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人重逢
沈铮倒也是活了七百多年的人,见了无数人的情思,岚清约此时看他的眼神,若是再看不出来,那他当属是白活七八百年。
沈铮却不想离开岚清约的身侧,或许自己也萌生了一些想法。
岚清约支支吾吾,“要不我们”
“你睡上面吧。”
“啊?啊”
若是只能孤寂,沈铮也是愿意的,若是瞧着自己深情待之的人因自己惨死,那么承受孤独好过承受相离。
“那你睡在哪里?”
沈铮回避了岚清约的眼神,“你先休息吧。”
“那那个,还是一起睡在床榻上吧。”
月朦星稀,时节已恰值初秋,黄昏晕染了暮色,一两阵飒风吹拂而过。客栈后院的李子树第一片树叶开始垂落,而后第二片第三片,飞舞的叶片乘着风越过了窗棂闯进了房间。沈铮缓步走到窗前,轻巧的合上了窗。
“我已经叫小二准备了几盘小菜,清约等等马上就用晚饭了,我去催一催。”
岚清约在房中却又推开了窗,倚在了窗边,赏着满园辉霞洒下的金黄,内心竟是有些惆怅。
朝霞愈发赤烈,如朱砂般,红色的浓墨般,彻底覆盖了明亮了天幕。
沈铮回来了,带了两坛果酒。“秋日到了,风也飒爽了,最适喝些清酒。”
“沈将军可有想过我们究竟要怎么进入禁岭?”
“怎么叫我将军了,突然这么生分了。”
“有吗?这等小事将军别在意。”
酒开坛果香四溢,听说酿酒时还加入了百花花瓣,用于解果的甜腻增加香醇的口感。果酒向来不烈不醉人,但今日岚清约却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
“清约怎么脸红了?”沈铮看着岚清约脸上渐渐浮上的红润,心里像是有只蓝色的蜻蜓在乱窜,他控制不住似的抬手轻抚住了岚清约的面颊。
岚清约却不躲开,不知是真的醉了没有知觉了还是贪恋这一点点的柔情。
“清约醉了,早些休息吧。”沈铮扶岚清约到了床榻上。
不知何时岚清约拽住了沈铮的一点衣角,直到床前也未有松开的念想。岚清约眼眸惺忪的样子闯进沈铮的眼帘,沈铮心里的那只蜻蜓振翅的更加跃动了。
“清约,挨着我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这样你还敢接近我吗?”沈铮捂着自己的心,极为小声的呢喃。
沈铮欲起身让岚清约好好休息,岚清约却又像是清醒的模样拉着沈铮的衣角,说话吞吞吐吐。
“你都说地下凉,那就挤一挤吧。”
“好好好。”沈铮被那模样打败。
沈铮在岚清约身侧躺下,岚清约一个侧身抱住了他的胳膊,他感到硌得慌。摸了摸岚清约的胸口,拿出了一个东西。
“这不是我送你的玉簪吗?”
“嗯。”
沈铮也侧身饶有兴趣地将玉簪戴在了岚清约的头上,又轻抚着岚清约的头,“清约,明天你还会记得今晚的样子吗?”
“为什么不记得,我是清醒的。”
“那你明白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沈铮的呼吸声贴得极近,岚清约却不在意,“沈将军不是说过我们两个皆为男子不必多疑,又不是没有并肩而卧吗?那又问我这些作甚。”
岚清约的样子虽没有任何异样,但沈铮还是听出这明明是在闹小脾气。
“知道了,睡吧。”
岚清约不想面对着沈铮,他的心意还很朦胧,他不想将整颗心扒开仔细端详。若是注定没有相伴的可能,又为何把自己越拖越深呢?岚清约便是这样的人。
翌日,两人来到了禁岭。禁岭早已寸草不生,但城门却完好并未被风化,只是被杂乱的藤蔓缠绕,夹在山之间。可当走近一看,那却不是藤蔓,而像是从门内部渗出的黑色毒痕。
岚清约如平常一般与沈铮对话,“这里面竟然还存在毒气?这血毒当真这么强悍?几百年也不散?”
血毒是存在骨血中的毒种,沾染之人身死后毒性最为强悍,甚至可传染,染之必死无疑。据说正是因此整座城的人并非全部身带血毒,更多的人就是因为接触到了腐尸的毒血才引发了灭城。
可以说座南一事,是魔族最成功的一次阴谋,不仅狠辣还很决绝。
沈铮探知了城内的境况,“九百年早已抹掉了城内的怨气,虽是有强行压制的痕迹,但城内现在察觉不到任何反应。”
岚清约指使灵虫进入城内先行查看一番,确认承认没有危险后,两人决定进去。
“这门应当是碰不得了,我们御剑从上面进去。”沈铮召唤出川寒,抬手迎岚清约。
“又是一场无头绪的寻觅。”岚清约叹着气。
沈铮搂紧了岚清约的腰,“若是疲惫可以先回去从长计议一番。”
“已经进来了,就先试着找找吧,左右还有这两块的指引。”岚清约感受到了沈铮怀里的温暖,但却不敢多留恋。
几百年的流逝覆盖了树木房舍,除了城门未消失,城内所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了。似乎所有都随着逝去了,被沉没在了千尺之下的地底,只有零星的几根木桩孤独的屹立着。
适才没进入这里时,任何气息都没有探知到。可此时沈铮却又感受了一种生气,似乎七百多年间的记忆里便有这种气息。
岚清约反复催动着纹碟,指针都不再指明方向,而是直立起来。
“别再试了,它不会出错。”沈铮明白了,“直立说明那东西在地下。”
“千年风霜这土地已经硬化,若是在地底,可就难了。”
两人思索的期间,前方的山洞里响起了嗤嗤的笑声,和黏腻的蠕动声,声音在风声之下是那样细微。
那笑声传入沈铮耳朵里的那一瞬,沈铮怔住了,无论多少世故去,沈铮忘不掉任何事。而那个笑声,一下便豁开了六百多年前的记忆。
“不要说话清约。”
一只魔物爬在地上从山洞里出来了,体型巨大,浑身都是疮痍。整个东西看起来像是巨大的肚子上生出了细小的四肢,肚子上有好些个窟窿,清晰的看见内脏,几截肠子和人类的骨头耷拉在窟窿外。
岚清约一阵不适,险些吐出来。
几百年未见,那东西越来越肮脏,口中不停地念叨“吃了他,吃了他。”
魔物见了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了沈铮先是一愣,“我们是不是见过?”
