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染血的天使
这里是整个园区的最高处，原本只有十六层，后来在上头又新建了一层，并且通体用防弹玻璃打造。
李伯希的目光集中在西北方向，正是研究院的所在。余念雅用平板一顿操作，而后硕大的屏幕上出现了多个角度的监控画面，包括研究院内部和周边。
不多时，可以看到有人快速来到了地面之上的研究院内，并且一刻不停离开了建筑。他们的脚步都极快，但整个过程井然有序，表现出了相当高的素养。很快，核心五人组也脱离了研究院。
在最后一批研究人员踏出研究院的瞬间，所有的门户都完成了关闭，并且落下了厚重的金属板。
从此刻起，整座研究院就陷入了完全封闭的状态。若非里头的监控都是用的有线传输，甚至连画面都传不出来。
李伯希扫了一眼核心成员的队伍，目睹了孟舒若眼睛所释放的绿色光彩，知道她并没有放弃。
无论是诡兽还是诡异，其实最难的就是不知道其能力。只要能够掌握这方面的情报，总归可以找到办法克制。孟舒若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就是因为她的能力在这方面非常契合。
很快，保卫部和几名经理与他们完成了汇合。可以说现在的研究院已经掌握了整个园区半数以上的常规力量。
地面之上，构筑师盯着内部监控，面沉如水。因为就在刚刚，7号实验室周围的监控画面正在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他抬眼凝望着研究院的铁壁，心中没底。
研究院在材料和规制上耗费了很大的心力，集合了众多能力者的智慧。特别是在完全封闭、开启最高级别的防御措施之后，绝非突破几座门、打通几层楼那么简单。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把他自己扔里头，十天半个月也别想找到出路。
破开7号实验室并不难，但是当其他的监控也在逐渐消失的时候，信心正在迅速丧失。关键的是，他刚刚得到了来自总裁办的临时权限。
本来是给孟舒若的，结果老大在忙，直接转到了他的头上，成为了临时战前指挥官。他扫了一眼，权限高得吓人。
园区发布黄色警报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把这个任务交到他头上还是第一回。压力山大，但此时不是推拉的时候。
“催眠师，通传实验体情报。”
“保卫部，构建第一道防线。”
“背棺人跟我站在一起，构建第二道防线。孙允安，带着你的人跟在我们身后，随时准备精神连接。”
“研究部、各部经理及护卫队，保护院长，为她争取时间。”
“百磁王，你不参与战斗，自行抽调一组分析班。利用权限控制周围所有的监控，捕捉所有的战斗画面，归类总结，并为院长输送情报。”
构筑师也是园区老人了，五条命令发布下去，所有人都依命行事，没有引发任何冲突。
对于保卫部，他只做了最粗略的安排。毕竟老王那么多手下在场，自己又不是真的领导人，不能太过指手画脚。但总体安排结束之后，他第一时间利用权限联系了对方。
这跟平常的对讲机呼叫不同，是由高权限向低权限个人终端发起的强制联系，拨出的瞬间就完成了连接。
“哟，指挥官大人有什么吩咐？”
“滚蛋！”构筑师压着嗓子骂了一句，“别掉以轻心，我们几乎没得到有用的情报，背棺人就控住了他一分钟。我建议你别试探，上来就用最强的手段。”
“这么厉害？”
“先跟你讲清楚，我们这就背棺人好使，除非你那里扛不住了，否则不会接手。接手就代表进入了失控倒计时。”
老王闻言直接让自己的副手把视频调到了最后背棺人出手的画面，倍速查看起来。虽然有文字类的结论，但还是看画面更直观。
对付诡异向来讲究一个克制，不是说能力等级越高就越好。问题是没有情报，就得不停试错。而试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也难怪构筑师单独抽走了孙允安小队。因为孙允安的能力很是特殊，叫做“连接”，可以将别人身上的能量转移到目标个体的身上，就像充电器的转接接口一样。这样做的目的是尽量延长背棺人的能力持续时间。
老王看到了羽毛扎透黑棺的画面，又看了百磁王、催眠师出手的文字记录，立刻开始发号施令。本来他的布置就是常规的三段式：防御组第一道，近身作战组和控制组第二道，远程火力第三道。但显然已经不适合眼下的情况。
很快，他就分出了六组人员，每一组都具备综合能力，其他的全部撤到外围。说是作为后备力量，其实就是放弃了让他们出手。
说白了，保卫部的定位本来就是应对常规危险的，等级较高的能力者大多都进到了总裁护卫班和研究院之中。试错也要讲究成本，所以他只留下了相对精锐的那一批，保证涵盖到各系的能力。
老王调整了阵型，两道战线构建完毕。所有人严阵以待，场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构筑师放眼望去，众人的面容太过紧绷了，尤其是大家看完了研究院几人出手的画面之后，都明白了实验体的棘手。
保卫部也好拱卫着院长的研究部也罢，那些经历过灾变的老人还好，更多人的脸上全是紧张与不安。
