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荏苒
“近期,董事长发现,多数员工在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与他们的工作时间互相冲突,例如清晨和傍晚的接送儿女时间与被统称为‘朝九晚五’的标准工作时间有着极其严重的冲突,致使多数员工在工作日内于清晨和傍晚浪费了许多小时的宝贵时间,大大减少了他们每天的有效工作时间,更是减少了本就稀缺的与家人共处的时间,所以为确保多数员工尽力发挥出‘把时间花在刀刃上’的精神,经董事长决定,从年后复工(即2048年2月18日)起,在位于建邺区的南京玖门集团办公楼(以下简称总部)试行工作时间调整,总部内所有行政办公室、人力资源部、财务部、生产技术部、计划营销部、安全监察部及工会办公室在内所有员工,由原有的早九点至晚十七点的工作时间,调整为早八点至晚十六点,午休时间不变,其余部门等待后续安排。且以后具体到个人的需要,可以向上级申请特殊工作时间,最终南京市内将会由董事长进行审批,其他地区由相应的总负责人审批。最后提前祝各位工作人员新年快乐。
注意事项:1、该条例于2月18日生效,在2月11日放假前仍然保持现有工作时间;2、此次改动仅在总部试行,试行期为一个月(30天),若试行期结束后各方面反响良好,则正式在总部实行,并逐渐拓展至所有分部;3、未提及的部门不做改动,因这些部门正常工作时间不同于其他大部分部门,所以等候通知;4、集团内的意见投递通道永远开放,欢迎各位发表意见。
日期:2048年2月10日 编辑:黄乐然
董事长签字:陈日天
南京市玖门集团(公章)”
这项条例一出,日天便在天台的栏杆边听见了楼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传来的欢呼声,能够引得如此的哄闹,看来日天做的这些是真真的帮助到了他们。
“听到了吗,宇宁?”日天转过头对一旁的宇宁问道。
“听到…什么啊?”宇宁不知道日天说的是什么声音,现在同样风声萧萧,钢铁森林之下也传来车流的喧嚣声。
“我说的是…有没有听见,人民的欢呼声。”日天说着,左手摊开手掌指向了眼下楼层或开或关的窗户,那正是员工们传来声音的地方。
“嗯…”宇宁竖起耳朵听了听,“哦,哦!那些人…好像在欢呼诶,他们…是因为日天你刚刚公布的政策吗?”
“嗯嗯…大抵是吧。”日天收回了手,“希望是啊。”
“肯定是的!”宇宁看样子比日天还自信。
想来大约二十天之前,陈日天才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随后便是董事长之“争”,然后就是看着王君伟的死亡,救助了他的弟弟,这之后便是和陈芸那仍然显着幼稚的“叛逆期”,第二天又去看了自己的私生子,当晚就和宇宁有了矛盾,又过了一天…居然就是昨天,昨天好像发生了非常多的事啊,陪女儿吃西餐、在家里玩游戏、去医院看望高烧的儿子、成功让宇宁的情绪完全发泄,最后便是十年来最快乐的一个晚上,这之后便是今天了,突然就把集团持续了多少年的,或者说许多公司的上班族都在遵循的工作时间,给修改了,真可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都要过年了啊…”陈日天心道,他隔着老远看见对街的那幢大厦底下已经有人在贴春联了,“真想不到…这么多事情,居然都是在半个月内发生的,回想起来还以为是多少个月前的事,妻子、儿子、女儿、朋友,还有…老爹……”他想到这里有点难过了,点上了一支烟扶在栏杆边抽起来,“要是老爸能再多活一会儿,哪怕多一个月,也能最后一次作为家族的代表,坐在除夕夜家宴的主席位了,可是现在…那个位子变成了我的,真的太快了…”他转了个身,用背靠在了栏杆上,这让宇宁变得有些紧张,走上前随时防备着危险的发生,“虽然从第一次在我家过年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不会永远只是将我家当做一个家主那里场地太小的替代品,而是将我的家作为真正的家主所在,然后一切于我家中的宴席都将成为最合理的选择,但是…早已物是人非了。”他的心中一句句的说道,随后为了冷静,他专心抽起了那支烟,直至抽到最后一点,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中,转身朝办公室走去,宇宁当然也跟了过去,只是没在意到日天嘴里还是吐槽了一句:“真的太快了啊。”
走进了办公室,黄玄好像是玩腻了手机,正在被黄乐然抱在身上玩耍,时不时还捣鼓捣鼓妈妈的电脑,这会儿正好在日天关上门时问了个问题,也许是因为开门的动静又吸引了他对陈日天和刘宇宁的注意吧,他这样问道:“妈妈,伯母的意思是伯伯的妈妈吗?”
