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 章 复返颍川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另一边卢植已经抵达西园,在强行推倒几名宦官后,卢植直冲冲地闯进了西园的沁心苑中。
灵帝看着衣衫不整的卢植,似乎并不意外,一脸戏谑地开口问道。
“卢祭酒一向重视礼法,何故君前失仪啊?”
卢植无心和灵帝纠缠,因此直接绕过这个话题直言道。“陛下何必设计一个总角之年的稚儿呢?”
“爱卿何出此言?”
灵帝却是装疯卖傻,故作不解道。
“陛下要曹昂做那观察使,既无僚属,又无治所,只许巡察州牧,定期奏报,却无进言处置之权,有名无实,这无疑于羊入虎口,自寻死路,陛下欺稚子不通政事乎?”
卢植闻言心中怒意更甚,若不是顾忌君臣之礼,就要像那乡野匹夫一般破口大骂。
“嗯?爱卿说的是这件事啊!”
灵帝似乎恍然大悟,立马开口为自己辩解道。“昔日桑弘羊十三岁为侍中,政事通达,处事干练,世宗由此看重,使其主持盐铁要务,掌朝廷财政,天下莫不叹服。
现有曹家麟儿,朕甚是满意,因此欲征召其参议朝政,但恐满朝文武非议,这才决定由其巡检州郡,积攒资历,以平息悠悠众口,卢祭酒莫要多虑。”
“乳虎啸谷,虽有爪牙未可猎鹿麋,蛟蚺潜渊,背生鳞甲难驭云雨,曹昂虽有天资,但伤仲永之事不可不妨,陛下未免有些太操之过急了。”
卢植自然不可能被这样一套说辞敷衍过去,一颗软钉子直接顶了过来。
灵帝撇了撇嘴,反问道。“非常人之才,岂可以常理度之?国家忧患,社稷不稳,举目四方夷人猖獗,放眼九州蛾贼作乱。
州牧郡守,豪强大族包藏祸心,需有大贤力挽天倾,曹昂虽幼却天资过人,历经一番磨炼,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日后不亚于太公之于周武,留侯之于高祖,此非天赐于大汉乎?”
卢植见皇帝拿君臣大义,江山社稷来压自己,也是没了办法。这一顶帽子压下来,若是不稳稳地接住,卢植和曹昂就会打上逆臣贼子的标签。
“陛下所求为何?”
终究是卢植选择了妥协,低着头无奈拱手道。
灵帝见此露出满意的微笑。世间之事大多是有需有求,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做生意嘛,不寒颤。
……
曹昂在卢府一边研习春秋三传,一边等卢植返回,约摸一个时辰以后卢植终于垂头丧气地返家,手里还捧着一份赤黄相间的诏书。
两汉时期皇帝与臣属的关系还算对等,君臣奏对朝议之时也是彼此施礼,面对皇帝一般并不需要跪拜。迎接这封诏书自然也不需要。
诏书的内容和原先的那封诏书相似,只是改了些地方。首先曹昂的这个观察使不再是三无人员,会被安排挂在尚书台名下,作为尚书令的属官,可以征辟僚属两名,皇帝也会颁发符印作为行使权力凭证。
其次观察使需要巡检的地区仅限于司隶。皇帝会派遣十名兵壮作为护卫,保障曹昂的安全。不过曹昂也可以自己选择曹家的私兵,当然这其中的花费通通由皇帝内库报销。
再次观察使秘密出行,不应通晓各地郡守刺史,对于记录的各项情节一应汇禀皇帝处置,但曹昂可以附带处理意见。
简单的几处改动,使曹昂这个观察使不再是一个有名无实无足轻重的虚职,而且有了相当的地位和权势。
曹昂在看完这封诏书后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了几个字眼“特务机关,厂卫。”
这些字眼就像是凭空蹦出来一样,但曹昂很确定自己从未在现有的书籍中看到过这些词语。
虽然有不少的长辈名士夸赞他生而知之,天资过人,但那更多的是一种美誉。
随着年岁渐长,曹昂的见识不断开阔,现在曹昂越来越感觉,生而知之并非只是一种夸张的赞美,似乎确有其事。
曹昂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要将这一切告诉老师和自己的家人们,生性谨慎的他并不急于卖弄,只好暂且将此事埋藏在心底,等待进一步确认。