沈铮缄默不语,脑海里是那天的惨状。
“他怎么不说话?”这话是对岚清约说的。
“沈铮?”岚清约也从未见过沈铮那样冷冰的眼神。
沈铮收起思绪,缓步朝魔物走近,“百冶山、魑鬼营。”
那魔物听见魑鬼营三个字,“果真是熟人吗?”
“是许久不见了,不知是否还记得欠我两条命。”沈铮不停地逼近魔物。
“两条命,何须在意。”
“总是要偿的。”沈铮抬起川寒,“你可愿还我呀。”
时隔六百多年了,魔物一点没变,连不懈的笑声都一模一样。“人族修士我也吃了不少,只是不知道你有什么特别的。”
“聒噪。”沈铮不想再多言,就要取魔物的性命。
沈铮不急不躁,当年那个自恃而骄的少年早已被抹灭了负气。
魑鬼的肚子不断渗出浓黑色的血液,嘴巴骇人地一张一合,“你不会以为你杀得了我?”
沈铮不再回应魑鬼的话,单手御剑朝魑鬼劈去,剑身中瞬间爆发出寒气。寒气影响着魑鬼体内的骨血,肚子上的血液凝固,成了一张张血膜覆盖在肉洞中。
然而魑鬼虽然已经落得如此境地,但他的修为只强未弱,不出片刻就甩回了沈铮的剑。
魑鬼像是兴奋了起来,他那短小的四肢显然是支撑不起他的,魑鬼硬生生掰断了自己的双腿,靠着肥硕的肚子以及骨盘挺起了身。
“沈铮你怎么了。”岚清约不明所以,沈铮怎么会如此阴郁?
“你这位情郎显然是与我有情仇,怎么你郎君没和你说过?”
岚清约无法控制自己不在意这话,但沈铮从未被传出与谁有过一段。“你无需离间。”
在与沈铮对阵的几轮下来,沈铮的招式让魑鬼的闹钟逐渐浮现出了几个人,“百冶山、魑鬼营,那三个蝼蚁,是你们吗?”
“才想起吗?那这命你是还还是不还呢?”
“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不自量力。”
沈铮轻笑,川寒剑冷势减弱,寒光骤减。魑鬼嘲笑沈铮就这么点本事,然而魑鬼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炙烧感。川寒剑一半严冰一半烈火,凌冽之力湮灭炽烈之力便会升起。
魑鬼浑身的血液被那烈火燃烧起来,体内的脏腑油脂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沈铮逐渐加大脉法的传输,火焰也更加灼热起来。“这炎火同昧火一般,非是仙露浇不灭,对付你这种魔物最合适。”
魑鬼感到了痛苦,试图用魔气强行压灭炎火,但却一点用没有。魑鬼捂着自己的肚子,沉重的粗气从鼻子里蹦出。魑鬼示弱,玩起了小心思。
“小美人儿!难道不想知道你郎君为何如此吗?”
岚清约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他想得到答案,他想知道是否是因此沈铮才看不见自己的心意。
“清约!别过去!”
魑鬼这几百年间,沦落到此,唯一学会的便是这蛊惑人心的小把戏。人类贪嗔痴念最容易利用,屡试不爽。
“啊呀!这小美人对你还真是有些情谊在。”
“魑鬼!几百年前你便伤我挚友,如今我定不会让你再得逞!”
川寒剑越发强劲,魑鬼痛得双手颤抖,眼里尽是狰狞。“你加一分力道我便夺取他的一点心智,一点一点的摧残着他的心,直到他痴傻!”
“若他有任何异样,你就等着被凌迟。”
“哈哈哈哈哈!有你的新欢在手我怕什么?”
岚清约时隔一月再次来到了心境,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看着外界沈铮与魔物对峙,他必须要想办法自己挣脱魔物的蛊术。
一个声音传来,“这么急着走干嘛?”
“你要用我制衡沈铮,定是不能让你得逞。若是真让你得逞了,我岂不是被小瞧了?”
小小的一个束心惑怎么会困住他,岚清约只需稍一用力,一切心术之制对他都起不了作用。岚清约的阵法皆是以护心阵法为基础,并且护心阵法永不消散。
“我最讨厌成为谁的威胁。”
“你!你怎么这么快!”魑鬼一惊,没人能逃出他的魅惑之术,越是脉法充盈,越是会被束缚住,怎么会?
“你没有机会知道了,区区一个束心惑,学你都学不明白。”岚清约是真的生气了,他最忌被利用,从前他掩藏自己的锋芒,不冲进这人魔之战。但这区区一具腐尸,竟然直直的闯进了他的禁区。
青虚剑本体第一次现世,比虚影状态下的剑身更加精细。斩风如铁,虚无化实。魑鬼笨重的身体根本躲不开这一剑,然而青虚剑气已斩断了魑鬼的身体,魑鬼却仍然没事。
“清约,你先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