他们中的大部分是在园区建立秩序之后才加入的，甚至相当一批人只与丧尸正面战斗过，根本就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真正的恐怖。如果一直保持紧绷的状态，大概率连原本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作为研究院的二把手，构筑师本不该站到现在这个位置。但既然成为了临时指挥官，他也只能尽一尽绵薄之力。
“各位，”开口之后，构筑师才察觉到自己声线不同以往的沙哑，他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却坚持稳定继续说道：“废土的恐怖，也许我们只见识到了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但是脚下的土地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在这里，我们可以暂时忘却外面的危险，可以自由地呼吸，多劳多得、优劳优得。我们并没有放弃做人的底线，我们坚守着人类的道德，我们在废土之上建立了秩序，并且始终保持着希望。”
“我们所有人是一个整体，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守住我们脚下这片来之不易的家园。我不需要一个英雄，我们所有人都是英雄！”
“各位，为了安宁而战，为了家园而战！”
呼喝声传来，构筑师面容坚毅，其实汗水早就打湿了后背。尤其是当他余光瞥见背棺人那难以置信的眼神时，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哎……
这次要是能活下来，还不知道会被这帮无良的玩意儿怎么调侃，搞不好还会放出这段演讲的视频反复鞭尸。但眼下也顾不得那许多，先把士气提上来最要紧。
顶楼之上，李伯希完完整整听了构筑师的动员，不禁点了点头，“没想到啊，这小子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余念雅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镜，“总裁大人，这次事件如果能够平稳度过，研究院必须迁出园区，绝不能再拖！”
李伯希感觉到侧后方灼灼的目光，表情讪讪。
自己的这位首席秘书在很久之前就提出过这个建议，只不过筹建研究院实在是花费巨大。如果要在园区外重建，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一笔庞大的开支，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园区的正常运转。
更加重要的是，他不想让研究院脱离自己的视线，所以才一拖再拖。说不得在这件事上，他这个最高领导人确实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走吧，”李伯希带头走向了电梯，“我们应该跟战士们站在一起。”
“总裁！”
李伯希挥手打断了余念雅的话语，“执行命令吧。”
很快，他们的队伍就赶到了战场，只不过站在最后方，和孟舒若几乎平行的位置。
总裁亲自到场无疑是一针强心剂，他没有再做任何演讲，只是简单一句“准备迎敌”，就为整支队伍带来了安定。
构筑师极力克制，但面容还是抽搐了几下。
要是早知道总裁会来，他还费个毛线劲编词儿啊！他已经做好了听命行事的准备，结果总裁竟然没有收回临时权限，他这个指挥官还得继续做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地底内部的监控画面已经所剩无几，空间、幻术、药物方面的布置竟然都没能困住对方。
某一刻，研究院的金属外壁凭空扎透了一支羽毛。
下一个瞬间，无数羽毛如视无物般穿透了外壁，然后在半空之中汇聚，形成了一道诡异身影。
构筑师眯起了眼睛。地下监控只能捕捉到纷飞的羽毛，现在看来，对方的形态跟在实验室相比出现了很大的变化。现在只是大约维持着人形，甚至张开了一对硕大的翅膀，外观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丝吴琴的痕迹。
对方的形象有些类似于西方传说中的天使，但是并无面貌，全身都覆盖着厚厚的洁白羽毛。
无需命令，三组保卫部立时发动了攻击。
先动手的是具备远程手段的人员，一颗微型导弹、重型机枪和风刃，几乎不分先后撞上了半空中的实验体。
因为敌人具备飞行能力，控制风刃的那位击发了十二柄，从各个方位同时切割。就算对方的速度再快，至少也应该命中一柄。
但下一刻，实验体直接出现在了使用机枪的那一组身侧，羽毛激射而出。
这是支三人小队，其中那名健硕男子早就有所准备，能力已经处在了半击发的状态。即便实验体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他也在羽毛刚刚激发的同时完成了防御。
“铁壁！”
这是他自己取的名字，但其实能力跟铁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是一块高度压缩的精神力盾牌。
