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草率收场

    公司大门再次被大家堵上。

    临近中午，曾蓝缨去上厕所，几个员工跟随着前去，在卫生间外候着，生怕一不留神对方跑路了。

    郭冬磊去楼下买了两桶泡面，和曾一人一桶，在办公室里吃着，好不寒酸。

    员工们开始车轮战，排队进办公室去跟曾蓝缨要工资，就是不让她歇下来。几个小时下来，曾蓝缨已是神情震荡，疲惫不堪，临近傍晚，曾蓝缨更是披头散发，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曾蓝缨自觉无比造业，自己何苦要来创业呢？曾经的自己也是端着铁饭碗，非要出来瞎折腾图什么呢？

    曾蓝缨本是体制内的人，年轻时一心想从体制内出来，但一直踌躇不定。踌躇了半辈子也没敢踏出那一步，一晃就晃到快退休的年纪。作为一名六零后，她见证了身边的老同事老同学一拨拨的下海经商创业，大多数人也能挣个盆满钵满，为此曾蓝缨没少懊悔。

    八十年代曾蓝缨高考一举及第，从南方考到了北京某名牌高校，荣升天之骄子。毕业后她就留在了北京工作，并顺利进了教委下面某单位，一干就是二十余年。虽说工资不是很高，但待遇也不差，自己没创业，但找了个创业的老公。于是几十年浪潮过后，曾蓝缨成为了北京人，并在北京三四环拥有了多套住宅，女儿海外留学。虽说没跑在潮头，但随了波逐了流，也算是人生赢家。

    曾蓝缨距离退休还有五年之际，一切都很顺利，只有老公破了产。虽然老公公司破产，但这些年的积蓄也还是很厚，安度晚年也是完全绰绰有余。但久经创业之人，似乎一创业就回不了头，安分不了，没过多久，曾蓝缨老公卖了一套房，又创业去了。曾蓝缨差点被气出神经病，可怎奈老公一句“别说变卖一套房，这家里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我买的，我爱咋处理就咋处理”，曾蓝缨直接被气进医院，大骂老公直男主义，曾蓝缨自觉要活的自由，必须财务自由，于是曾蓝缨办了出院手续接着就去单位办了提前退休手续，终于下了创业的决心。

    只是出来创业，也又不知创何业，盘算了半年，还是觉得在老本行的教育行业方能发光发热，于是凭借在体制里的一点人脉，拉了个班子，成立了个教育公司。后又经人介绍，拉来了一投资人，投资人见曾蓝缨有些人脉，理想坚决，态度又热忱，加之也是熟人介绍，再一攀关系二人还是老乡，于是投资人话不多说，就把公司收购了，于是曾蓝缨成了领高薪的职业经理人。

    公司的几个领导都是曾蓝缨从体制内拉下海的，这体制内出来的人大多都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当领导。过去没当领导的出来了更是要把自己当领导，毕竟被指使惯了，出来甭管领导职位的大小，那都得好好行使一下领导的权利。所以公司发展了大半年，领导看着领导，活干不出个名堂来，公司业务也没什么起色。几位领导一商量，决定从市场选拔高级人才，主抓业务，于是郭冬磊被选进了公司。

    郭冬磊过去一直在一些不大不小的教育公司之间流转，最高的职位也就是部门经理，但好在他在每一个公司业务量做的还不错，于是在来一诺面试时，拍着胸脯就打包票，说自己一个月能带来五十万流水，曾蓝缨如获至宝，收至麾下。好在曾蓝缨也不傻，除了正常的劳动合同，和郭冬磊又签了补充协议立了军令状，保留工资的50作为绩效，考虑队伍筹建，半年业务不能低于200万，否则扣除绩效并主动离职。