“噗…”这个问题把日天逗得想笑,黄乐然边笑边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宇宁,”他转头看向妻子,“你变我妈了?”
这句话本是曾经每次宇宁偶尔婆婆妈妈地对日天唠叨时日天会吐槽的话,放在这里又好像毫无违和感,引得宇宁也掩面笑起来。
“是不是啊?”黄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只是急于要一个答案。
“当然不是啊,玄玄,伯母啊,是伯伯的老婆,因为其实伯伯啊是口语,正常应该叫伯父的,那相对的老婆就是伯母啦!”黄乐然将这一点娓娓道来。
“哦,哦!”黄玄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忽然激动起来,“那昨晚那些好吃的菜,都是伯母烧的啦!?”
“什…!”“我…!”陈日天和黄乐然都瞬间紧张的冒了冷汗,虽然但是,陈日天没有那么紧张,他只是在考虑如何在黄乐然不知道宇宁已知晓的情况下圆出一个能让宇宁装作不知道而又让黄乐然能自圆其说的谎言。
虽然他的话被迫让宇宁想起了很不愉快的回忆,但她仍然记着日天告诉过她的一切,也是十分照顾到丈夫的面子,于是她立刻想到了一个能让日天接的话茬:“我烧的菜?日天,你昨晚不是说公司有事去加班的吗?我给你备的饭菜,怎么给乐然妹妹的儿子吃啦?”她这句话,既直接表达了自己注意到了这句话不对劲的地方,又给日天抛了一个接茬的机会。
“啊…是啊,但是我来做事黄乐然肯定也要来帮忙,当时他孩子又非要陪着她,所以就跟过来了呗,然后我看他挺讨喜的嘛,就给他吃了点好的。”日天的话语略显结巴,不过这倒体现出自然。
一旁的黄乐然趁着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赶忙小声的提醒黄玄他说错话了,黄玄也是一时激动,把妈妈告诉他的话给整忘记了。
“哦——是这样啊,那…”宇宁故意装作才知道的样子,转头忽然问起黄玄,“伯母做的好不好吃啊?”
“嗯…”黄玄心里仍然很激动,他十分想表达“比妈妈做的好吃多了!”但是面对妈妈的眼神,和再次想起这是秘密,他还是选择只点点头,顺带答应似的“嗯。”一声。
明明到这里话题就可以停止了,接下来的问题就纯属是宇宁受气之后的故意挑事了,日天理解这件事确实对她的打击很大,却也没想到能让她问出这么恐怖的问题:“乐然妹妹,他家里没人照顾,那你家先生去哪儿啦?”
“他…”
“总不会说你家先生是个不顾家的人,完全就是只管生不管养的人吧?”宇宁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
“我…他…我丈夫他…我…我没有丈夫,宇宁姐,他…”黄乐然吞吞吐吐地说着,这句“没有丈夫”着实是把陈日天吓了一大跳,“他在我们还是情侣的时候…就意外让我怀了孕,然后就逃走了,所以…才会让黄玄没有爸爸…”她尽力解释着。
“情侣?”没想到宇宁仍然穷追不舍,“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家…”
“行了行了,宇宁。”日天终于还是插了一嘴,不然这样下去,情绪激动的宇宁真的会把自己和她之间的事扒得连裤衩子都不剩,“差不多了啊,宇宁,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也挺大的,就别多问了,啊。”
“可是…”宇宁还想开口。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我回家慢慢和你说,就别在这儿问黄乐然的伤心事了啊。”说着日天给了她一个眼神,是一种十分狠厉的神情,这才让宇宁闭了嘴。
“好吧…”宇宁说道。
“唉…”日天叹了一声气,看着办公室里的氛围十分不对劲,赶忙想办法转移话题:“哦对了,黄乐然,是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啊?”