密密麻麻的羽毛停留在了半空之中，其实都是被这无形的盾牌所挡。壮汉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动作，脚下却向后滑动了大约两厘米。他评估了一下，冲击力不算小，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可还没来得及欣喜，实验体直接崩散成了数不尽的羽毛，刹那之间将壮汉和他身后保卫的枪手完全包裹其中。下一刻，羽毛重新合围成了原本的模样，只是体积庞大了数倍。
“闪现类，风刃未有命中！”
这时候才传来提醒声，而二号小组的最后一人已经冲向了刚刚成型的实验体。
贴山靠！
他是纯粹的肉身强化类能力者，也会一些八极拳的套路。实验体的形态并无阻挡，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挤近对方身体的技巧，力量由脚下的“踏”而发，腰上拧劲传递到上半身，然后用手肘狠狠“靠”在了实验体的身上。
实战中如果要下死手，应该先缠住腿再肘击，这样敌人就无法通过后退卸劲，会吃满这招的力量。但一来对方身形上没有可以架住的特征，二来将其击退本来就是他的目的。实验体的速度太快了，他必须争取一段逃生的距离。
这一肘结结实实靠在了实验体身上，但受到冲击的那部分羽毛发生了剧烈的震颤，而后迅速向周围扩散。他耳边好似听到了无数风铃碰撞的声音，下一秒便眼前一黑。
再一个眨眼，实验体已然瞬移到了风刃能力者所在的小组中间，任凭攻击落到身上，它只是重复了一遍扩散、收缩的过程。
消失、吞噬、消失、吞噬，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两组六名保卫部成员。当它重新凝聚成型的时候，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背棺人！”
“孙允安！”
构筑师目眦欲裂！仅仅一个照面他们就损失了六个人。
对于实验体的了解太少，瞬移和吞噬这两种能力在地下研究院时都没有表现出来。在对方神出鬼没的速度之下，常规的应对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第一时间爆喝出了两个名字。
下一秒，构筑师的眼中全是雪白。几乎同时，一抹黑色又将雪白代替。
两种完全相反的色彩在眼中依次绽放，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原来上一刻实验体竟然瞬移来到了他的面前，如果不是背棺人反应迅速、用能力对实验体完成了禁锢，此时他应该已经被吞噬。
构筑师头皮炸裂，好像一股电流从脚底直接窜入了大脑之中，心脏都漏跳了两拍。
背棺人虽然在危急关头赶上了，但此时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对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刚刚得到构筑师的命令准备动手，要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站得够近，而实验体瞬移的位置就在正对面，否则他绝对赶不上救援。
要是临战指挥官被吞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黑棺第一时间完成了合围，但也仅仅只过了一秒不到，木材表面就浮现出了羽尖，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可以看得出来，虽然无法完全封死对方，但他的能力多少可以起到一些延缓的作用。也就在此时，背棺人身后的孙允安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之上。
构筑师退开几步。据他所知，背棺人的能力其实分为两部分。“棺”只是其中之一，“背”其实同样重要，会补齐封印规则。可现在实验体可以轻松突破“棺”的封锁，根本没有发动“背”的条件。
突然，构筑师的瞳孔剧烈扩张！
他一直在读秒。背棺人在完成第一个黑棺后仅仅四十秒不到的时间，外围再次浮现出了六块黑色木板，已经在构筑第二层黑棺！
对方突破的速度比在地底实验室时还要快了许多，而且黑棺表面的羽尖也越来越密。当第二层黑棺就要围成合围之时，其中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嘶喊，就像五六个人在极度惊恐之下同时发出尖叫一样。
声音顿时响彻全场，即便黑棺也无法阻挡分毫。见此情形，背棺人不敢再省力，立时阖上了第二层黑棺。
而构筑师也立刻下达了命令：“所有人离开了核心圈。老王，派人保护院长！”
老王表情阴森得可怕，那六人可都是他手上的精锐成员，损失一个都肉痛无比。而构筑师此时的命令根本就不是保护，而是要让他的手下给孟舒若做肉盾！
可他没有办法，报出了一个又一个名字，由他亲自带领站到了孟舒若所在护卫团的最外围。