    郭冬磊欣然答应，四处拉关系，盘队伍，建渠道，半年业务直接干到了250万，直接小高潮，一举奠定自己在一诺的地位。

    郭冬磊积累了十多年的人脉资源，一把火全点干净了，后来再也没翻出什么浪花来，但偶尔滋点小水花，也不至于让业务报表太过难看。

    郭冬磊来了公司，审时度势，很快就唯曾蓝缨马首是瞻。曾蓝缨也回之以报，在郭冬磊不断给公司带来流水创收的前半年里，郭冬磊由原来主管销售部，慢慢变成了分管销售部，人资部和财务部。那些之前被曾蓝缨挖来的前同事们，本想出了体制混个高薪养个老，结果统统都被边缘化了。于是郭冬磊在成为曾蓝缨身边的红人的同时，也成为了曾蓝缨身边人的仇人。好坏参半，辩证统一。

    所以，在公司业务低迷之际，曾蓝缨再次提出招揽人才之时，郭冬磊心情也是好坏参半。坏是新来高管不管能力如何，必会撼动自己在公司唯曾蓝缨之下第二人的地位，好是在于新来的高管也必定成为新的焦点，一时风头无两，也必会成为众矢之的，正好将矛盾从自己身上转移出去。

    之后就是宋习俊以及栗美丽加入了公司。再之后，一步一步，公司被干黄了。

    曾蓝缨回望了这短短的不到两年的创业，内心五味杂陈。看到眼前这般情形，只好把心酸往心里流。

    在这僵持不下的间隙，大家轮番上阵去领导办公室和曾蓝缨与郭冬磊磨嘴皮子，虽然念叨没用，但大家憋着的气总得撒撒。其他人在职场里扯着闲篇，叽叽喳喳：

    “只谈情怀是绝境不能逢生的企业还要挣扎着耍流氓的惯用口头禅。如果连情怀都懒得谈，屁都不放一个，那这企业的流氓就耍得……令人叹为观止，目瞪口呆！”

    “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在首都给社会各界添麻烦，拖祖国人民的后腿。我真是千古罪人啊！”

    ……

    丁晓光也放飞了，推出职场里的白板，开始在上面作起打油诗来：

    九死一生创业难，公司不是天生强。

    奋斗失败不奇怪，无非就是重头来。

    艰难困苦算个屁，振臂一呼齐出力。

    一声不吭甩着手，你让员工往哪走？

    好歹出来发个言，不然大伙干瞪眼。

    干不下去莫逞强，那就倒闭给赔偿。

    晾着员工不表态，拖欠薪水最无赖。

    只用温水煮青蛙，个个过得苦哈哈。

    画饼肯定不充饥，尽量不要瞎哔哔。

    望梅怎能止住渴，最后全部都得走。

    你是老板你最牛，我来北漂讨生活。

    不求小康只愿饱，你却让我吃着草。

    不想结怨又结仇，更不当这冤大头。

    求你千万行行好，了我工资了烦恼。

    大家念了这打油诗，斗志又回升了点，去见曾、果二人的频率又提了上去。

    曾蓝缨体乏心累，有点扛不住。她也不想耗下去了，想快点结束，于是主动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又过了二十来分钟，那两位警察又来了，带着一行人去派出所继续调解协商。

    进了派出所，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曾蓝缨已是毫无逻辑，一个劲地嘟囔，时不时拿起电话和背后的老板打电话。但很显然，背后的老板一点也不想再站在她背后替她撑腰，每次没聊上几分钟，电话就被挂断，后来干脆就是不接了，曾满脸麻木。

    此刻的郭冬磊也是无比疲惫，时不时搓揉着自己满脸的横肉，偶尔取下眼镜，揉揉眼睛。最终在警察的调解下，曾蓝缨同意自己掏出八万块先结一个月的工资，至于剩余的工资及补偿过两天再作协商。众人听到可以拿到钱，异常惊喜，不管多少，至少可以拿到一笔，也不枉这折腾了一天。众人商量让曾蓝缨写下每人剩余赔偿款具体的额度，并于哪一天由谁继续来处理等一系列细节，但曾蓝缨死活也不肯写。

    众人见拿回了一笔收入，已是不易，群情一下懈怠了下去，也不打算深究，纷纷签了字领了钱，各自回家，待两天后按约定时间再来协商。丁晓光知道，这一散伙，后续补款项必定是毫无着落，但也只好作罢。两天后，果然，曾郭二人再也没出现，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至此毫无音讯，剩余的工资及补偿款一事再也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