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越是向里走越是觉得呼吸沉闷，据想儿的了解，城主死后肉体魂灵皆在世间消散。而城主殿在城主死后触发了某种机关，殿中心的天鼎开始吸纳城中的死魂和血气，城民才免去成为游魂怨气，最终城主殿成了一个容纳城民的陵墓。
“脉法与奇门的结合吗？城主替座南城想好了一切。”岚清约顿悟，“所以你们一早就知晓血毒一定在鼎中，做了十足的安排。”
想儿弯眉嘴角微起，“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沈将军的这位智囊。”
“我很好奇，想儿姑娘为何如此了解这些座南秘事？”沈铮询问。
“道听途说来的。”
想儿这么说明摆着噎人呢，沈铮感觉像吃了瘪，像是求慰藉一般朝岚清约叫委屈“清约，我这大将军的名号果然不好用。”
“莫不是沈将军只有我一人敬着慕着？那这将军做来何用？”岚清约突然饶有兴致的配合沈铮。
“清约说的是。”
“再往里面走一些就抵达了殿中的天鼎位置，届时鼎中的毒气势必会惊雀而出，劝两位提早准备些什么。”想儿提醒他们不是因为善意，而是还需两位的力量，凝聚血毒。
陵墓的中央终于抵达了，天鼎坐在高台上，鼎身已经血锈斑斑，黑色的藤蔓状血痕延着地面爬出来。
果真如想儿说的那样，天鼎中的血气受到了惊扰开始缓缓逼出。沈铮甩出法宝护体，靠近了岚清约了一些将他搂在身边。
“法器？从不见你用法器？”
“方便的小玩意，偶尔用用也不错。”
曹岐听了想儿撺掇来时就做了周全的计划，虽只靠想儿和曹岐的修为成事很难，但方法绝对是可行的。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会出现沈铮两人这个“变故”，若是抢决计是抢不过的，利用他们是唯一的出路。只要将凝聚之法谎报一点点，最后他们就机会抢到血毒，并且让沈、岚两人永远回不去人族。
“想儿姑娘想必你们是计划的，就别继续盘算着什么了，开始吧。”岚清约侧面敲击想儿，就算有什么歪心思也该考虑好是否有能力反目。
听岚清约的意思想儿便知自己又失算了，兴许从一开始就是诓骗自己，“两位既然也要得到血毒，但不出力就想拿到，是否有辱颜面？”
“想儿姑娘，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血毒？”岚清约本是向后退，忘了沈铮就在他身后，“我们帮你打开陵墓的结界已经算是侠义相助。”
“你们！”想儿一阵恼火自己被摆了一道，沈铮进来前说的话全然不能信！
岚清约不仅不会帮忙，还要清楚让想儿让曹岐看到，与自己的差异。没有自己和沈铮的帮助，他们必死无疑，他们小看了血毒。从进入地宫的那一刻想儿就思索着要叫自己有来无回，暗暗盘算着利用自己。岚清约自是不会做任人宰客的羔羊，他们杀不了自己，更不配叫沈铮埋葬在这里。
对于沈铮——我无需足够强大，刚好够帮到你便足矣。
“沈将军想要那血毒就去帮忙吧。”
“清约既不需要了，那我便也不要了，想儿姑娘你们随意吧。”
想儿眉头轻皱，可又拿沈铮一点办法都没有，若是他们决意要抢血毒
“想儿姑娘，明着说吧，你，成不了。”岚清约的眼神没有任何荡漾。
“岚公子多虑了，岐郎，布阵吧。”
无人注意这边了，沈铮紧搂着岚清约轻声的在他耳边呢喃，“真的不帮忙吗？”
“你若是想去便去，只是若是中了小计谋我可不管。”
“原来清约是怕我死。”
岚清约扶额，“你是如何听出这意思的？”
“舍得我死吗”沈铮蹭着岚清约的肩，即便自己真的死在这了，也不是真的结束，若是真能就这样埋葬在这，我当上香三天感谢他们的恩情。
曹岐已经坚持不住，但若是松懈，已经平静的血毒会反噬阵内的所有人。想儿的身体万万不能受这一击，她本修为就不强。曹岐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眼睛愈发疼痛，他强撑着睁开眼，此时的想儿看起来比自己更加游刃有余
岚清约经过默默观察摸清了这阵法的奥秘，这凝练之法对于如今的血毒早就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效果。血毒已不纯，毒人的血气掺和在其中，使得血毒有了两种毒种。虽为同源，却不同质。
岚清约快速将解决的方法讲于沈铮听，然后顶替了曹岐和其中一人的位置。
“想儿姑娘，该听听劝了！”
想儿看到阵法被改变了，曹岐又重重倒在了地上，“岐郎！”
“不要分心！他死不了。”岚清约指着鼎中足以烧上三个时辰的香烛，“我们得坚持到烛火熄灭。”