卢植并不清楚曹昂心中所想,他语重心长地告诉曹昂。“观察使乃是陛下特设,因此随时也能裁撤,位卑而权重,巡察州郡牧守,体察民情,实为皇帝耳目,切不可自矜骄纵,否则必然引火烧身。
司隶地区下辖七郡,治县106,乃是朝廷枢要,司隶校尉既是中央要员也兼任地方军政,权柄仅次于五府,遇事不可不察。游学司隶为本,体察民情为辅,切不可本末倒置。”
卢植话中深意,曹昂自然明白,观察使作为皇帝的耳目,被赋予了巡察之权,但这项权力属于观察使并不属于曹昂。
曹昂轻易不可动用这项权力,如果引起不满,皇帝大不了将观察使裁撤,那么曹昂就会成为替罪羊,替灵帝接下这口黑锅。
曹昂虽然头顶观察使之职,但出京以后最重要的是游学交游,而不是巡察地方。
皇帝那边大不了搪塞过去,如果真的遇到什么要紧情节不仅需要密奏皇帝,同时也应该通知司隶校尉和地方属官,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办事,最起码要得到他们的默许。
当然这些话卢植不可能直白地说给曹昂听,因此只能相对委婉地传达给他。
卢植的叮嘱让曹昂心中一暖,对于自己这位年过五十的长者不可谓不尽心。
“老师放心,学生一定谨记教诲。”
曹昂面色肃穆表示自己会将这些嘱托谨记于心。
接着卢植和曹昂探讨了一番出京游学的细节后,曹昂这才拜别卢植。
卢植看着曹昂远去的背影,眼角露出一抹欣慰的喜悦之色,但很快这抹喜悦便被忧虑所淹没。
之前与灵帝的对话再次浮现在卢植的脑海,这些谈话让他的内心如同木鱼一样,不住地发颤。对于朝廷的走向和发展,卢植并不大关心,他已经无意在去参与这些无谓的党争。
但是他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弟子考虑,朝堂是一口油锅,任谁都想在其中烹调佳肴,曹昂未来若是想要一展才干,也必须学会融入其中。
这才是卢植思虑再三后仍然决定让曹昂尝试观察使的缘故,不学会与狼共舞,又怎能火中取栗?
次日卢植收拾行装在一队卫兵的护送下火速赶往交州,朝廷募集的粮草和征发的劳役已经到了荆州,需要卢植在荆州进行清点整顿,才能开拔交州。
按说他两日之前就应该动身出发,但因为忧心曹昂推迟了些许,现在曹昂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基调,卢植再无忧虑因此快马加鞭赶往交州接手朱俊手中的事务。
卢植走后,曹昂也紧随其后离京。他本意暂居颍川避祸,和荀家家主荀爽也打过招呼,可惜中途因为灵帝的缘故发生了变化,不过颍川还是要去的,巡察司隶便以颍川郡作为第一站吧。
卢植和曹昂的离去并未引起多少关注,京师是一锅热油,进出之人如过江之鲫,卢植虽有才能但数年内蜗居太学修书,显然无心党争,在某些人眼中他不过是个废人罢了。
至于曹昂,虽有曹家麟儿之名,但在常人眼里还是一介白身,未入官场,如何翻动云雨?
只有少部分得到内部消息的身居高位者才清楚曹昂的游学意味着什么。看来皇帝想要收回地方权柄了,很显然曹昂就是那枚投石问路的石子。
……
“请问这里是卢尚书家吗?”
卢府前一名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衫青年恭敬地询问道。来人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俨然一副奇男子之像。
在这青年身侧则是一名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的威风凛凛的壮汉,他目不斜视地扫视着看门的小厮,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位公子,你来的有些不巧,昨日老爷领兵离京去了。”这小厮强压心中的惊疑和恐惧,回答道。
“嗯,好吧,那请小哥给我留个话吧,就说弟子刘备拜访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