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曹家年祭
曹昂将征辟僚属的始末上奏给皇帝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家中事宜。
今年曹嵩和曹操都旅宦在外,家中一应事务都需曹昂操办。
至于亲事,曹昂也向丁宫陈述了自己的顾虑,丁宫对于此事倒也理解,他此次前来更多的是探探曹昂的口风,让曹昂做好心理准备。
当然曹昂若是能直接做出决定再好不过,若是有些踌躇不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曹昂刚满十岁,倒也没有那么着急,可以从长计议。
当然这种和子孙商议亲事的情况也仅限于曹家。曹昂早慧,行事自有主见,无论是曹嵩亦或是丁宫考虑事情都需要尊重其意愿。
在大多数世家大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婚姻的主流。
送走丁宫,新年也即将如期而至,家中采买事宜自然有下人前去准备。曹昂更多的要做的是对于曹家产业收入的分配和核实。
这是曹家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事宜。
曹家作为谯县大族,门人弟子不下千人,名下产业众多,如何分配好蛋糕是曹家每一代继承人必须经历的考验。
曹氏宗祠内,居中一口古朴的青铜大鼎,鼎下火舌吞吐,鼎内肉香四溢,四周有编钟锣鼓陈列,乐师神色肃穆,坐姿端庄。
据说这套礼乐铜器是昔日曹氏先祖曹参跟随高祖攻破函谷关,西入关中,在秦朝皇室府库所得,传承至今已经有四百余年。
此物是曹家底蕴的象征,非重大事宜不会轻易请出。
曹氏主脉及各支脉主事人围绕铜鼎,按照尊卑列席而坐,宗祠之内,一言一行皆须符合规制,谁敢不遵宗法必然会被逐出宗祠,受到族人唾弃。
数代苦心经营,已能看出几分大族气度。
按照惯例,曹昂居于首位带领曹氏子弟奉上牺牲,奏响鼓乐,敬告先祖。
这一过程最为复杂繁琐,对于体力和毅力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好在曹昂提前进行排练,未曾出现任何纰漏。
接着由曹昂向曹氏子弟重申族规,曹氏族规条目众多,大多引自孔孟之言,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戒律禁令。
谁若是违背,轻则施加鞭刑,略做惩戒,重则逐出宗族,再不受曹家庇护。
完成既定这些既定的程序后,便是分配族内产业收入,不过在那之前需要进行一个小型活动——分食祭肉。
分食祭肉的环节代表着一族之主行使权力,彰显一家之主、一族之长的权威。
这一过程本来该曹嵩来行使,但是曹嵩与曹操不在,作为曹嵩决定的继承人,曹昂自然当仁不让。
“呼。”
曹昂长舒一口气,从辰时忙到午时,尽管有心理准备,身体也吃不消这么大的损耗。
简单休息片刻,曹昂环视在场众人,这些曹家各脉主事人大多都上了年纪,但却丝毫不见疲惫之色,都在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曹昂顿了顿,然后把目光投向位于自己右手下位的叔父曹德,曹德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见此曹昂这才开口说道。
“承蒙各位长辈抬爱,由我来主持此次家族年祭,如有不足之处,还望各位长辈及时指正。”
“大公子处事公正有方,言行举止自有风度,曹家子弟皆以大公子为楷模,由大公子主持祭祀,我等自然信服。”
曹昂话音刚落,一名年迈的长髯老者便哈哈大笑开口赞扬道。
曹昂定睛看去,原来是自己的一位相熟叔祖曹安。面对叔祖的赞扬,曹昂微微躬身致礼。
“叔祖谬赞了。”
有了曹安的开头,其余曹家长辈纷纷开口称赞,反正好话不要钱,能引得主脉欢心,得到其关照,自己这一脉会好过许多。
曹昂微笑不语,他很清楚这些长辈的称赞或许有些发自肺腑,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代表着主脉,更确切地说自己代表的是祖父曹嵩。基于曹嵩积累下的威严,这些曹家族老才会对自己如此恭敬。
自己距离真正的曹家之主还差的很远,不过饭要一口一口,路要一步一步走,那么就从这里开始吧。
“今日曹家年祭,本应是曹家各脉共享一年成果的大好时光,曹昂本来也不想大煞风景,破坏这美好的气氛,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为了曹家能繁荣昌盛,永盛不衰,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各位长辈见谅。”
曹昂突然从座位上站起,环视在场众人,语气却带着些许冰冷。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不吝溢美之词的曹家各脉主事人瞬间卡壳,他们看着曹昂逐渐沉郁下来的脸色,心底涌出一股寒气。
“把人带上来吧。”
曹昂拍了拍手,接着一批护卫押着几名被束缚的数名男子走进宗祠内,强行使其跪在祠堂前。
这几名男子脸上带着淤青,有些身上还有着血腥味,不难想象衣服下掩盖的又是什么模样。
各脉主事人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容,面带震惊之色,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曹昂却没有给他们机会。
“各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如此对待这几位叔伯和同宗兄弟吧?”
在场的曹家各脉主事人面带惊惧之色,彼此对视,但没人敢去质问曹昂。
“因为这些叔伯们成了蛀虫,在侵蚀我曹家根基。”
曹昂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彻骨的寒意。
“曹温,曹家尚德田庄负责人,尚德田庄是我曹家难得的上等良田,田庄三百六十余亩,可产粟米三千石,但是从熹平六年开始尚德田庄的粟米便逐年下降,四年时间尚德田庄年产粟米已经不足两千石。”
“本以为是田庄常年耕种肥力下降,却不想是是这位田庄负责人暗中倒卖,谎报损耗,上等良田看来不仅能给养我曹家上千子弟,也能滋养这害人的蛀虫。”
面对曹昂的冰冷的斥责,曹温低着头不发一言,显然已经默认了曹昂所说是事实。
曹昂大费周章,不可能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接着他把其余几个曹家蛀虫的罪行一一列举,并取出一些账本物证陈列在众人面前。
铁证如山,在场的各位主事人无不露出羞愧之色,至于他们是因为御下不严而感到羞愧,亦或是因为其他原因而羞愧,这就不得而知了。
曹昂深知此将曹家贪墨之人一网打尽并不现实,此举更多的是想要借机树立威信,同时对曹家子弟起到警示作用。
见火候差不多了,曹昂也不再故作姿态语气变得温和下来。
“贪墨曹家财产之人绝不仅限于这些蛀虫,人人皆有私心,贪墨之事从古至今从未完全杜绝,不过我要奉劝各位伸手捞钱时也该想想会不会被剁手。”
“有些事情不上称看起来不过三五两,但是如果真要称量,何止千斤?”
“至于这些人?叔父,按照族规该如何处置?”
曹德适时站起,配合地说道。
“曹家族规规定,凡是贪墨宗族资产超过万钱的,财产全部收缴,杖刑八十,连同妻女子孙逐出宗族。”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变色,没收全部财产,逐出宗族,这就意味着这些人全部都会成为孤寡流民,在当下成为孤寡流民 ,怕是不出半月就会沦为荒野枯骨,这一刑罚不可谓不重。
而跪在宗祠前一言不发的曹温也慌了神,连忙冲到曹昂面前,哭诉道。
“大公子,你要我怎样都行,哪怕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没有怨言,但我就那一个稚子,你万万不能把他逐出宗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