很快，背棺人已经使用了三次能力，正在凝成第四只黑棺。
构筑师站在他身后，眼见其鬓角已经被汗水浸湿，连战斗服的侧面也能看到明显洇痕，近距离感觉到了他的吃力。
往常他出手都是一次完成封印，之后的消耗不过是维持罢了，所以黑棺可以存续很长的时间，如今一次次地重复施展，很难说还能撑多久。
孙允安的队伍可以完成充能，但不是谁都可以充当电池的角色，也就是说这队人用完了没有人可以续上。
构筑师难以抑制扫了一眼后方，孟舒若那边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然后是总裁周边，他虽然认不全人，但也知道总裁近卫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控制能力者的存在，但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要支援的意思。
见此情形，他心中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背棺人耗尽能量，他这个能力等级更低的人又能够支撑多久？再之后呢，真的用人命去填吗？
虽然战斗很短暂，但夜深人静时候，枪炮声根本无法遮掩，连最外围都能听到。
此时园区里已经起了不小的骚动，尤其是核心区域附近，原本一片漆黑的建筑亮起了大量灯光。有些人目睹了战斗，第一时间选择了逃离。
核心圈的人们条件一般都不错，许多人都可以驱车。随着第一批人员的逃窜，越来越多的中圈和外围人员察觉到了异常。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跟着核心区的人跑总归没错。
于是，在战斗发生仅仅两三分钟之后，园区的乱象初成。
构筑师瞄到了一些汽车尾灯，但根本没有管。如果他们这里没能消灭实验体，先跑个几分钟真的可以逃脱吗？
就在此时，骤变陡生！
尖叫还在继续，第四层黑棺还未阖上，但羽毛穿透的速度突然激增，而且兔起鹘落之间无数羽毛凭白浮现在了半空之中。
失控了吗？就在构筑师以为万事休矣的时候，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羽毛瞬间合围又分散，形成了十一道羽毛实体。它们不如本体硕大，但外形一般无二，成型的刹那便向外围散去，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不用管！这里是本体，消灭了它分身自然会消失！”
构筑师撒谎了，实验体展现出了可怕的能力，瞬移、吞噬，现在连分身都有了，他根本无法确定本体与分身之间的关系。但为了稳定正面战局，他必须这么说。
背棺人的第四层封印已经阖上，因为实验体的突变，第三层连30秒都没撑到。
“我说老背啊，”构筑师凑在他近前，悄声开口道：“你还有没有什么隐藏手段，比如连续十二道小棺材兑换一个大棺材之类的。现在可不是藏拙的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啊老背！”
背棺人精神高度紧张，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整个人都透了，听到构筑师的话差点没背过气去。
神特么老背！
“滚蛋！我平时哪有机会用出十二个，一回就完事了！”
“那就是说你也不确定，保不齐呢？相信自己，哦哦哦哦，你要相信明天，超越自己……”
背棺人：……
“你有事没事？有事没事！”
构筑师嘴角轻笑。他曾经在一部书中看过，越是紧张万分的时候，领导者越要有幽默感，以此来缓解成员们的情绪。他再凑到背棺人的耳边，用对方才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道，“能控制木板的薄厚吗？”
背棺人余光扫了他一眼，一时间没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对方按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指悄悄用力，眼睛立时眯了起来。即便他此时在正面顶着极大的压力，心中依然大受震撼。
构筑师这小子……胆子够肥啊，他竟然想要祸水东引，逼总裁的近卫队出手！
论能力等级，背棺人绝对不是园区最高的，总裁近卫队中比他强的不是一个两个，而他们现在都不带动弹的。
几乎没有多做犹豫，他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不就是演戏吗，他们眯眯眼界可是有一位喜欢染蓝色头发的大前辈。
“感觉能力还能用几次？”
背棺人感知了一下身体情况。这不是游戏，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蓝条，无法给出具体的数字，只能相对保守给了个八的手势。
“说只能用四次。”
说完了悄悄话，构筑师又凑到孙允安的身旁，同样咬耳朵道：“背棺人快不行了，你看我的手势，随时准备输送。”
在不知道实验体更多情报的状况下，选择这种咬耳朵的方式沟通并无问题，合情合理。至于会不会有事后审查，总得先活下来才有事后……