“啊…啊对,是啊陈总,今天是21号,25号就是除夕了。哦对了,今天就是年前最后一天班了。”
“是吗?真好啊。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宇宁啊?”
“怎么啦?”宇宁好像还为刚刚没说出话来犯怵。
“这马上过年了,芸儿怎么还没放假啊?”
“嗯…哎呀,你不提我都忘了,小芸今天就是出成绩的时候,明天上午就是表彰啊还有什么的,早上十点就能接了,到时候…谁去接呀?还是…”宇宁故意这么问着,就是告诉日天她的想法是:
“那当然是一起去接啦!”日天如她所愿地应答道。他没有多想,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宇宁故意而为之,就是为了让日天能当着黄乐然的面说出口,让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天天有爸妈陪,她这种第三者的孩子,只配过这种没爸爸的生活。不得不说,宇宁这颗女人的心是真的太坏了。后知后觉的日天,心中猛地一颤,他偷偷瞟了一眼再一次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宇宁,感到了一丝恐惧,上一次感到这样的不安,还是和刘宇桐接触的时候,说起来刘宇桐已经有七、八年没有见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也不想去管她现在怎么样,只要不干扰到自己的生活,她爱干嘛干嘛,至于没成功杀死苏凯瑞这件事,他也没有去追究刘宇桐。
“妈的…”想起刘宇桐的事他心里就不舒服,脑海里疯狂地自言自语:“还好她大概是不知道我和黄乐然的事,不然我真的怕哪天他妈的突然有个新闻报道又有哪个人意外死亡了,然后一查是黄乐然,我的妈…想想就恐怖,卧槽…也还好,刘宇宁和刘宇桐虽然就差一个字,但是宇宁肯定不会变成她这样的女人,尼玛,仔细想想刘宇桐纯纯就是个亡命徒啊!”他想到这里,再也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安于现状,挺好的。
转眼到了除夕这天,仍然是在日天的家中布置了年夜饭,可一年年下来,厨房中忙活的女人们,终于还是由同辈的姐妹、妻子与母亲,换成了下一辈的,就连日天的母亲,都有些老的忙活不起那么多菜了。奈何日天作为陈家这一辈中最小的弟弟,女儿还完全没有到结婚生子的年龄,看着周围的堂哥堂姐都有着一个自己的另一半,给陈芸也羡慕的不行。
而马上迎来的也是他作为幼子最反差的一点,那便是那张最大的桌子上,最关键,作为陈家现在家主的座位,按照现状来说,就是幼子陈日天所属,围着他的同桌其他席位,只有哥哥姐姐,也许有嫂子,但绝对没有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他唯一的表弟,并不是陈家人,依照家法,他的席位是另一旁的桌子,而围着这张桌子所坐的,无论老小,都是由父辈决定,而姓作“陈”的家人,如若是因为陈家的女人生了孩子不姓陈,那么母子就要分开坐。这套规矩,是当年陈家做大,可以自称为一个“家族”后,老总定下的规矩,虽然在21世纪40年代看起来十分的封建,但没有人想去打破这条约束,也许有时候,家人之间也需要适当的强硬规定,才能让家族更加的牢固。只是…这也是日天唯一不能和宇宁同桌的一次宴会,照规定同桌的女儿,也几乎在离他最远的席位,只是因为她的年龄,同样是同一辈中最小的。
和桌上的哥哥姐姐们相比,即便是四十五岁的陈日天都显得那么的年轻,毕竟就算是年龄差最小的亲哥,也比自己大了六岁。
“喂?”宇宁接到了一个电话,“啊?你就在外面?…好吧,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她如此回答道,随后便跑过去和日天打了声招呼,就在无人在意的酒席中遛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