想儿就算再不悦也不能发作，甚至不能退出，曹岐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不谙世事的人，但自己的故事远比他所知的复杂。
想儿不再掩饰自己的修为，脉法的输出骤增。原本整个阵法的控制权在她手中，可岚清约介入阵法发生了变化，现在的阵轮由所有人共同背负，同时也留下了缺口，为防止脉法耗尽修为一般的人可退出。
“想儿姑娘，如此可就太无聊了，讲讲是谁派你来的吧。”
“岚公子竟然指望着我亲口告诉你？”
“想儿姑娘是痛快人，我自当有话直说。”
“我为谁而来，我已经忘了。”已经太久了，久到想儿快忘了自己是因何而活，久到忘了自己叫做“想儿”。
想儿的眼中有些落寞，却又紧紧盯着曹岐。
“身为男子应当很好吧。”想儿不知怎的说着没头没脑的话。“我真的很羡慕岐郎，羡慕沈将军。”
“男子也并不是没有惧怕的事，男子也并非都是愿意戎马沙场、志在千里之辈。”过去岚清约就是那样没有追求的人，这世上努力的人太多了，人族也不是一定需要自己去守护。可是，安逸错了吗？若是错了，他也愿受千夫所指。
“岚公子不会懂的，像你们这种世家少爷很少愿意看这个世间，看不见我们这样的人是怎么被挤在厉鬼道的。本应是最亲的人，却”
“若是心存鸿鹄之志，守生阁永远有一个位置。”适才沈铮无法集中心神，他的神识刚收回。
“二位要听个故事吗？”想儿想了想忍不住苦笑，“听了，也许你们也不会理解。”
这世间什么人不配拥有姓名？恶人？废人？还是蝼蚁？
有些人降生下来的那一刻仅仅因为是女儿身，就被决绝地弃在了蕉叶里，满身是血。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说来可能是那家的主人心没死绝，还是有那么一口奶吃，只是记不清是哪里来的狗奶了。两年后明明吃糠咽菜贫苦的家，她的弟弟降生了，两岁的孩童又怎能看懂那不同的目光。
转眼间她成了个小女孩，可笑的是他那咿咿呀呀的弟弟都说她是个没有娘亲爹爹的孩子。
“人族修士的异术多为传承，然而那个没有名字的小女孩偏偏被天意选中，她以为终于苦尽甘来，结束那处处被欺凌的日子。可结果，她在阁内所有的月银都被家中克扣了下来，仍然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想儿越说越觉可笑，可笑她竟争过自己的命，可笑她敢与那不成器的弟弟斗。
“守生阁并未听过想那个女孩的名字。”守生阁的所有在册的女子修士并不多，沈铮为守生阁卖命的七百年里，偶尔也会有懈怠的时候，便会埋在书阁里。
“沈将军自然不知，我只安宁了那么短短一年，未及两年的弟子连入阁的资格都没有。”何况那是百年前的事情了。
想儿在守生阁中成长极快，不出半年就求得了下山历练的机会，她有能力了可以逃脱了，本应是前途光明了。然而总算不过天，第二年的春天想儿那从未正眼瞧她的父母找上了守生阁。
为的是，嫁娶之事。
想儿当时还没到成婚的年纪，就算是不爱自己他们也从未管过自己，何至于亲身找上守生阁？想儿怕自己在守生阁无法再立足，便先跟着回了家，这一去就失去了自由。
后来想儿才知道真相，“岚公子你们听过十二岁的男孩儿强抢民女吗？十二岁的男孩儿强迫不成便杀了那女子！百两白银就能换他们儿子一命，我的俸禄填不满那个深渊，恰好我被富商看中，我竟不知我那么值钱。”
想儿看起来很平静，大概是因为内心早已被剥的稀烂，再次剥开便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生在那样一个家里她又有什么选择，她早就被规训成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想儿别说了！”曹岐早就清醒了，曹岐是真心爱慕想儿，所以当他一次次听这些想儿的往事时，心如刀割，他也替心爱的女子不平。
“岐郎。”仙儿最初不爱那个“纨绔”，可曹岐待她的那份爱意算得上这个世间最至纯的情谊。他爱她也敬她，那是一份从不曾有过的温暖。
岚清约看得懂那份爱意，但却也不上那份爱意，“这世间有太多难以背负的痛苦，也有太多被忽视的心意，你可以选择看见那颗心，它就在那里。”
比起被忽略，岚清约这被挡住的爱意才更落魄，他更想的是自己的心被看到。
“岐郎，你不好奇后来我为什么堕入魔道吗？”想儿的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掉落，“你知道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你身负命令，知道你入了魔族，“可我却不知道你究竟孤寂了多久，于我来说，那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