说你也是南京最大公司的老板娘，五十万…怎么会拿不出来呢，是吧，姐？”
“嘁……”宇宁闷着头想了半天，还是从内侧的口袋取出了刚刚的那张银行卡，“呐，这里面正好有我存的五十二万，密码是两个六幺零，你拿去用吧。”
“诶，谢谢姐！”他伸手抓住那张卡，却一下子拿不过来，看来宇宁还有话想说。
“这次可别一两个月就给我花完了啊！”宇宁只是这样提醒道。
“我保证，保证，肯定不会。”
宇宁终于是松开了手，要完钱的阿峥也不好意思先走，就愣在了那里，正好宇宁又有话要说，只是这句倒只是个玩笑话了：“诶，阿峥，你投股票投你姐夫的玖门集团不就好了，保证不亏的。”
“那…哈哈，那不就流回去了嘛，我也想通过自己能力赚点钱啊。”阿峥大言不惭地说道。
“行了行了，你去吧，再见再见。”宇宁这样说道，可刚等他走出两步，却又叫住了他，自己走上前去说道：“诶，这些年家里过年吃饭，你已经三年没来了，今天姐夫这儿也请了我们家，你要不要进去蹭一顿，也凑个热闹嘛。”
“我？不了吧，我这形象也不好，算了算了，我去随便搞点什么吃的就可以了。”阿峥拒绝了宇宁的邀请。
“哎，那…明天大年初一，今年轮到我们家这儿请客吃饭，你得来啊。”
“唉，不了吧不了吧，什么我们家呀，不就是你妈请吗，你和我妈都姓周，你姓刘，我姓赵，哪里算‘我们家’，算了吧，我就不去了。”这次也许是他已经五十二万在手，感谢的话也说过了，所以主动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诶…”宇宁想叫住他，可是看他那执意要走的样子，也没有真的要去拦他了。
宇宁只是走回了家门口，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那里看着阿峥远去的背影，走到了一个拐角处，从口袋里掏了个什么东西，还以为至少是个车钥匙，没想到只是拿出了手机，解锁了一个共享单车。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动辄几十万几十万要钱的人，还骑个共享单车，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但是想这些也只是白费功夫，他的脑回路从十四、五年前父母车祸去世开始，就几乎没有人能理解了。
远远地望着他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宇宁也是对着双手哈了几口气，随后推门而入。刚刚她的出门就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这次进门当然也没有人过多的在意了。所以宇宁十分自然的走进了厨房，先行洗了洗手，最后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一旁的嫂子随口问了一句她方才的去向，她也只是搪塞了一句是自己的西餐店里有一些公事来电话，这里比较吵，出去接一下罢了。本就是随便问问的嫂子当然也不会去特意关注这句话的真假，而宇宁抬头看了看一旁主桌上坐的日天，他又显现出了那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神情，正一边大口吃着菜，一边和一旁的家人们畅谈各种话题，那桌传来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的，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不过起码可以确定日天是没有一点心思在意方才屋外发生的事。其实看久了日天，宇宁总觉得，那胖乎乎的脸，夹着烟时不时就抽一口的右手，还有那笑起来就很放纵的样子，明明阿峥和他表面都这么像，为什么一个靠着机遇成为了闻名一方的董事长，另一个明明同样有着不错的资源，却只是活成了一个像讨债鬼一样，三天两头只知道跟家里要钱去逍遥，也就好在他只吃里，还没有扒外…希望吧。
夜晚十点半，日天的家中也算是终于酒阑人散，就连日天自己也亲自开车送老母亲和哥哥回到小时候住的老宅去了，说起来这也是他“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好处，那就是随时可以恢复神情，并且…查不出酒驾。家中也就只剩下了正在清理客厅那些餐后甜点和香烟造成的垃圾的宇宁，那些锅碗瓢盆早在之前就被嫂子和姐姐们帮忙收拾洗净了。
日天正开着车，和车上的母亲、哥哥唠家常，路过一幢酒店楼下，因为红灯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前面人行道正走过了一个胖胖的短发男，左臂还搂着一个艳丽女人的腰。
“诶，老弟，那个人带老婆逛街的样子，是不是就是你和你老婆逛街的样子啊。”哥哥指着那个男人调侃道。
日天定睛看了看，那个人正龇牙咧嘴地笑着，看着和自己还挺神似，一旁的女人也穿着性感，“差不多，不过一般都是我站右边，然后老婆搂着我。”他回答道，他们也没多在意，只是这会儿绿灯亮了，便再次踩下油门驶走。
那个男人搂着女人走进了一旁的那幢酒店，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大床房，便和一旁的辣妹上了电梯。
正在前往十楼的电梯里，那女的还尽显妖媚的样子说道：“峥哥，今晚想玩点什么呀？”
“什么都可以咯？”
“那当然，峥哥您买的可是五千块的顶级服务，今晚…我就是你的女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谈话间，电梯到了，阿峥和辣妹走向了刚刚开的房间，“那你可要给我伺候好了，我的要求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